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传药铺掌柜!”谢沐恩并没有就砒霜一事提出疑,而是开口传来了王屠夫暴死案的另外一位重要证人,卖给刘庆砒霜的那个药铺掌柜。
“人张武叩见钦差大人、各位大人。”不一会儿,一名瘦高个中年人就跟在差役的身后躬身走进了大堂,跪在堂前给谢沐恩等人磕头行礼。
“张武,本官问你,你可曾向大堂上的人卖过砒霜?”谢沐恩打量了张武一眼,不动声色地开口问道。
“禀大人,人曾经卖给了刘举人三两砒霜,刘举人是回家药老鼠。”张武想都不想,指着跪在一旁的刘庆道,“刘举人当时报了一个假名,不过人在他中举游街的时候见过他,故而记得他。”
刘庆闻言嘴角流露出一丝无奈的笑意,经过这两年多的堂审他已经对谎言麻木了,从最初的愤怒到现在坦然面对。
“你如何记得卖给刘庆的是半斤砒霜?”谢沐恩闻言沉吟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问道。
“禀大人,刘举人买砒霜距离王屠夫被毒死中间只相差十几天,故而人记得比较清楚。”
张武已经上过十几回公堂,因此对谢沐恩的问题早已经是了然于胸,故而不动声色地回答,“而且,人的药铺平常生意冷清,故而对刘举人这样的重要客户记得比较清楚,再加上砒霜是特殊的药物人一年来也卖不了一斤,所以对刘举人买砒霜印象深刻。”
谢沐恩闻言瞅了张武一眼并没有什么,而是又传召了另外几拨证人,这几波证人皆能证明王屠夫死于毒杀,对刘庆非常不利。
“刘庆,本官问你,你可有证人证明你与王七暴亡一案无关?”等那些证人做完证后,谢沐恩面无表情地望向了刘庆。
“禀大人,王七死时学生在府城参加同科举子的聚会,根本不在临安县,如何能指使柳氏?”刘庆闻言苦笑了一声,神情落寞地道,“如果真的如控状上所的那样,是学生与柳氏提前预谋想要毒害王七,那谁又见过学生与柳氏相见过?”
“如果你二人私下里避开众人幽会,又有谁能知道?”谢沐恩闻言不由得冷笑了一声,神情严肃地向刘庆道,“与其要发牢骚,还不如现在想想如何能脱罪吧。”
“大人,学生知道这回难逃一劫,因此学生决定认罪,但愿此案能平息。”刘庆的脸上流露出凄然的神色,向谢沐恩磕了一个头后道。
如今所有的罪证都指向了刘庆参与谋害王屠夫,连谢沐恩都无法帮他做主洗刷冤屈,所以刘庆已经心灰意冷不再强求脱罪。
随后,刘庆转身面向了堂外,冲着立在人群最前面的一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道,“大姐,弟弟不孝未能光大门庭反而使得家族蒙羞,以后家里的一切都要劳烦你了,弟弟已经认命了,大姐就不要再为弟弟奔波了,否则只会使得弟弟心中更加不安。”
着,刘庆咚咚咚地向那名中年女子磕了三个响头,由于用力过大额头上随即渗出了血来。
“苍天呀,你就睁开眼救救我弟弟吧,他是冤枉的。”这名中年女子就是刘庆的大姐刘素绢,闻言顿时双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忍不住仰天一声悲嚎,接着嚎啕大哭起来。
见刘素绢哭得撕心裂肺,堂外不少女子受到了她情绪的影响,忍不住也跟着掉下泪来,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自然知道刘素绢这两年多来为了刘庆东奔西走吃够了苦头。
“刘举人平日可连只蚂蚁都没有杀生过,怎会去杀人。”
“我可不相信刘举人这么正直的人会谋害了王屠夫,一定是有人暗中陷害他。”
“听是张顾暗中陷害了刘举人,本来只是柳氏毒死了王屠夫,张顾为了报仇故意牵连上了刘举人。”
“声,让张顾的人听见你可就麻烦了。”
“怕什么,张顾这次是完了,咱们以后再也不用怕他。”
……
堂外的人群随之轰的一声骚动了起来,人们私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地议论着刘庆的事,由于刘庆平日里声望甚好,因此大家都不相信他会参与毒杀王屠夫,而是把罪名都推在了柳氏的身上。
“肃静!”谢沐恩见状眉头皱了皱,再度使劲拍了拍惊堂木,高声冲着门外立着的差役高声喝道,“如果谁再聒噪,立刻轰出县衙。”
听闻此言,堂外随即安静了下来,就连刘素绢也用手捂着嘴哭泣,谁也不想在审案结束前被赶出去。
“终于结束了。”白德章目睹了眼前的一幕后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很显然谢沐恩审不出来什么,既然连刘庆也绝望地认罪那么这起案子终于可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赵福等浙江地面上的大员也纷纷显得轻松起来,等谢沐恩一宣判后他们也就可以彻底摆脱这件案子,而刑部也不会再把案子给打回来重审。
“本官再问你们一遍,你们的可是实话!”谢沐恩环视了一眼大堂上的诸位证人,不动声色地沉声道,“你们可知道诬陷他人是要反坐的,王屠夫一案可是人命官司,一旦被查出来你们谎诬陷,那么就等着被砍脑袋吧!”
“大人,我等句句属实,不敢欺瞒大人。”证人们这两年来历经大大的堂审十余起,也算是“久经沙场”了,因为并没有被谢沐恩的警告吓住,而是纷纷向他做出了保证。
“来人,宣读他们刚才的供状,如果没有异议的话让他们签字画押!”谢沐恩闻言双目不由得流露出一丝怜悯的神色,随后沉声向在一旁做记录的文书道。
文书于是拿起先前证人们所的供词逐一宣读,每读完一个就让相应的证人在上面签字画押。
这使得堂外的百姓纷纷暗自摇着头,很显然等谢沐恩拿到那些供词后就会开始宣判,刘庆这次是在劫难逃,大家无不为他感到惋惜。
白德章的心情则变得愉悦起来,每当一名证人在供词上签字画押完他的心情就舒畅一分,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十分顺利,而且案子的进程超出了他先前的想象,谢沐恩并没有找什么麻烦。
赵福等大员趁着那些证人签字画押的时机,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品着茶,暗自等待着谢沐恩宣判刘庆和柳氏合谋毒杀王屠夫,现场的气氛非常轻松。
“等等!”当证人们都在供词上一一签字画押完毕后,文书正准备读刘庆和柳氏的供词,坐在案桌后面的谢沐恩忽然开口喊住了他,随后向他摆了摆手,那名文书见状知趣地退了下去。
见此情形,大堂内外的人不由得好奇地望向了谢沐恩,不知他此举何意。
在众人狐疑地注视下,谢沐恩先是拿起那些证人签字画押后的供词翻看了一下,然后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竟然站起身走下了公堂。
赵福等在大堂两侧在座的官员们见状连忙跟着起身,好奇地看着谢沐恩,不知道他这是要做什么。
“王爷,下官已经初审完毕,请王爷示下!”在众人疑惑不解的目光中,谢沐恩来到大堂门口处,冲着刘素绢身后的人群中一躬身,毕恭毕敬地拱手行礼。
“王爷?”听闻此言,包括赵福等浙江三司官员在内,现场众人顿时大吃了一惊,纷纷顺着谢沐恩躬身行礼的方向望去。
在人们愕然地注视下,一群人高马大的壮汉分开了刘素绢身后的人群,簇拥着一名儒雅俊朗的年轻人走了出来。
“忠……忠武王!”当看见那名年轻人后,赵福的脸色顿时就是一变,双目满是震惊的神色,口中结结巴巴地道。
没错,那名被壮汉簇拥着的年轻人正是李云天,他先前在堂外清清楚楚目睹了堂审的经过,事情果然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谢沐恩很难从中审出什么来。
“这位大姐,大明的天是蓝的,如果你弟弟真的是无辜的话,一定会得到一个公道。”经过刘素绢身边时,李云天停下了脚步,微笑着向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的刘素绢了一句,随后才大步走进了公堂。
“他不是从南直隶来做生意的,还从我家的瓷器店里买了一对花瓶,怎么成了王爷?”
“我想起来了,他在我的菜摊上买过菜,还问过今年的收成如何。”
“好年轻的王爷呀,不知道是哪家王府的?”
“莫非他就是忠武王?”
“不会吧,他都在咱们县城里转了好几天了,忠武王可日理万机,怎么会这么清闲!”
……
随着李云天走出人群,堂外的百姓刹那间就骚动了起来,私下里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刘素绢此时已经傻在了那里,脑子里嗡嗡地一片空白,她万万没有想到在堂外的百姓里竟然还有一名王爷在听审,而且听这名年轻王爷刚才话里的意思好像要彻查王屠夫暴死一案,难道刘庆这下有救了。
“参见王爷!”赵福等人此时已经回过神来,连忙走上前迎接李云天,躬身向李云天行礼,一个个神情紧张,心里七上八下。
在赵福等人看来,他们最不愿意的就是李云天被这件案子给惊动了,先不李云天地位何等尊贵,单单李云天以前破案的威名就令他们感到忌惮。
当年李云天之所以被永乐帝看中调来都察院任职,除了李云天清剿水匪有功外,还与李云天审结了几起大案和迷案有关。
李云天到了京城后虽然不再轻易审理案子,但他后来所参与的案子无不是大明的惊天大案,而且审得清清楚楚,并令那些涉案者心服口服,故而其善于断案的名声逐渐在官场上声名鹊起。
实话,那些犯了大事儿的官员都巴不得李云天去审他们,李云天不仅行事公正而且处事温和,只要他们招供了通常都会减罪处理。
可话又回来了,像王屠夫这种牵连甚广的案子,赵福等人都惧怕李云天来审,一旦李云天审出来的结果与他们先前的结论不同,那后果可就麻烦了,肯定有不少人要跟着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