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林过完了大寿,杀宗诸人先一步离开了桃花岛。秦风等作为义子,自然是得留在此处,多陪老爷子几日,即便只是一个形式,毕竟也是孝顺的体现,表面文章该做还是得做的。
随后袁哲第一个告辞离开。他心中有气,对于韩林明目张胆的拉偏架,已是不满到了极点,可他没有勇气当面质问韩林,只得以这种方式,想对方表达自己的不满。
说起来,同一见事以不同的立场角度去看,得出的结论甚至可能南辕北辙。
在袁哲看来,是义父对不起他。收义子,是韩林的权利,可兄弟之间的事,当由他们自己处理,当爹的站出来拉偏架,这又算怎么回事?与隐宗基业相比,连潇潇在袁哲心中着实算不得什么,可那毕竟是自己的宠妾。韩林一句话,就逼着他亲手结束了爱妾的性命,这简直就等于当着众位兄弟的面,狠狠抽了自己一嘴巴!袁哲可以逼着自己无视连潇潇死前,那不敢置信的痛苦眼神,但这种屈辱,他受不了!
袁哲明白,为了前途,他应该忍气吞声,绝对不能展露出丝毫的不满,可他就是忍不住,尤其是整日面对秦风那一副仿佛吃了多大的亏,总是透着阴冷的眼神,让他浑身都不舒服。袁哲不明白,秦风对他的仇恨究竟从何而来,可他明白自己对秦风的仇恨来源,两人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袁哲知道秦风正在图谋金陵,他在等,等待对方送上门来,以不变应万变,他要借着这个机会,给秦风重重的一击,让他再也无法翻身,如此,才能抵消自己心中之恨。故而他多在此停留一颗,心中便会多一分不安,必须尽早赶回金陵。
而在秦风看来,这袁哲千不该,万不该指派莲十三,干出掳劫东方靓的行为。这不是在挑战秦风的底线,压根就是触碰了他的逆鳞。或许连秦风自己都没有发现,因为夏荫儿的失踪所导致的那种刻骨铭心之痛,在东方靓被掳走之后再度品尝到了,两次痛在不经意间融合在了一起,他这压根就是把夏荫儿的失踪,也算到了袁哲头上,不恨他才怪。
袁哲离去之后,又过了两日,司徒伯玉和薛涛又不约而同地向韩林告辞,离开了桃花岛。对这两人来说,真正谈得上威胁的,只有彼此,别说秦风,就是袁哲和宋濂都不被他们放在眼里。故而这两人行动一直都是心照不宣地保持同步,他们比拼的是大势,而大势的优势,就在于寻常点点滴滴的积累,自然不会任由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
相比之下,宋濂和秦风却是最闲的,只需管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旁的也不用操心。加之都想在韩林那捞点好处,故而两人倒是在桃花岛足足待了一周,直倒韩林都打算启程返回吴县了,这才“恋恋不舍”地向韩林告辞离去。
秦风要返回苏州府,而杭州府则是必经之路,故而两人一路同行至杭州,宋濂极为热情地邀请秦风在此多留几日,好让他一尽地主之谊。秦风欣然允诺。
兄弟五人,老大与老三与秦风不是一路人,是敌非友。至于那二哥薛涛,为人豪爽,对秦风也极是热情,可不知为什么,秦风与他之间似乎有曾隔膜,始终亲近不起来。反倒是这四哥宋濂,两人相处甚为融洽,彼此守望相助,自然需要对双方有更多的了解。
在杭州待了几日,秦风发现,宋濂似乎有些双重人格。在外,他是白莲隐宗的四公子,为人狡诈,手段狠辣,是整个浙江真真正正的“地下皇”,一言可决人生死,一言又可与人富贵,整个杭州商圈,几乎在他一手掌控之下,可谓手眼通天。在内,他又是一个实打实的孝子,对其母极为恭孝,绝不有半分忤逆,对其父又毫不避讳地惧怕。有次在祖祠中擦拭牌位,不慎失手掉落于地,就这么一件小事,宋濂竟是诚惶诚恐地在屋外跪了整整一个晚上,只为得到其父宽谅。
宋濂年岁不大,不过已有妻儿,那妻子相貌极为普通,据说是父母为其定下的婚事,夫妻之间,相处融洽,相敬如宾,甚是传统,可在秦风看来,总是少了几分激情,平平淡淡的,让他有些接受不了。儿子才两岁,极是得宋濂喜爱,每次一谈到这个宝贝儿子,他总是满脸笑容,语气之中,不乏自傲之色。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能与苏州齐名,这杭州山水却也有其独到之处。栈留杭州数日,秦风游览一番独树一帜的西湖美景,登上了布满嵯峨怪石的飞来峰,还去了一趟江南古刹中最具风情与气势的灵隐寺,其景其象,比起寒山寺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算是不虚此行。
十日后,秦风道别宋濂,再次启程返回苏州府。
他一路北上,途径余杭,桐乡,嘉兴,第三日傍晚,秦风抵达了石矶山。
江南地区位大华最为繁荣区域,故而人口密度颇大,即便是一些小乡小镇亦不乏人烟,可这石矶山却是个例外。此地山如其名,怪石林立,正中虽有一条管道,可实为两侧石林包裹其中,地形甚是险恶,若是歹人以怪石为掩护,行那街道之事,被害人往往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平日里,除了黑白两道都有结交的大型商队之外,极少有寻常百姓从此通过。不过秦风是不怕的,有七儿在身边,寻常的毛贼又当得了什么事?他择路的标准只有一个,怎么近怎么走。
俗话说的好,常走山路终遇虎,就在马车途径石矶山官道正中央时,车外忽地传来一声闷很,马车速度渐缓,随即便停了下来。莲七与秦风忽视一眼,旋即伸出玉手掀开车帘,就见那车夫脑袋无力地垂向一边,脖颈处一刀剑痕,鲜血汩汩流出,将他胸前的衣襟染红了一片。
秦风抬头一看,就见正前方约两丈处站着两个身着夜行服,包头蒙面的魁梧男子,其中一人手中长剑剑刃之上鲜血顺着剑尖缓缓低落。顿时,秦风心中不由大怒,这车夫虽不是他的人,可好歹是四哥宋濂一番情谊,特意从府中调来送他返回苏州府的,人就这么给杀了,让他回头如何与宋濂交代?
“七儿,拿下他们!”
随着秦风一声大喝,莲七历时弓起腰肢,如同一只灵敏的豹子,瞬间便从车厢内窜了出去,双手握拳,直扑那行凶之人。
剧本秦风已经想好了,七儿出手,三招之内拿下一个,返身再解决另一个,动作快点足以逐个击破,让对方无法分出人手来对付自己。等解决这两人,就给他们捆起来,返回杭州交给宋濂处置。哼,两个不开眼的东西,劫道杀人,劫他秦风头上来了,瞎了他们的狗眼!
然而剧本之所以是剧本,就因为还没有成为现实。
待两人一交上手,秦风不由懵了。即便他是个对武学一窍不通的门外汉,却不妨碍他对战斗进行评估。一番交手,七儿那拳风如同狂风骤雨般倾泻而下,本该立刻倒地不起的黑衣汉子,竟不慌不忙地举起手中长剑,将那漫天拳劲一一拦下化解。甚至在防守之时,还有闲暇冷不丁刺出一剑,迫得莲七转攻为守。一连三十余个回合,莲七非但未能拿下对方,竟还隐隐落入了下风。
这不由让秦风大吃一惊!从七儿跟随他的第一天开始,在秦风的印象中就没有她搞不定的对手,甚至面对那个强壮如熊的大舅哥东方耀,交手之时,七儿也不曾像现在这般狼狈过。再看另一个人手持长剑,横握剑鞘,一副淡定模样,武学恐怕不在那动手汉子之下。
这两人究竟什么来头?竟是让勇武著称,作为隐宗核心武力保障的莲瓣侍女都略逊一筹。秦风此刻心中开始后悔了起来,他暗骂一声,心道着实不该托大,走这条杳无人烟的路线,这下可好,玩大发了。
秦风心中百转千肠,脑子飞快地运作着,寻思如何才能安全脱困。至于那已经凉透的车夫,他已经无暇顾及了。
奈何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诡计都是徒劳的,想解决当下困境,又哪有这么简单的。秦风可谓绞尽脑汁,不想那一直站在一盘不曾动过的同伙,竟然放下了环在胸前的双臂,注视着秦风向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这一下,可让秦风吓了一跳。
“你。。。你别过来啊!”眼见对方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还顺手将长剑抽出了剑鞘,秦风忙话锋一转,道:“这位英雄,有话好说,切莫动刀动枪,你们不就是要钱么,全给你们就是。”
说罢,便伸手入怀。他不会武学,自然不懂如何使用暗器,不过出门在外,保险起见之下,怀中还是塞了一把石灰粉,只要抓起石灰,在对方眼前飞快地这么一撒,哼哼!
终于,秦风摸到了,笑容堪堪怕上脸面,那黑衣汉子已抢先一步走到他身前,手腕猛地一抖,手中长剑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圆形弧度,下一秒,剑柄便重重地磕上了秦风后颈。
一阵酥麻感传来,秦风只觉眼前一黑,随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不知多了多久,秦风这才悠悠醒来。意识刚恢复,便觉后颈一阵酸疼,那疼痛沿着脖颈直入后脑,着是万分难受。可能难受的感觉来自脚下,脚底心的位置。犹如千万只蚂蚁,在脚底心爬来爬去,痒,奇痒难耐。
这种交织着疼痛与奇痒的复杂感,让他哭笑不得。秦风努力压抑着疲倦,努力睁开眼睛,双目略显无神地看向四周。
这是一间房间,约莫十多个平方,桌椅齐全,四壁空空。秦风正躺在一张木板床上,手腕脚腕处传来的束缚感让他明白,自己的四肢应该都已经被绑紧在了木板床上。脖颈后的酸疼应该来自那个黑衣混蛋以剑柄用力敲打所致,可是脚底的瘙痒是怎么回事?他又没脚气。
心中纳闷,秦风努力抬起脖子,顺着自己的身子望向脚下,立马就瞧见一对双丫髻映,随即,一张似笑非笑,俏丽中透着几分妩媚的娇美脸庞顿时出现在眼前。
“是你!”瞧见眼前的少女,秦风不由大吃一惊。是韩琪儿!那位显宗的火德先知,她怎么会在这里?
几乎是瞬间,秦风就明白过来了。难怪!难怪七儿无法在对方手里讨得半分便宜,感情对他出手的,是显宗。可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上次乌老大的事儿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不至于啊。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要报复也不用等到今日,他先前往济南跑了个来回,路上有的是机会。究竟为什么呢?为什么脚底板会这么痒呢?
秦风重新抬起脖子,向对面看去,就见韩琪儿手中捏了一根不知是鹅毛还是鸭毛的东西,正在他脚底心不断拨弄着。“你。。。你这是作甚?”
“哼哼!”韩琪儿唇角撇出一抹冷笑,带着些愤愤地语气,说道:“你这个乌龟王八蛋竟然敢欺负我,哼,我今天就在你脚上画几只乌龟,让你这混蛋知道,欺负本姑娘的下场!”
幼稚!太幼稚了!秦风瞧见对方这孩子气的举动,顿觉有些哭笑不得。“我说,这位韩姑娘是吧?你我之间虽然曾经闹出些许不快,可终究是自家人,何必如此念念不忘想要寻恨报仇?我的身份你也知道,你把我抓来,又能如何?莫非还能杀了我不成?”
一听这话,韩琪儿当即小手一挥,将那根不知名的羽毛丢掉,双手插着腰,一脸凶巴巴地样子绕到床边,自上而下,虎视眈眈地凝视着秦风,忽地,又冷笑一声,道:“说你笨吧,有时候还挺精明的,可说你聪明吧,又蠢得和猪一样。本姑娘虽是圣教先知,地位尊崇,可并不善正面搏杀。能将你身边的莲瓣侍女拿下的,究竟是何人你莫非想不到?又岂是本姑娘可以调动的了的。”
龙将军!对啊!实力在莲瓣侍女之上的,除了显宗五位龙将军之外,又有何人?看来先前那两名蒙面汉子,都是隐宗龙将军。能同时调用两位龙将军,这的确不是韩琪儿一个火德先知可以办到的。究竟是谁想对付自己?还用说么?凌祺仙!除了她这显宗宗主,绝不做第二人想。凌祺仙要对付他?一念及此,秦风的面色不由渐渐冷了下来。
一瞧见这个混蛋面色越发苍白凝重,韩琪儿真是打从心底感到爽快,她旋即一笑,媚态十足地将一缕垂发捋至耳后,道:“看来你已经想到了。不错,你是隐宗五公子,我们这些人当然是不敢对你喊打喊杀,可是。。。嚯嚯,若是咱们圣女要收拾你,打也就打了,杀也就杀了,韩老爷子莫非还会为了一个已经是死人的五公子,彻底与我显宗翻脸么?”
当然不会了!用屁股想也知道啊!义子又不是亲儿子,况且就算是亲儿子,那也有五个呢!他秦风又不是仅有的一根独苗。若是显宗下面的人杀了他,老爷子韩林一定会大发雷霆,誓要凌祺仙交出凶手,为他报仇雪恨。可若是动手的是凌祺仙这位在白莲教中,话语权并不弱于韩林的显宗圣女,老爷子能怎么办?除了打落牙齿活血吞,还能怎么办?
这种枭雄,是绝不可能为了区区一个义子,让白莲教彻底分崩离析的。
一念及此,秦风的心就不由凉了半截。剩下的一半还没凉,那是因为他还存了一份侥幸。自己为了救下乌老大,虽然驳了显宗面子,可这毕竟不是生死大仇,凌祺仙真的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对自己痛下杀手?
好像又不太可能!秦风渐渐冷静了下来,凝视着韩琪儿,心中暗暗开始盘算起来。
究竟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