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推车上的所有木质家具以及零散的木板在一瞬间仿佛有了灵性一般，全部腾空而起，如利刃般径直射向痞气男生的后背。
这一刻，老人的怨念让他化为了真正的恶灵。
工藤凉介极力想阻止，但是为时已晚。
而那个正在踏上坡道往上走的痞气男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种绝望的处境里。
老人的邪恶黑暗凝聚体还在坡道下方等待着，仿佛只要木板从那个男生后背穿胸而过后，地下散落的斑点血迹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离开。
如果当初他能在自己推小推车上坡道的时候帮自己一把，自己也不会中途因为体力不支而跌落下斜坡被推车砸死。
工藤凉介在这一刻已经全部明白了，关于老人的悲惨遭遇。
黄头发的痞气男生确实犯了个大错，但是罪不至死啊。
这不是工藤凉介圣母心泛滥，而是痞气男生当时也不知道自己的行为会造成在不久之后一位老人的死亡。
如果他知道的话，他会选择当时帮忙的吧。
工藤凉介始终相信人心本善良。
因为如果连作为渡灵人的他都不相信这种事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男生没有如老人所愿般鲜血淋漓地倒在坡道上。
因为空间扭曲，突然出现的漆黑死神挡在了男生的背后。
高大的身躯，黑色兜帽下看不清面容，手中漆黑色的巨大镰刀已经高高举起。
工藤凉介想要开口再说些什么。
但这一次，还是没有来得及。
死神手中巨大的镰刀已经落在了看不出人形的漆黑聚集体上。
随着锋利的刀刃划过，老人的恶灵化为了许多碎片，逐渐消散。
直至最后一刻，工藤凉介还能感觉到老人心中的遗憾。
他的仇恨，直至身死魂消那一刻，都未曾停止。
黄头发的痞气男生见到这种情景，大叫着落荒而逃。
这是工藤凉介第一次看到，恶灵在自己面前以另一种方式离开。
工藤凉介不憎恶死神的杀伐果断，尽管他对死神们都没有什么好感。
可老人究竟做错了什么呢。
如果工藤凉介能早一点发现对方是恶灵，如果工藤凉介能稍微早一点在得知老人是恶灵时立刻再跑到坡道下，就能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死神转身，用黑色兜帽下的冰冷目光看了工藤凉介一眼。
他肩膀上扛着的巨大镰刀十分醒目。
他的身形缓缓消散，最终再次融入空间中消失。
周围的场景陷入了一片安静，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工藤凉介身上棕色斜挎包里，渡灵笔记上的光芒也随着老人恶灵的消散而消散了。
坡道下的小推车也已经随着老人的离开而消失了。
坡道两边路灯耀眼。
工藤凉介瘫坐在坡道上。
他双手捂脸，颓废至极。
这大概是他人生中最失败的时刻。
无尽的懊悔萦绕在心头。
他觉得看着恶灵在自己眼前消失的这样的自己，已经不配做渡灵人了。
工藤凉介在原地坐了许久，直到耳边传来了一道清冷声音。
“别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你的软弱了，你这种行为毫无意义。”
工藤凉介转过头抬起脸庞，就看到泠正站在自己身边。
她的一头如瀑布般的银发在路灯下也一如既往的华贵迷人。
尽管恶灵并不能感受到温度，但是现在的泠也披上了黑色大衣外套，不再如之前一般穿着蕾丝小裙子了。
泠总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准确的说，泠总会在工藤凉介陷入困难恐慌中时出现。
工藤凉介是恶灵们的救世主。
而泠是工藤凉介的救世主。
“你都看到了？”
“没错，包括你现在的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那你刚才为什么不出手帮忙？如果是泠的话，应该能做到吧，阻止死神的行为。泠上次不是还十分帅气的把死神打飞了吗？能让死神落荒而逃的恶灵，应该不多了吧？”
泠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工藤凉介，视线冰冷如在看一堆垃圾。
“你难道不觉得，你作为一个渡灵人，要求恶灵做这种事，很可笑么。”
工藤凉介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软弱就将希望强加给他人。
“抱歉，是我太弱小了，保护不了你们这种恶灵。”
工藤凉介低头小声说道。
“没有人会责怪你，你只不过也是个普通人类罢了，即使是当了渡灵人，也说不上幸运还是不幸。人的结局都是注定的，并不会因为你而产生多大的改变。即使你真的在其中某些环节起到了什么作用，也是极其微妙的。”
泠的语气有所缓和，似乎也是不忍再用语气伤害这样垂头丧气的工藤凉介。
“那泠呢，泠既然不能被我送走，那么早晚也会遇到这种情况吧，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到那时，如果我保护不了泠呢？”
“如果真有那种情况，我希望你亲自动手。毕竟死神的镰刀沾染了太多的邪恶气息，我嫌脏。”
工藤凉介显然没想到泠会这么说。
他站起身来，眼眶红红地看着身边的泠。
“你放心吧，连死神都奈何不了我，我不会轻易毁灭的。”
“嗯，那样就好。”
然后便是一阵沉默。
工藤凉介不知道能跟泠说些什么，尽管两人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刚刚经历过那种场景，工藤凉介也不能在一瞬间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泠你是在某个地方一直注视着我么，要不然怎么会每次都在我心灵受挫，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
晚风拂过坡道，吹散了泠的银色长发。
泠伸手将额边的碎发拢到耳根，看着天上的圆月，轻声说道：“我只不过，是想看看你这么弱小的男人，会让恶灵的世界产生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什么也做不到，我辜负了用爱渡灵的承诺。要么用爱渡灵，要么死。看来，现在我只能选择死了。”
“你早晚会死，但肯定不是现在。”
“你可能理解错了……我没想过自杀之类的，我只是……“
“你只是知道你现在不会死，所以说这种话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但是我只想告诉你，所有成为渡灵人的人类，没有一个人能得到善终，他如此，你如此，往后的渡灵人们，也皆是如此。”
泠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灼灼。
工藤凉介觉得周身有一种无形的刺痛感。
自己终究不得善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