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珩能成为景朝抗击外敌的利刃,那反过来,若是姜珩倒向了外敌,这把利刃同样会给景朝带来灾难般的痛苦。
而北蛮,想来也很乐意拥有这样一柄利刃。
这些,景文帝自然都知道。
也正因为知道,他才更加觉得憋屈。
他是一国之君,却是处处受制于自己的臣子,这让向来自诩英明神武的景文帝无法容忍。
可是……
景文帝也知道,在他的手里没有任何筹码的如今,对待姜珩,他的任何举动也确实是需要三思而行的。
知道归知道,出于心中的不甘,景文帝咬紧牙关,好一会儿才道:“朕是君,他是臣,如今反倒是朕奈何不得他了?”
慧觉大师闻言,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
镇国公乃忠臣良将,更是从来都没有不臣之心,有这样的臣子,为君者原本应该高兴,且以安抚为主的,但景文帝因为自己的疑心与忌惮,却是从来都只想着要“奈何”镇国公。
也无怪,镇国公会为自己以及家人留下一条后路了。
说到底,景文帝看似从容,但这些年来,随着姜珩的战功越来越高,景文帝在面对姜珩的时候,心里其实是在发虚,并没有任何的底气。
如此,景文帝才会一直想着要如何将姜珩压下去,而非因景朝有这样一位能够保家卫国的良将而高兴。
这帝王之心,也着实难测。
景文帝也只不过是不甘之下的抱怨而已,他是帝王之尊,平日自然不可能在身边的人面前如此抱怨,便是陪伴他几十年的方皇后也不能让他如此放松,也只有在景文帝看来对自己无任何所求的慧觉大师,才能让景文帝如此放开自己了。
本就只是抱怨,景文帝自然也没指望慧觉大师回应什么,因而不等慧觉大师开口,景文帝便又恢复了冷静。
他其实再清楚不过,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他也没办法再对姜珩做些什么,那自然要将这表面功夫给做好了。
“那……依大师的意思,朕需得如何安抚镇国公才合适?”景文帝问道。
慧觉大师道:“圣上心中早有决定,实在无需贫僧多言。”
景文帝闻言沉默了起来。
慧觉大师见状,朝着景文帝合什一礼,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而景文帝,在思虑良久之后,心中也有了决定。
第二日一早,景文帝身边的传旨太监便带着人出了宫,而且是一路往着边关的方向而去。
有注意到这一点的人都不由得在心里捏了把汗。
这……
镇国公正领着兵抵御外敌呢,圣上这时候若是下了什么不太理智的旨意,完全有可能让景朝的局势也变得不稳的!
到如今,就算那些原来没有察觉到景文帝对姜珩的忌惮的官员,因为景文帝表现得如此明显,也都能看得出来景文帝的真正心思了,虽然慑于景文帝素日的威严不敢说出来,但心里又如何能不担心?
好在,在传旨太监带着人离开了京城之后,因为礼部也随之忙碌了起来,众人便也都先后知道了那道圣旨的内容。
……
边关。
看过了略哥儿之后,卫芙一直提起来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略哥儿确实受了伤,但伤势却是不重,这段时间一直在养伤,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而卫芙之所以会收到略哥儿受了重伤的消息,也是姜珩故意的。
若非如此,卫芙又如何能有一个非离开京城不可的理由呢?
为此,姜珩心中是极为内疚的。
他能想到,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卫芙这段时间以来是如何担忧的。
而卫芙,知道略哥儿的伤势不重,而且差不多已经好了,只有高兴与庆幸的,又哪里会怪姜珩呢?
不管如何,他们一家,也总算是团聚了。
休整了两日,将一路的疲惫恢复了过来之后,卫芙很快就忙于收拾他们一家的新住处。
姜家在边城的住处是一栋大宅子,也是整个边城最大的宅子了,只不过,这宅子大归大,但因为姜珩以及后来的韬哥儿略哥儿,都不是什么擅长打理内宅之事的,所以这宅子顶多也就是能住人而已。
姜珩和韬哥儿略哥儿大多数时间都呆在营中,对于他们来说,宅子能住人也就行了,但对卫芙这样的当家主母来说,这宅子无遗就太糙了些。
这是他们一家以后的许多年要住的地方,她自然要将之打理好了!
于是,接下来的这半个月,姜家这大宅子里,无论何时,都是一副忙碌非凡的样子。
虽然宅子还没有完全收拾好,但姜珩和韬哥儿略哥儿回家的次数却明显直线上升,应该说,但凡是战事不吃紧,他们可以抽得出空来,他们就一定会回家。
从前那个空宅子,算不得他们的家。
等卫芙将一切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半个月的时间也过去了。
“之前收到了刘严送来的信,算算时间,他这两日也差不多该到了……”卫芙道。
刘总管之所以没与卫芙一起来边关,是因为京城那边还有一些事需要处理,等他将这些事处理妥当了,便会带着其他愿意来边关的仆婢们一起过来。
如今姜家这新宅子虽然已经收拾好了,但人手是真的缺,等刘总管等人到了,这全新的姜府大概才能真正的运转起来。
姜珩闻言并未说话,只是目光柔和地偏过头看着卫芙。
正是黄昏,姜珩才将将从营中回来,在看到在门口立着,等着他归来的卫芙时,他只觉得一颗心似是被眼前的人儿塞得满满的。
那种满足,是这些年都从未有过的。
他的妻子,不仅归来了,而且还来到了他的身边,以后再也不会分离。
卫芙却是不知姜珩在想些什么。
两人并肩立在门外,卫芙仰头看着那块写着“姜府”两字的匾额,眉头不由拧了起来,一脸不赞同地道:“夫君,你看看这匾额都破旧成什么样子了,好歹也是门户所在,你也不知道让人好好修整一番……”
说着就盘算着要找人将这匾额翻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