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芍药汤池底的,那五颜六色的,雕刻的凹凸有致的芍药花,竟是如同丽颂宫院落里,开的真正的芍药花那般一样的赏心悦目,使我感觉熟悉、亲切又安心。
泡在淋泉池里,当柔软的皮肤,一不小心,触到了坚硬而温热的芍药花纹时,还是有些许的,对未知命运的惊奇和惶恐。
淋泉池的泉水终于湿吻了身体,它微痒地撩拨着起伏不定的心潮,使人紧张着却又期盼。
我侧脸看着垂垂的软帷外面,此刻竟然没有旁的人,只有丽颂宫的掌事宫女牛屏儿守在外面。
过了许久,并没见着来人。屏儿将一件素色的绸罗浴衣裹我身上,穿上衣服的瞬息间,就感觉少有的踏实袭来,我深深的舒了一口气。
哎!再过若干年,我们都将离去,对这个世界来说,我们将彻底变成了虚无。
所以,并没有什么害怕的,我安慰着自己。
皇上在怎么样的高高在上,还不是同大家是一样的人吗?
我找着各种理由,安抚着自己忐忑不安的心,刚刚平静了一些。
这时,有一个一身宫装的,年长的姑姑走了进来,看着我已经收拾停当,躬身道:“主子!请跟奴婢来吧!”
我没有搭话,只管跟着姑姑而去。
走不多远,进了淋泉池旁的一座殿宇,我抬头一看,朱红色雕刻华丽的木门上,写着柔意宫三个烫金大字,知道这大概便是侍寝的地方了。
进了柔意宫,姑姑把我带到芬芳殿门前:“主子您可以进去了,奴婢就送到这里了,奴婢告退。”
我一面四周看着,一边答到:“去吧!”
姑姑退了出去,这时的我,只觉得腿脚竟然软软的,心中五味杂谈的不可言表,竟然还有一瞬间的迟疑,不知道这是矜持还是别的什么?只觉有一股热浪涌上身来,额上便沁出细密的汗珠。
我定定神气,细步缓缓走了进去。
我知道通常奉元宫御轩殿才是皇帝的寝殿,西侧的殿作御书房用,东侧殿是皇帝素来居住用的,那里方是皇上正经的寝宫。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皇上要把这柔意宫芬芳殿当做寝宫。
心里犯着叽咕,在看这芬芳殿,正是如猜的一般,这里并不怎么的雕刻精铸、金碧辉煌,但是以精雅素静、浪漫舒适见长。
我低头继续往里走去,竟然见着质地尚好的满地金砖,异常的严密,一丝砖缝也不见,地面做的光平如镜一般,一路走着,把人的影子倒映在上面,初次见到煞是惊讶!
折向东面尽头是一阑朱红色门槛,我一脚跨进里面去,双足落地时的感觉酥软轻柔,这里铺满了柔软厚密的羊绒地毯,浅黄色和朱红色的颜色,让人看得眼睛有些晕眩。
大殿里淡淡的清香弥漫,如天宫的仙气缭绕,使人有飘飘欲仙的感觉。
我抬起头来观望,皎洁如雪般的细丝纱帷帐幔,里三层外三层的四面八方的落到地上,有些已经用镶满银色装饰的金钩挽起,使人从钩起的帐幔缝隙中,能够直视到寝殿的深处。
我只往前过一层,便有宫人放下了金钩上的帐幔,使其轻飘飘的垂到地上,如同使人进入了梦回萦绕的梦乡一般。
透过迷漫重叠的雪与雾的世界,宽阔的御榻已经依稀可见。
榻前一双精细雕刻的双鹤烛台,红烛已经燃烧起来了。
硬木雕花床上,黄绫腾龙帷帐已经放下来,床上的多子、五福、万寿的锦被,已经整齐的平铺开来。我只是瞧了一眼,便羞愧难当的低下头了。
稍时,听见有人走进来的声音,还有男人的呼气声,不用问也知道这人是谁,突然之间更加紧张兮兮的,心跳的喘不过气来。
我忙转身跪倒地上,说道:“臣妾汪更衣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斜眼了望,只见他已经换上了寝衣,我忙把头低的更低一些。
只见他挥一挥手,宫人皆躬身垂首无声地退了下去。
稍时,就听着一声殿门关闭的“吱呀”声,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要让自己崩溃。
心里也不由自主的害怕,好像自己已经是被困在笼子里的,一只小兔子一样的无力又无助。
我的跪在地上的膝盖已经有些许的酸痛,还是没有听到皇上挂在嘴边的那一声“平身!”
我悄悄抬头一看,只见皇上正在捧着一本书,自顾自的看着,好像是这里原本没有什么人,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的样子。
我不由得心里泛起了叽咕:“这他妈的哪像是洞房花烛夜呀!这分明就是惩罚自己来的。”
心里唧唧咕咕,嘴里其实也没敢表现出来,四周无声无息,好像芬芳殿里,没有了活人一般,皇上也像个活死人一样,只听到他哗哗哗的翻书声音。
就在这少女心中憧憬无数次的美好时刻里,我却是跪倒地上遭罪的度过,这种摧残,不光是肉体上的,主要是精神上的折磨,是最让人受不了的。
我不知道他对别的妃嫔是怎么样子的,难道当今皇上隐粟是个折磨女人的变态狂?
看来他近期对待我的关心,都是虚情假意的,却是差一点就捕获了一个女人的心。
我心里大骂着自己太傻太天真,当今皇上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怎么会缺了女人,你哪里就出众了,到皇宫里寻找爱情来了,真是傻的掉渣了。
人跪了一夜,胡思乱想了一夜,眼看着东方拂晓了,人已经到了崩溃边缘。
有声音欺在我耳后,低低的问道:“你害怕吗?汪更衣!”
我极力保持着镇静,强颜缓缓的说:“臣妾不怕。”
“怎么会不怕?到了现在还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他顿一顿,“到了现在还不和朕说实话。”
我慢慢抬起头来,静静直视着皇上隐粟,娓娓答道:“臣妾不是害怕,臣妾也没有什么刻意瞒着什么,臣妾只知道今夜是新婚之夜,也许女人众多的皇上并不觉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