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青到得江陵城北,隔着山林,老远望见一处寺庙,快马加鞭赶去,见寺前正门悬挂一副牌匾,正是“慈平寺”三字,将马找一处大树拴好,走进寺庙。
此时已近酉时,寺庙香客仍是络绎不绝。寺庙中庄严肃穆,走进大雄宝殿,见几个和尚在盘坐在地,旁边一应放着香板、香炉、海灯、烛台、木鱼、引磬等物件,主像五尊,自己识得正中乃是释迦摩尼佛,左次尊像双腿盘着,方耳大垂,笑容可爱可亲,那一定是弥勒佛了,其余三尊,却不知名字。
柳长青本不信佛,见了这等庄严景象,便依样跪拜下去,双手合十,心道:“求佛祖助我找到《天玄武谱》,使我重归师门。”缓缓磕头,又想:“我身受陷害,此时尚不知原因,求佛祖助我找到害我之人。”又磕下一头。
随后心里却道:“我一来寺庙就求佛祖两件事情,不知佛祖能不能答应?我被逐出师门,转瞬就杀了四人,佛祖若是得知,一定会怪罪于我,又怎会帮我?”
这一来,心中不再想事情,又磕下一头。磕头一身,一名和尚问道:“檀越,我看你心事重重,可要卜卦?”柳长青点头道:“正要如此。”
柳长青卜了一卦,看不懂,拿给一名占卦老和尚,道:“烦劳大师解卦。”
那老和尚拿起卦签,看了一会儿,方道:“三阳,两阳一阴,三阳,一阴两阳,两阴一阳,两阳一阴。据老衲看来,此卦乃是未济卦,檀越可静观其变。”
柳长青问道:“何为未济?”
老和尚闭眼念道:“未济。亨,小狐汔济,濡其尾,无攸利。象曰:火在水上,未济。君子以慎辨物居方。”方睁开眼睛,道:“离上坎下,此卦爻位不正,卦象极端凶险恶劣。”
柳长青大惊问道:“我该当如何?”
老和尚微微一笑,道:“老衲方才说道,静观其变即可,世上之事千变万化,如天气之阴阳,如大海之起伏,一切均在酝酿之中,我辈又何须烦恼?水火相克,只宜静观,不宜躁动也。”言罢垂首端坐,敲打木鱼。
柳长青道:“多谢了。”出大雄宝殿,又撞上一名小和尚,问道:“附近可有一处葬香圆?”那小和尚摇头道:“不知。”
柳长青奇怪之极,又去问那卜卦的老和尚,老和尚道:“葬香圆?那葬香圆已经荒废十余年了,只在寺庙东南五里,只怕早已被荒草野物覆盖。”
柳长青问道:“不知大师法号如何称呼?”老和尚道:“老衲法号章远,檀越有礼了。”柳长青心念一动:“章字辈的,那便和章德大师是同辈了。”于是问道:“不知大师与章德大师谁是师兄?”
章远大师忽然双目炯炯有神,说道:“本寺之中,章字辈一共六人,分别是章清、章信、章宁、章生、章善与老衲章远,并不曾听说什么章德。”
章远大师面容和蔼,语调平淡,在大雄宝殿之中说出此话,却犹如一个晴天霹雳打下来,柳长青顿时跳起来,道:“怎么会没有章德大师?”
章远道:“阿弥陀佛,佛门圣地,请檀越切勿喧哗吵闹。”
柳长青一呆,放低声音,道:“在下失礼了,大师再好好想想,章德大师和你同辈,你怎么反说不认识?”
章远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本派之中,并没有章德此人。”
柳长青犹似被石头压在原地,动弹不得,久久才道:“有劳了。”
他走出寺门,方才惊觉,不由得大吼一声,几位香客吓了一跳,柳长青走到树下,大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原来柳长青此时脑中念及的,正是牢中的肖天华。
柳长青听闻章远大师说道寺中并无章德大师,有个念头在脑海中闪了一瞬,便即消失,此刻回想起来,这几个月发生的事情在脑海中一串,便萌生了一个想法,那便是自己被人设计圈套之事:
“那日在扬州地牢中醒来,只自己和肖天华在牢中,我那天正在练习本门内功心法,肖天华却称自己练错了,传了我一套心法,后来又传了我三套步法,自己在回归师门之时,师父与自己比斗,便说是我偷了师父武谱,那是为何?师父武功极为高明,便是看上半招,也能说出此招来历,当时师父一口咬定这剑法是《天玄武谱》中的擒拿招式,只是稍加改变,成了剑法,师父怎会看错?
“我这几日来一直认为是师父当时太过生气,急了眼睛,因此认错了,自己懒得解释。此刻想来,那肖天华所授自己的武功,一定就是《天玄武谱》中的功夫了!
“肖天华传自己功夫,可不是安着什么好心!
“一定是有一批歹人,怕极了师父,又想得到师父手中的《天玄武谱》,便一直窥在旁边,那日师父带领众弟子出门,那些贼子便进门偷我派武谱。我被抓进牢中,那是因为我没有和众人在一起,歹人便抓了我,向衙门使点钱,便把我放在牢狱,为何不一刀杀了我?偏偏要把我关在牢狱之中?为什么?为什么?
“那一定是想栽赃自己,好让师父找错方向,误以为是我偷了武谱,歹人不怕师父找他,便可安心练习武谱中的功夫了。
“因此找来一人,冒充什么前辈高人,故意说我心法不对,因此传我心法,等到我心生崇拜之意,又传我步法。
“不,那可不是什么步法了,多半就是《天玄武谱》中的武功了,歹人窥到武谱中功夫,想嫁祸于我,此办法便极为妥当,否则他若硬逼,我如何肯学?
“我在狱中一无所知,这些歹人却着实花了不少心思,冤枉我糟蹋妇女,被抓入牢。因此等我回到派中之时,师父定当将我扫地出门,歹人竟然连我派中清理门户的规矩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一定是花了不少心思了,那肖天华天天催着我练习,我还以为是他怕此武功今后失传,因此加紧传授于我,现在想想,他定是让我日夜苦练,我脑海中两个月中想的都是武谱上的功夫,熟能生巧,我与师父打斗之时,便是不想使出这武谱上的功夫,那也在不自觉中使出了。”
柳长青怅然若失,这些念头说起来长,其实在他脑海也是一瞬间便已醒悟。柳长青迷茫的是:“为何妃妹一定说是重阳节那日亲眼看到了我?难不成我真的似师娘所说,受人蛊惑,我自己已经出狱,却一无所知?”
又想:“肖天华编的好故事,什么误杀爱妻,错冤章德?寺中根本没有这一号人物!这人演戏当真高明,语调语气都使人不得不信。”
柳长青又是一拍大树,自言自语:“先前之时,肖天华教我步法口诀,确实是极为精要,那是错不了的,后来一月,他便教我些剑法,他口口声声说什么剑法不重要,步法才是重中之重,为何后来却只教我剑法?这实则是《天玄武谱》上的招式!让我学上几招,能对师父使出来,那便是了!哈哈,他们若是一刀杀了我,师父却不信那《天玄武谱》是被我偷去的,若是让我使出来,那就不由得师父不信了。说不定师父当时一剑杀了我,那么他们便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柳长青直到此时,方才豁然开朗,心如明镜。这批歹人之中,肖天华如此工于心计,两个月不被自己看出丝毫破绽,那定然是头目了,梁照便是他手下高手了,他们勾结官府一同陷害自己,当真可恶。又想到梁照的武功比自己高出老大一截,就算是打起来,那也是三招之内,自己必然落败,想要报仇,当真是千难万难了。
此时方觉江湖险恶,步步荆棘,但总算找到根源,心里却说不出的爽快,心道:“我只须再去扬州拜访回雁山庄沈师伯,问道他是否认识肖天华就行,他们如此奸恶,说不定‘肖天华’这名字,就是自己编出来的。”
柳长青大笑一声,坐上快马,寻了一处客栈,歇息下了,养足精神,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回乡。
不一时,到一处客栈,牌匾写道:“安平客栈”四个大字,左右各摆一只石狮。心道:“这客栈倒颇为奢侈。”他此时有钱,不顾这许多,便昂首进去,对店小二道:“将马喂养精神了,找一间上房,明天一早,我要赶路。”
店小二十分热情,道:“啊哟,这位爷,好说!好说,您楼上请去!要吃点什么,待会给爷您送上去!”柳长青也觉得肚饿,便问道:“你们这儿可有什么特色?”
店小二道:“啊哟!爷,您可是外地人吧?谁人不知我安平客栈?什么水晶脍、东坡肉、羊头签……”柳长青打断道:“不必说了,荤素各来四样最拿手的便是。”店小二喜不自胜,道:“好!好,您歇着哟爷,马上送去!”
到了楼上,柳长青忽然听到隔壁房内一人说道:“怎么可能?我料定是个母的,否则走起路来怎么会扭屁股?”另一人道:“有些公的,走起来也会扭屁股,就算是你,走起来也会扭屁股!”先一人道:“什么?我走路扭屁股?你简直胡说八道,你走路才扭屁股。”另一人道:“你身穿女装,走路扭屁股,那是天经地义。”
柳长青一听到二人说话,便知道又是杜总书和舒总杜二位了,这会儿想笑又笑不出来。心道:“不知二人又要打什么赌了。”
杜总书道:“你这话又不对了,难道天下穿女装的人,走路都要扭屁股?我奶奶穿女装,走路就从来就不扭屁股。”舒总杜道:“你奶奶就算现在不扭屁股,年轻的时候走路,多半是要扭屁股的。”
杜总书大怒,道:“你怎知我奶奶年轻时走路扭屁股?你见过吗?”舒总杜道:“我当然没见过,我是说‘你奶奶年轻时多半走路是要扭屁股的。’”杜总书道:“你说‘多半’,那就是说不全部是了。又怎么肯定这一定是个母的?”
柳长青叫道:“杜兄弟、舒兄弟,二位可是又在打赌了?”
话刚说完,两人就从房中窜出来,见到他,很是高兴,杜总书仍然身穿女装,乐呵呵道:“兄弟,真有缘分,又碰到你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柳长青报了姓名,杜总书道:“哈哈,果然是三个字的,我所料不错。”扭头对舒总杜道:“他叫柳长青,你半月之内,不准在床上睡觉。”舒总杜闷闷不乐。
柳长青道:“二人怎么又打起赌来了?”
他二人齐声说道:“不打赌,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柳长青哈哈一笑,道:“正是。”二人很是高兴,问道:“你也爱打赌吗?”
柳长青想起,自己有一次和妃妹一起去瘦西湖玩耍,妃妹看着天上的月亮,忽然捂住我眼睛,问道:“你猜现在月亮月面是朝西还是朝东?”这一下可难倒我了,自己平时偶尔才看一眼月亮,却从来没仔细揣摩过月面朝向哪边,便笑着猜道:“月面朝西。”妃妹说道:“你确定吗?输了的话可要刮鼻子。”我说道:“确定,总之不猜朝南朝北就行了。”赵妃大笑几声,松开我的眼睛,说道:“你上当了,今天是二十三日,月亮还没有升起来呢!”我还很是纳闷,问道:“月亮每天升起来的时候都不一样吗?”妃妹道:“当然不一样,有时候升起的早,落的也早;有时候升起的晚,落的也晚。像今晚一样,月亮要到子时四刻才会升起,一直到太阳升起才会消失在地面。”
我当时说道:“我不信,月亮晚上就挂在天空了,不过有时候阴天才看不到而已。”妃妹坐在我的旁边,我们就一直等到月亮出来,果然将近子时四刻,月亮从东边升起,我们就坐在那里看着。妃妹轻轻刮着我的鼻子道:“青哥,你看月亮多美。”我说道:“月亮是很美,不过嫦娥自己住在里边,那就太寂寞了。”妃妹含羞一笑,说道:“我听说登上高山看日出,景色十分宏伟壮观,只是我从来没有看过。”
我轻轻搂着妃妹,那是我第一次搂着她,我说道:“等我们有时间了,就去看日出。”过一会儿,妃妹就在我怀里睡着了。我将衣服披在妃妹身上,她身上散发着一股香气,那可是真好闻。
可能是那几日练剑太累。妃妹直到太阳出来才醒来,我就那样抱着她抱了一夜,我说道:“妃妹,你说的对,月亮果然是刚刚落下。”妃妹害羞道:“你……你就这样抱了我一夜?”
我点点头,妃妹便和我一起回去了,师父还罚我们不准吃饭。嘿嘿,不吃饭又有什么了?抱着妃妹看一夜月亮,那感觉真是美妙。
柳长青正在沉思,杜总书道:“柳兄弟,你怎么不说话?你也喜欢打赌吗?”柳长青想着赵妃,轻轻地道:“当然喜欢,我恨不得……恨不得天天打赌。”
他二人很是激动,兴奋地拉着他,说道:“真是好汉一条!今晚我二人请你吃饭,这叫做礼尚往来。”柳长青执拗不过,也就随着进去了。
不一会儿,店小二将菜端来,柳长青又让加了几样菜。问道:“你们又在为什么事情打赌?”
杜总书道:“柳兄弟,我二人方才看到一只小狗,捉了上来,打赌是公还是母,你来评评理。”
柳长青笑道:“我听说尿尿的时候翘一只腿的,便是公狗了。”舒总杜道:“甚好,一会一看便知。”两人也不吃饭,去喂那小狗喝水。
不一会,那只小狗便撒起尿来,却是蹲着撒尿的,舒总杜大喜道:“我早说,这只狗是个母的。”指着杜总书道:“你半月之内,也不许上床睡觉!”这次又是杜总书闷闷不乐。
三人喝了几盏酒,杜总书问道:“柳兄弟,你来江陵,莫不是也去参加冰雪水寒大会?”
柳长青问道:“什么冰雪水寒大会?不曾听说。”
杜总书道:“柳兄弟这可无知了,你不来参加冰雪水寒大会,又何必提前一月来到江陵?”
柳长青道:“我来江陵,是为了查访一件事情,我来了一日,便已经查明,明日一早,便要回老家扬州了。”
舒总杜手里抓着一只鸡腿,道:“柳兄弟这可不对了,我看你也是江湖中人,怎能不去参加冰雪水寒大会?这等好事,一辈子也难遇见一次,怎么能走?”
柳长青问道:“什么是冰雪水寒大会?麻烦舒兄弟讲解。”
舒总杜道:“哈哈,柳兄弟当真惹人耻笑,你当真不知?那可奇怪了。冰雪水寒大会,乃是江陵首富黄庸仁举办的。”
杜总书接话道:“正是,这黄庸仁家财万贯,当真数也数不清,据说家中仆人,便有三百人。咱们现在住的安平客栈,那也是他的。”
舒总杜道:“柳兄弟问的是我,你干嘛接话?柳兄弟,这黄庸仁经商一辈子,开了许多茶馆、客栈、当铺、药店、赌场,赚的钱自然就多了,但你要是以为他只是个商人,那就大错特错了。他自己说道,这辈子最喜欢的事情,那就是结交英雄好汉。”
杜总书道:“正是,既然他喜好结识英雄好汉,那我二位英雄好汉便一定要去捧场了。”
柳长青知道二人啰嗦,打断问道:“那大会是何意?”
舒总杜道:“黄庸仁大年初一就要过六十岁大寿了,他虽不会武功,却喜好收藏宝剑,数月前,他向江湖公布他收集了四大名剑,便是熔冰宝剑、细雪宝剑、止水宝剑和离寒宝剑,难道柳兄弟连这四柄宝剑都没听过吗?”
柳长青吃了一惊,道:“这宝剑名字,我是听我师父说过的。如何一起得来,那当真难的很的。”
杜总书道:“那当然难得,我辈之人,就算生平见到一柄出鞘宝剑,已是万难。不过黄庸仁有钱,那也没什么稀罕了。”
柳长青心道:“自来有钱能使鬼推磨,那祖吴德、风奶娘、高太婆、李稳婆四人又何尝不是为了钱,做那等卑鄙之事?”
舒总杜道:“黄庸仁的生日可不太好,正好赶上过年,不过这瞧这人来的却当真不少,大家为了一睹宝剑真容,当真是在所不惜了。柳兄弟若是晚来几天,只怕就找不着落脚之地了。”
柳长青心道:“不知我师父和回雁山庄沈庄主会不会来参加?我师父那柄清泉宝剑,不知比这四柄宝剑又如何?”
柳长青怕自己回到扬州,沈庄主却来到江陵参加这冰雪水寒大会,沈庄主也是使剑,岂有不来之理?若是寻他不见,来回一折腾,又不赶巧了。便道:“左右无事,我找的人多半要来,我便去看看那四柄宝剑是何等模样。”
接连几日,舒杜二人只在自己左近,每日听得二人打赌,倒也颇觉有趣,有时二人拉上自己打赌,自己有兴致了,也就赌上几把,倒也没输过。
天气一天寒似一天,这日午后,想出去买几身衣服来,柳长青身上穿的,仍是那日从祖吴德庄上拿的。刚出客栈门,见有一名老者在门口拉二胡,语调轻细悠长,倒也颇为好听,柳长青拿出几文钱,给了老者,老者向他点头一笑。
到得绸庄,量身挑了几款,店铺里一人道:“偌大个江陵城,怎么连住处也没有,真是倒了霉了。”同行之人道:“只怕都是来参加这冰雪水寒大会的,客栈多已住满。”那人只是埋怨,说住不了,只有在客栈打地铺。一人道:“你若是嫌啰嗦,干脆回家算了。”那人道:“大老远的跑来,连年也过不了了,怎么能便回去?说不定见到哪位前辈,传我一身武艺呢!”一人道:“你想的美,你底子很好吗?”
柳长青寻思:“这些人其实也不全是为了看宝剑,也不是给老爷子祝寿的,有一大批人,只怕就是想在大会上多识得几位朋友,以后在江湖上行走,多一位朋友,那便多一条路子。”
回到客栈,见到拉二胡的老者累了,靠在墙上休息,心中很是同情,上去叫醒他,道:“老伯,我有一处房间,不如请你上去休息一下。”那老伯看了他一眼,很是感激,道声:“多谢。”跟着柳长青上了楼。
到了房间,那老者道:“多谢贤侄,我奏一首《秋千散》,以谢厚款。”
柳长青听了名字,心中好大不悦,心道:“我请你上来休息睡觉,你拉二胡不说,还拉什么《秋千散》。”
一曲奏罢,老者道:“不知贤侄听完何感?”柳长青道:“只是声调悲怆了些。”
老者放下二胡,道:“悲怆之心,便能听到悲怆之意,倘若贤侄性情空灵,听起来便舒雅许多了。”
柳长青见他虽然年迈,但气质翩翩,谈吐不凡,道:“不知老伯所言何意?”
那老者道:“不知贤侄到江陵来,所为何事?是为那冰雪水寒大会么?”
柳长青心道:“这大会好大的动静,连路边拉二胡的也知道此事。”说道:“我到江陵,是为了寻找一个人,这冰雪水寒大会,碰巧就赶上了。”
老者道:“天下之事,顺其天道而行,原也不必追赶。”
柳长青心道:“这老伯说话意思,倒和章远大师替我卜卦相似。”
老者又道:“大凡精明之人,都知顺天而行,这江陵首富章庸仁却反其道而行之。我原以为他一生经商,头脑较之常人应更为精明,哪知是人如其名,实乃庸人尔。”
柳长青大感意外,尊敬说道:“愿闻详情。”
老者道:“我与三月前,便到此地,我在章府近处,弹奏二胡,那日,碰巧章庸仁从家中出来,见到我后,对小妾说道:‘这人拉二胡真不错。’我所演奏的,是一曲《急流水》,当真是对牛弹琴了。天下之人,都知这‘急流勇退’之意,只是能做到的,当真是少之又少了。后来我数次演奏此曲,那章庸仁视而不见,不,那叫做闻而不听了。”
柳长青心道:“这老伯倒有意思,拉一曲二胡,便要别人听出其中心思来。”
老者道:“唉,那****心想,这老者顽冥不化,又数次点化于他,他只是不听。”
柳长青道:“这章庸仁赚了银两,买下四柄宝剑,招来江湖侠客为自己庆生祝寿,那是风光一番罢了。”
老者道:“贤侄不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章庸仁这么明目张胆,那就是自己找罪了。若是赚足了钱,那便安享天伦,章庸仁得天独厚,年纪大些,便老糊涂了,竟然还似几岁孩童一般,得了一物,便要拿出来炫耀,那正是取祸之源。”
柳长青一听,甚觉有理,说道:“正是!”
老者道:“我能看破此节,你能看破此节,这便是旁观者清了。”
柳长青问道:“依老伯所见,章庸仁该当如何办才好?”
老者道:“晚了,晚了,此事已难收手,唉。我在暗地里,已经帮他料理了六批贼寇了,章庸仁家丁,也抓了几人送官,但他却兀自不醒悟。”
柳长青心中一颤,道:“老伯可是陕西‘金剑使者’陆居安?”
老者道:“贤侄人品好,眼力也好,我金剑尚未露出,你已知道了我是谁,哈哈,了不起。”
柳长青道:“我听我师父说,老伯在年轻之时,以一敌七,生擒……”
老者打断道:“那也不年轻了,以往之事,那也不必提了。有人为非作歹,我见到了,便出手惩治,那是学武之人应做之事。”
柳长青问道:“按老伯之言,这章庸仁便要大祸临头吗?”
陆居安道:“若能留得一二子孙幸存,那便是大幸了。”
柳长青黯然道:“想必有心觊觎宝剑之人,夺了宝剑,那便是了,不须杀人灭口。”陆居安道:“你尚且年轻,不知江湖险恶,唉,宝剑要杀人,又何须出鞘?四柄宝剑不在章庸仁手中,只在杀人者的心中。”
话音甫落,舒总杜和杜总书二人推门而入,见到陆居安,问柳长青:“此人是谁?”柳长青道:“是武林前辈。”二人也不搭理,拉着柳长青,说道:“街上有两帮人打起架来了,要不要过去看看,打赌输赢?”
柳长青纳闷道:“为何打架?”
杜总书道:“我只听了只言片语,一伙人说止水剑是他祖先留下宝物,此番前来,是要将剑要了回去。另一伙人不依,说止水剑乃是他们所有,被奸人偷去,卖给章庸仁,边吵边打,好不热闹。”
陆居安叹息道:“宝剑已经出鞘了。”柳长青大为钦佩,又颇觉不安,杜舒二人强拉着他,柳长青便陪同二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