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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出樊笼 入田庄(1 / 1)

一辆马车出了长安城覆盎门,往东南缓缓而行。

车内坐着赵开、强练和谢嫣然,驾车的,却成了俯首帖耳的鱼倶罗。自他亲眼见到了强练,还听到他亲口承认是墨家传人时,便收敛了一切傲气,当起了乖宝宝。

龙首塬赵氏田庄,距长安三十里,一个时辰可达。

谢嫣然想着美妙心事,脸上始终红霞氤氲,轻声道:“师父,为何这么快就出城呢?一个时辰前才嚷嚷着公子受了伤,按说应修养两日再走,才更合理吧?”

强练闭目养神,嘴上却没好气地道:“还不是你家公子心思多,按原本的计划,是该多待两日,看看京城各方的反应再走。可他为了鱼倶罗这个傻小子,把刺杀变成了切磋,好好的受害者成了当街械斗的罪犯,怎能不早些溜之大吉?”

鱼倶罗听得心头一暖。

赵开在车里颠得有些难受,苦笑道:“也不全是如此。真正会在意我是被刺杀的,估计也就陛下、舅家和东升几人吧?我已写了信,说明了情况,叫人送去了,反正也扳不倒那位,干脆退让一阵算了。早走些,免得装病去应付一个个的假意试探,爽快!”

谢嫣然噘嘴道:“我还请莫九师兄印了好些公子的诗哩,这下卖不出钱来了!”

赵开失笑道:“我得了个倶罗兄弟,远胜万两黄金,怎能相比?何况莫氏几兄弟闭门改建,这个月也没法开门营业,回去后主持书局,才是大生意,心疼啥?”

鱼倶罗瓮声道:“鱼某不过是个粗汉,哪里当得谦之如此器重?”语气里,却尽是感激。

赵开探出脑袋,望着眼前郁郁葱葱的山岭,叹息道:“倶罗兄弟,你有大将之姿,到田庄后跟剑伯好生学些军阵战术,以后必然是万人敌的帅才。唉,以前来这龙首山,只觉荒凉。为何现在看着这些树木花草,却觉得风光秀丽呢?”

谢嫣然娇声道:“公子怕是脱得牢笼,心境变了罢?”

赵开自然不好说是感慨千年之后的黄土高坡,闻言笑道:“嫣然说得对,脱了樊笼,便觉天地宽敞。倶罗,这驿道如此宽广,便是我大周军伍东出关外的必经之道么?”

鱼倶罗道:“谦之说的极是。此处往东十里,便是灞上。古来关中出兵或迎接凯旋之师,皇帝都在灞上慰劳。灞上再往东行二十里,便是骊山。同州也在这个方向,距此约二百里。故此,此驿道修的极宽。”

赵开笑道:“难怪陛下会在此处修个行宫,教以农桑,就是做给这些来往大道的将臣看的吧?”

驿道往南三里,就是树木掩映的龙首山,山北脚下立着一座行宫,能见着楼阁飞檐,道路两侧都是皇田,正是由大名鼎鼎的龙首渠引水灌溉。

宇文邕登基的第二年,也就是公元561年,便在汉代的基础上,重修龙首渠,引渭水灌溉。这处是龙首渠的最南端,又靠近长安,便开辟了三千亩的皇田出来,教化农桑。

强练也探出头来敲了敲,皱眉道:“赵氏田庄与皇帝行宫离得这么近,怕不是好事!”

赵开指指山脊,道:“应当无妨,山北是行宫,山南才是我赵氏田庄。陛下只在春种和秋收时才来住半个月,平日里只有几户府兵看守,应当不冲突。再者,离皇田近些,农具试用也方便些。”

强练哼了一声,道:“糊涂!在行宫身侧训练私兵,岂非自找麻烦?”

赵开拍拍脑门,笑道:“本来是想,驸马有私卫二百人的名额,咬咬牙拿来用就是,不过总会招忌。现在倶罗来了,我又有了新的想法。在田庄把天下图修建成训练营,以教习山川的名义,让倶罗当头领,带着百来壮士,挑战满长安的武勋子弟,可以大大地扬名,也能发财。只需让这些兵士有个名头便好,此事容我再想想,究竟是作为皇长子的亲卫好呢,还是作为公主府的驸马亲卫。”

鱼倶罗身躯一震:“谦之的意思,是让我做皇子的亲卫头领么?”

赵开笑道:“算你小子聪明!不到弱冠的少年将军里,恐怕很少有打得过你的,还怕不能被皇子赏识么?”

鱼倶罗有些哽咽,相处半日就如此推心置腹,他有些难以置信,只觉恩深情重,无以为报。

强练有些吃惊,讶道:“皇帝会许你如此胡闹?这不等于让皇长子领兵,斗他臣子么?”

赵开嘿嘿直乐:“胡闹一些,反而能成。大周是马背上打下的江山,武风强盛,勋贵子弟读书再多,总要习武射箭才行。至于陛下会不会答应,还得看咱这基地是否真能帮皇长子增广见闻。”

鱼倶罗没见过天下图,不安地道:“谦之,你切莫因为鱼某这等无品寒士去行凶险之事。否则叫我等于心何安呐!”

赵开微微一笑:“凡事有利有弊,倒不全是凶险,若是叫你投军去,一刀一枪地拼军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这个才是你一步登天的捷径,我的谋划里,本就有此一计,你合该有此福分,凑巧了而已。”

强练、鱼倶罗见他从容,也没有更好的法子,便不再多说。

做一个具备现代练兵的军事基地,不是赵开临时起意,而是早就有打算了。只是怎样得到皇帝认可,还能不招宇文护那边的猜疑,确实还得细细谋划。落脚处,应当便是那七八岁的皇长子身上。

谁会怀疑他这样的小屁孩,有甚么坏心思?二来,真正的死士班底,再也不会全是墨徒,让赵开心里更踏实些,他不想受制于人。

龙首山是个丘陵一般的冲击土山,分有六个阶梯,每梯一块小平原。皇田处最低,越往南越高,相差近二十丈。因有行宫禁地,须绕弯走一个长坡小道,坐车颇为颠簸,他们便都下车步行。

鱼倶罗牵着缰绳,陪几人离开驿道,沿小径缓缓往南上坡,走了约摸一刻钟,便已到了第四梯。此处已比长安城高了许多,回首俯瞰过去,隐隐之中,只能见着些屋顶。

赵开颇为感慨,笑道:“如此北望长安,尽在掌下,倒是新鲜。剑伯住在这里,不算委屈他。”

强练正四下观看地势,没有理他,上梯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少主来得够快的哩!”

树林里转出剑伯高壮的身躯,精神矍铄,满脸笑意。

赵开大喜,急趋几步,道:“剑伯怎地来这了?可还吃住得习惯?”

剑伯看了看鱼倶罗,笑着点点头,道:“老奴本就山野村夫,有何不习惯的?我沿着龙首渠查看水势,一路走到这的,凑巧遇到了你们。”

赵开拉着他,与鱼倶罗介绍了一番,自有一番见礼。

赵开道:“剑伯,倶罗气力千钧,我们不打不相识,做了兄弟哩!以后让他跟你学弓马战法,传承你的衣钵,满意吧?”

剑伯自是信任自家少主的眼光,点点头,笑骂道:“少主自己也别想偷懒!”

两人相视一笑,备觉温馨,道:“走,咱回家去。”

谢嫣然拉着剑伯的衣袖,亲昵撒娇。剑伯笑道:“田庄泥土飞扬,你这样一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娘子,可有苦头吃了。”

谢嫣然娇声道:“公子说过,自由比什么都重要。嫣然才不怕吃苦哩。”

鱼倶罗置身于他们中间,只觉亲密无间,大是羡慕和感激,暗暗庆幸。

待一行人走到第六梯最高处,山势突陡,下坡不再直线,改为三匝曲折向下。除了坡道,两旁树木繁盛,以松林桑树居多,粗壮的需一人合抱。

树涛阵阵,宛如耳语。

谢嫣然指着南边山岭尽头,讶道:“剑伯,明明这龙首山还有几百步便到了尽头,为何我们不从山前绕过去,要来这林中翻山越岭呢?”

剑伯愕然道:“这条小径古来有之,可能是修龙首渠时便踩了出来。我们一直这么走,都习惯了。走那多绕几里地,山野村夫有的是力气,图个快捷,谁也没想走那边去。”

赵开倒是赞扬一声,道:“前人有路,后人便不愿再开新路,惯性思维害死人罢。嫣然说得对,山脚那边定要修出大路来,与官驿连通。我们把庄园的位置向前挪挪,修筑到山前去,便可以了。”

剑伯皱眉道:“如此一来,就怕暴露行迹太多,给人瞧出些端倪来。”

赵开有些尴尬,他的脑子里总是天马行空,忘记计划有变了,赧然道:“日后无须如此了。方才在路上,又与先生说起了一些新的想法,回去再详谈。”

转向强练道:“先生,此处地势如何,我方才说的挪庄,你看可行么?”

强练蹙眉道:“要搬,一定要搬!谦之这句无心之语,却是正中要害哩!庄园新址不仅要挪到山脚,还要挪远一些,才好避开闲话。”

赵开惊疑道:“先生话中有话,意何所指?”

强练肃容道:“老夫今日所言,你等先答应老夫,不可外传。”

赵开道:“先生,都是自家人,我赵开都可性命相托的,无须担心。”

鱼倶罗几人各有感动,心底却觉得理所当然。既是生死相托,就没什么可客套的。

强练点点头,沉吟道:“龙首山长六十余里,东北临渭水,西南到樊川。据老夫观测,自南朝北确有一条龙脉,龙尾在终南山,龙头就在此处。可谓风水宝地。”

赵开不以为然,道:“先生,这龙脉之说且不论有多可靠。自汉以来,龙首山有龙脉就是公开的,长安小儿也知道哩。这长安城建在龙首山北边腰腹环抱之处,便是说借助了这龙脉之气。”

强练摇摇头,道:“不仅如此。问题在于,你们看,这六坡渐次降低,地形极像《易经》上乾卦的六爻。乾卦属阳,称九,自上而下,这六条土岗从北向南,依次为九一、九二……卦象。龙首塬,为九五之地,呈‘潜龙腾渊’之像,乃帝王孕育之地。谦之,你说会不会招嫌?”

赵开瞪大了眼睛,想起十几年后,此地便是隋唐皇宫之所,不禁对强练更为敬服。

赵剑急跨前一步,沉声道:“先生,这会是应于公子身上么?”

强练深深地看了赵开一眼,又摇摇头,叹道:“谦之身上的天机已乱,再精研术数之人,也看不出他的命运走向。只是恰逢其地,恰逢其时,难免会叫人联想吧?”

赵剑、鱼倶罗再看向赵开时,眼神里便多了一层东西,欲言又止。

谢嫣然却急道:“师父,公子!那该如何是好,这才脱了樊笼,又进险地么?”

赵开挥挥手,笑道:“你们想多了。即使真如先生所言,此地归属于皇家田庄,跟我赵开可没关系。先生说把赵家庄园建远一些,应该就是避此忌讳吧?”

强练道:“不错,新建庄园离此山二里以外,就算真有他人多嘴,也能避些猜忌。老夫观谦之的面相和行事,虽有新奇跳脱,都是有惊无险之局,无须过于担忧。”

赵开抚掌笑道:“有先生此言,足可安心了。剑伯,你等就不要乱生揣测了,也不要再传六耳,知道了罢?”

众人躬身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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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东南面坡底,地势转为平整,是一片大大的竹林。

竹林之中,隐约见着几十户低矮小屋,茅草铺就的房顶炊烟升腾,一半屋顶都烟雾缭绕,颇有仙韵。

赵剑指指小屋方向,似有所指,特意道:“少主,那处便是佃户的住所,离田庄小院却是不远。”

赵开有些疑惑,按说二百多亩的田地,十来户人家便能种,这人家多了不少,当下也没多想,感慨道:“这几年也真难为他们了,古往今来,还是农户最苦!”

赵剑也不多话,带着众人多走了数百步,穿过竹林。并排一座院落映入眼帘,占地亩许,紧挨着竹林边缘,墙上爬着些青苔,已有几年光景。

院前有一块不小的打谷场,正可停住马车。

赵开也算初来,往前几步,看着小院前方还散落着桔梗的的麦田,一垄一垄的极为养眼,见着便心生欢喜,直欲长啸。

赵剑却道:“少主,此处简陋,可比不得长安城哩。公子以后要常住此处,真是屈了你哩。”

赵开愕然以对,笑道:“赵叔,日后莫要再说这些了。对我而言,心安便是故乡,住哪都是一样的。”

赵开等人进入小院,庭院颇大,修竹数十棵,十来个石凳子围着一条长石桌,地面铺着青灰色的石板路,泥地上也铺着细沙,北侧有口井,倒是干净利落。

北屋是主卧和会客厅,东西厢房各有四个房间。赵剑与谢嫣然操持惯了,直接就把简单的行李搬下来,各自安排。

赵开叹道:“先生,若不是形势逼人,小子倒真愿就此常伴清风,耕作读书,也是人生快事!”

强练笑道:“世间事,哪能尽如人所愿?谦之近来所为,颇多谋划,老夫看你小小年纪,便要费尽心机,也是心酸的很。如今好了,虎入山林,自可傲啸。”

赵开咳嗽一声,苦笑道:“先生莫要笑话我哩。幸得先生相助,小子这点谋划才能在此生根。不过依然是小鱼小虾,经不起折腾,且安心蛰伏几年,慢慢再说其他。”

强练道:“我观谦之行事,最善于顺应形势。即使你有心蛰伏,就凭这刊印之法和天下图,恐怕各家势力也不会让你消停。谦之须有所打算才好。”

赵开起身揖礼,道:“多谢先生!有这些人跟着我,事情必然要做的。这几年,尽力混一些清名,多赚些银两,也就是了。”

强练皱皱眉,道:“如能这样,自然是极好的,只怕形势变化多端,也由不得你。”

赵开不好多说,叹道:“顺天命,尽人事,边走边看罢!”

当日傍晚,赵开在剑伯的带领下,悄悄穿过竹林深处,来到老国公和长兄及家属的陵墓前,三跪九叩,隆重祭拜。

说是陵墓,其实就几十个深藏于竹林之中的土疙瘩,完全被剥夺了国公的形制,墓碑上也仅有孤零零的四个大字:“赵贵之墓”。没有任何碑文记载堂堂八大柱国之一的生平事迹。

赵开有些恍惚,他前世发掘疑似赵贵的墓室,可不在西安城内,而在天水市郊。难不成后来迁移了?

死者为大,赵开极为恭谨地跪拜,祷祝道:“人不存我,以致招祸;天幸存我,有子赵开。望天之灵,佑我光复。伏惟尚飨!”

赵开默默想着:既然用了赵家唯一独苗的身子,那就替赵家找回往日的荣耀,你们在天之灵,尚请安息。

转回的路上,赵开悄悄地问赵剑,赵家众人为何能葬在这风水宝地?

赵剑苦笑道:“先帝仁慈,允许老奴收尸重葬。原本是把骨灰供在灵堂的,后来买了这里的良田,便偷偷埋在此处,少主那时还小,便瞒着了。只是形势迫人,老奴虽能收葬了老国公,却是连碑文都不敢立哩!”

赵开皱眉道:“此地终不是长久之寝。”

赵剑叹道:“赵家出自武川,祖籍却是天水南安。老国公要是哪一日能荣归故乡,必然能够瞑目。”

赵开拍拍他手臂,道:“会有那么一日的,剑伯信我罢。”

当晚,月挂高空,温柔地俯视着赵家田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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