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在家一连等了三日,三日后,从休九那传来的消息,让他彻底绝望了。夏荫儿去向成迷,打探不到。连休九这等真正的地头蛇都无能为力,秦风还能如何?
看着那总是如同一只快乐小鸟在身边徘徊的莲七,秦风竟不由生出了一种羡慕的感觉,或许无知才是真正的幸福。没有得到,就不会有失去,回想着穿越至今的点点滴滴,秦风茫然了,他不知道老天爷为何要给他安排这么一出,若是吝于将荫儿赐给他,为何要让自己认识她?若自己是个不受老天爷待见的人,当初何不让他死了干脆?
秦风喜欢笑,从开始接触社会,他就始终挂着一脸笑容。这副面具能让他感到心安,能将一切他不想展现给别人的东西很好的隐藏起来。夏荫儿,是唯一一个让他内心与面具保持同步的人,这种同步,让秦风倍感舒适和惬意。可她,也是唯一一个让他无法再维持那副面具的人,因为失去,秦风。。。笑不出来了。
收到了来自休九的消息后,秦风仿佛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饭他会吃,觉他会睡,茅房他照样去,可除此之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点什么?即便去做,又有什么意义。那种仿若失去了全世界的感觉,让他觉得这额外得到的人生,似乎已经变得毫无意义了。同样的,他不会寻死觅活,死了也好,活着也罢,又有什么区别?有过了一次穿越的经历,天知道死后又会被上天安排到哪去。
就这么活着吧,毫无目的的活着,或许过个一两年,父母会给他再安排一门亲事,然后成婚生子,在吴县当一辈子的纨绔。曾经的期盼,似乎很快就会成为他人生的结局。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他并不会因此感到半分快乐。
“主人,主人!”莲七好奇地打量着入木雕般发呆的秦风,唤了几声,仍不见他回神,她不由看向一旁的富贵,纳闷地问道:“富贵大哥,主人这是怎么了?”
这声“大哥”,唤得富贵骨头都轻了三两,全身那个舒坦。这就对了嘛!丫鬟小厮也是讲辈分的,总有个先来后到。莲七的姿态摆得这么低,富贵先前对她的些许敌意早已烟消云散了,毕竟一个可爱的小丫头,总是讨人喜欢的,这方面的确比男人要占不少便宜。他立刻摆出了一副前辈的模样,轻咳一声,低声道:“这事就说来话长了,我给你说啊,那时候你还没来,我与少爷出门逛街,回来时。。。”
富贵那罗里吧嗦的性子抬起头来,絮絮叨叨了一阵,莲七却不觉无聊,反而听得津津有味,待听到秦风重伤时,她不由捂着小嘴惊呼一声,待听到夏荫儿失踪,秦风报伤出寻,她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又瞪地圆圆的,并且迅速湿润起来,哽咽道:“主人真可怜。”
“可不是么。”富贵心有所感,喟然一叹道:“有钱又能怎样?开心才是最重要的,想想当初的少爷,每天都是笑容满面的,看啥都顺眼,连带着我也沾光,三天两头的打赏不断。这下好了,好日子没过几天,少爷又成了这副死德性。。。咳。。。成了这个样子,看得我真是心疼呢。”
富贵那心疼的表情很是真诚,只是不知究竟是心疼秦风,还是心疼那许久不见的打赏。他话未说完,眼睛就是一亮,赶忙撇下了莲七,兴冲冲向远处缓缓走来的人影迎去。“哎哟,鱼儿你怎么来了?有事找我么?”
丫鬟鱼儿娇俏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寻你?我寻你作甚?走开啦,别挡路。”说着便连瞧都不瞧他一眼,径自绕了过去,行至秦风身前站定。“少爷,老爷和夫人唤您去一趟书房。”
“哦,知道了。”秦风呆呆地应了一声后,木然起身,目光空洞地向书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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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书房。
“爹,娘,你们找我?”秦风迈入书房,自顾自寻了帐椅子坐下,单手支着下颚又开始发起呆来。
秦臻与夫人正在低声说着什么,瞧见秦风入屋后那死德性,秦员外气就不打一处来,那张略显发福的胖脸猛地一沉,沉声道:“怎么?一定要有事才能找你么?”
一见丈夫又要为难儿子,秦夫人忙打起了圆场,开口劝道:“老爷,你这是做什么?荫儿那丫头如今下落不明,风儿这不是担心么。”
“哼。”秦员外不便与媳妇争论,可儿子那不争气的模样,他是怎么瞧怎么不顺眼。闻言不由冷哼一声,道:“大丈夫何患无妻?那夏荫儿的确不错,老夫也算是满意,但个人有个人的造化,碰上这种事情,是她命中该有此一劫,怎么?她这一失踪,你那宝贝儿子往后的日子就不过了?”
“可你也得给风儿一点时间啊。”秦夫人媚目一瞥,道:“儿子重情,难道不是好事?说起来,他这性子倒是与你一样的,人家前些日子都商议着成婚了,如今荫儿失踪,下落不知,风儿若还是那没心没肺的模样,便是我这当娘的瞧见都得寒心。难不成,这样的儿子就是你想要的?”
“这。。。”秦员外闻言一窒,没好气地扭过头,不说话了。他沉默了许久,这才重新将目光投向秦风,问道:“打从上次你受伤之后,老夫见你似乎就不曾拿起过书卷,明年就是三年一度的会试了,你有什么打算?”
“没。”
“不读书了?”
“不读了。”自己有几斤几两,秦风能不知道?古代的十年寒窗就不说了,就是后世,光是义务制教育都得九年,读书从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光耗费心力,而且耗费时间。如武侠中的主角一般,遇上点奇遇,一夜之间就神功大成的情况,是绝对不存在的。
知识的吸收讲究一个递进,基础很重要,秦风到目前为止,连这个时代书面行文都没能搞明白,更遑论八股文这种深奥的东西。他若是去参加会试,别说中举不可能,就是目前这白捡的秀才身份都得丢了。若是运气再差些,说不准还得吃牢饭。
秦风又不是傻子,明知不可为,自然就不会去浪费时间。当然,这个理由他是没法和别人说的。
秦员外很失望,他对秦风报了很大期望,而这个儿子也一直都没让自己失望,年纪轻轻就考上了秀才,眼瞅着有很大的可能入仕为官,从此改变商贾之家的低贱身份,可他。。。却选择了半途而废。
失望是难免的,可秦员的性子是从来不会勉强别人,其中也包括了自己的儿子。他不会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儿子身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他所规划出的道路,毫无意义。
失望来得快,去的也快,眨眼间秦员外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点点头道:“你既不愿再读书,老夫不勉强你。可像你现在这般样子虚度时光,老夫也看不下去。秦家的产业迟早要交到你的手上,你不可不闻不问,否则将来怕是用不了多久,家产就得让你给败光了。正好,明日车行有有一支车队要出发,前往杭州府,你随刘掌鞭一同去吧,也好熟悉熟悉。”
“不去。”秦风想也不想,一口回绝。
没办法啊!作为后世的一个八零后,他受金庸武侠的毒害实在太深。一个从没接触过险恶江湖的纨绔二世子,第一次带队出门办事,这个开头是不是很熟悉?天知道一路上他会遇见哪些人,哪些事,自己的结局又会如何。虽不见得会与林平之一般凄惨,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麻烦,秦风不想惹。
“不去?”秦员外浓黑的眉头微微一挑,语气再次沉了几分。
深知自家丈夫的性格的秦夫人忙又抢先一步道:“不去就不去吧,风儿长这么大,也没出过远门,第一次就要去杭州府这么远,我也着实不放心,万一路上遇上些危险,那如何使得。”
杭州府。。。很远么?这种每月至少得跑上一次的固定路线,已是再安全不过了,哪里会有什么危险!自己这夫人,也是在太过护犊子了。秦员外很是无奈,只得暂且打消了这个主意,想了想,又道:“既然如此,不去就不去吧。咱们家盘下的钱家造纸作坊,如今也已经重新开工了,一些琐事老夫已解决的差不多,你就去作坊待着,熟悉下也好。这造纸作坊也是一只能下金蛋的鸡,你若能好好操持,即便将来不做车马行了,也不至于穷困潦倒,流落街头。”
“造纸作坊?”秦风眨了眨眼,旋即把头又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不去。”
钱正鹏就是在作坊待了一阵,出来之后就被他使计给坑了。虽说秦风是始作俑者,可那地方终究不太吉利,道上混的人大多迷信,他自然也不能免俗,故而略一犹豫便断然回绝了。
“这也不去,那也不去,你究竟想怎样?”秦员外这会是真的忍不住了,他“啪”地一声,拍案而起,怒视着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恨声道:“老夫年过五十,还能照顾你多久?当初辛辛苦苦创下这份家业,又所谓何来?你已近及冠之年,却还是如此不晓事,不说为家中分担一二,还尽添麻烦,老夫真是白生了你这个逆子!”
“行了行了。”见丈夫越说越气,秦夫人忙安抚他坐下,她略一思索,开口说道:“风儿,要不这样吧,过些日子咱们家与唐家的合约即将到期了。你就替你爹跑一趟苏州府,与唐家续约,只当是出去走走,散散心。这吴县到处都有荫儿的影子,你待在这整日睹物思人,岂非自寻烦恼?”
“唐家?”秦风一愣,这才记起,他先前似乎有个姓唐的未婚妻,就是苏州府唐家的小姐,不过被退婚了而已。想到这,他不由愕然问道:“咱们家与唐家还有来往?”
“打从上次退婚之后,几乎没什么来往了。”秦夫人嗔怪地看了秦风一眼道:“不过私事是私事,公事是公事,有银子没道理不赚。但是现在合约快到到期了,就不知唐家那边意思如何,是否有继续与我秦家合作的打算,所以娘想让你去一趟苏州府,能续签固然是好,若是唐家不愿再签,也没关系。”
“爹怎么不去?”秦风看了老爹一眼。
秦员外立刻回眼一瞪。“老夫若是亲自前去,最后让唐家一口回绝,这张老脸你打算让老夫往哪里搁?说来说去,还不是你这逆子闹腾出来的?你不去谁去?老夫丑话说在前面,这次你要再敢说个不字,就给我滚出秦家,老夫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行行行,我去,我去还不成么。”眼看老爹这次似乎是来真的了,秦风也不敢继续撩拨他。老头子要真的把心一横,将自己扫地出门,那可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秦员外这才缓和了面色,摆摆手道:“去做准备吧,有什么该安排的尽快安排好,就早点出发吧。”
秦风越听越不是滋味,这话说的,怎么就像是要他安排后事似的。。。想了想,终究是没再说几句惹老头子生气,秦风无奈一叹,转过身,一路溜达出了书房,回自个房间做准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