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罗礼的意念,刺入到李世民的元神之内。他在第一时间,就已张开了阴阳元瞳,向四面扫望。
各处都一无所得,直到他的目光集中在左手方向的一个角落时,才发现了两个若隐如现的身影。
不过就在他下意识的将手按住了千牛刀,意欲动作的时候。那两个身影,却主动显形,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释罗刹也吃了一惊,他之前根本就没察觉到这二位的存在。而当望见那位当先走来的魁梧身影时,更是眼神剧变,浑身上下寒毛直竖。
李世民也同样吃了一惊,只因这两位不告而至的偷窥者,他都认得。尤其前者身上的墨甲,他印象深刻——那正是当日曾经在洛河之上大展神威的神甲‘青龙无当’。
不过认得归认得,李世民的神色,还是很不好看。
“不告而入,私闯民宅,帘窥壁听,这可不是为客之道!”
他的眼里,甚至蕴育着几分杀气。
如果不是对面这位,是号称大宗师以下第一人,他自问自己加上这别院内的所有人都打不过。这一刻,他就已经出手了。
张仲坚身后的娇俏少女,不由面色微红,前者却毫不在意,将头部的墨甲卸下之后,就朝着李世民爽朗一笑:“张某这次确实来的唐突,却非有意窥视,实在抱歉!”
李世民一声轻哼,听出张仲坚的语中毫无诚意,不过他随后就注意到张仲坚的语意。
“你是来寻我?”
“准确的说,是欲寻李仪同你的父亲做笔生意,想要请你代为引见。”
张仲坚说到这里,却又眼含深意的看向了对面:“可张某却未能想到会在此间,看到不得了的一幕。二品真元,一以贯之,李仪同的修为,竟已至如此境地。还有远处的那位,这世间能够察觉张某形迹,还能让张某心生忌惮之人不多。如果张某猜的不错,那应该就是‘无面箭’罗礼,这样的人物都被李仪同网罗,真正是不可思议。只是敢问,李二郎你潜伏忍受,磨砺爪牙,网罗臂助,究竟是意欲何为?”
李世民不说话,只是静静的与张仲坚对视,哪怕是面对后者那带着几分探究,几分压迫的视线,也不让分毫。
可张仲坚却已明白了过来,再次失笑:“看来我这女儿,真没看错你。她说哪怕唐国府会忍气吞声,你李世民也绝不会忍耐。”
李世民不由移目,看了一眼张仲坚身后,那名为张雨柔的少女一眼。而他的脸色,依旧阴沉:“如果是为私盐生意,前辈可在明日晚间到唐国公府,我会为你引见!”
他对私盐的感觉很复杂,一方面这是挖朝廷的墙角,一方面是关西一带许多百姓,都已经用不起盐。
如今朝廷的盐税日渐沉重,一升官盐的价格,已经达到一两纹银。如今便是底蕴较厚的关西一代,也为之怨声载道。
此外他又知武功李氏的一大家子的开销不小,可能他的父亲会感兴趣,自己无权代李渊决断。
只是让李世民好奇的是,张仲坚难道是准备运江淮与两广的盐,到关西与河南来贩卖么?这未必太远了些。
何况关西一代,也有解县盐池与盐川盐池供盐,根本无需舍近求远。
“是青海的白盐与青盐!”
张仲坚似看出了李世民的猜疑之意,直接就道出了答案:“近年解县盐池与盐川盐池的官盐腾贵,而青海虽道路艰险,可白盐的盐品上佳,卖到关西的价格也仅只是关西官盐的十分之一。至于青盐,哪怕是蜀地的盐井,也产量稀少。如今的长安洛阳,都是有价无市。”
李世民眼现了然之色,也暗暗吃惊。他对这产盐地并没有什么了解,可这家伙居然与青海的那些羌族都有联系,还真是神通广大。
至于青盐,他也知道,这种盐气香味纯,不似其他盐品般含有或多或少的苦味,是这世间最上等的盐品。不过这种盐的价格也贵,大隋之内,只有掌握着一定财力的达官贵人,地主豪商才能享用,可洛阳城内依旧供不应求。
可随后他听张仲坚语声一转,脸上现着莫名笑意:“张某这次来,原本是想看一看,是否有与唐国公合作的可能。可如今却发现,李仪同你可能是更合适的合作对象。”
“合作对象?”
李世民的眼中,再次流露出疑惑之意;“敢问其详?前辈总不会是要与我合作贩卖私盐?”
“怎的就不可能了?在某看来,你李二郎同样有着足够的人脉,也有着一定的财力与人手,怎就不能与我合作?”
张仲坚目中,异泽闪现:“我在青海的合作对象,是蕃人。这支异族,在藏地与青海,都已有崛起之势,周围都没有对手,所以货源还是很稳定的。只是那位赞普大人对我还信不过,暂时拿不到多少货,一个月也只有一万五千石左右的白盐,一千石的青盐而已。二郎别告诉我,你连这点盐都销不出去?这些盐,我可以给你两成的利润!”
李世民闻言,不禁动容。一万五千石也就是一百五十万升,如今市面上的官盐价格是一升一两纹银,而私盐的价格,则是二钱。
也就是说,这一个月的时间,就是三十万两的交易额。除去运费,还有成本,利润应该是在二十万两左右,而两成的利润,就是四万两纹银。
李世民相信这些盐,应该很好卖。即便是他这个世家子,也知如今民间使用的盐,大多都是苦盐,甚至于有黑心盐商,往盐里面渗沙的。
此外还有青盐,这才是真正大头。如今洛阳的市面,一升青盐可以卖到十两高价。而一千石就是十万升,也就等于百万两。
青盐的利润只会更高,李世民猜测能有八十万到九十万两的纯利。而两成的收获,就是将近十六万贯。
——这收获已可与他每月组装墨甲的利润比较了!尽管这买卖的事情麻烦了些,可这世间,绝不可能有人会嫌钱多。
且他如果回到宫中当值,这组装墨甲的速度,势必得大幅下降不可,他没那么多时间花在这上面。且卫尉寺的零件,未必就能够一直稳定供应,万一自己的父亲,调任他职了?
至于蕃人,李世民知道这一族,也被称为吐蕃,其首领是昔日的南凉王秃发利鹿孤的后裔。南凉灭亡之后,其子樊尼率部渡黄河,过积石山,征服了西羌诸部,在青海一带站稳了脚跟。之后日渐壮大,到如今已有了一统青藏之势。
如果张仲坚是说服了蕃人的的赞普,那么货源方面,还真不用担心。一旦双方建立了信任,双方交易的规模,只会越来越大。
可李世民一阵沉思之后,还是微一摇头:“前辈最好是去寻我父,在下对这门生意不敢兴趣。”
他不是嫌钱多,也不是嫌麻烦,也不是忠公体国,怕脏手什么的。玄霸的死,打破了他许多底线而,如今整个天下私盐泛滥,谁做不是做?
可如今这个时段,李世民确实无瑕分心。
“别急着拒绝!”
张仲坚满布胡须的唇角,勾起了一个得意的弧度:“如果我能为你提供百万贯的启动资金,并为你提供张某的消息渠道了?”
李世民心神微震,再次朝张仲坚注目过去:“此言何意?”
“就是字面的意思!我不知你现在,是从何处获取你那些仇敌的情报。可无非是黑市的那几家,或者是洛阳城南的凤栖楼?”
张仲坚说到这一句时,就发现李世民的气机微变,于是笑意更盛:“可你大约不知这凤栖楼的背景,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背后,其实是魔策道。这家魔门,可出了名的无节操,无底线。看似守信,可其实只要价格合适,他们可是什么都能卖。二郎你能将无面箭罗礼网罗于麾下,想必是近日花了大价钱,从凤栖楼买来的情报。可接下来,二郎你难道还要从他们那里拿消息不成?焉知未来有一日,他们不会将你李世民在凤栖楼的一应交易,透露给别人知道?”
当他说到此处,远在一千二百步外潜伏的罗礼,顿时脸色一青,随后就重重的锤了一下身下的青砖。
他几日之前,也在凤栖楼买过一些消息。想必也是这家,转手就把自己行踪卖了。
不过魔策道的消息,倒也确是灵通,居然就已掌握他无面箭的根底。
幸亏买下这消息的人,是这位李家的二公子,他现在的主公——
李世民则是默默无言,张仲坚说到这个地步,他实在没有拒绝的理由。
而在略作思忖之后,他的就深深一个呼吸,终于收起了满身的尖刺与防备:“我不知前辈,为何要这么帮我?”
此时张仲坚的眼中,也现出了几分,又可给对手制造一点麻烦,何乐而不为?何况除此之外,张某还是一事,要拜托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