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当白石麻衣看见清野爱乃的唇,看见上面的痕后,是什么心情。
愤怒,还是不甘,难过吗,亦或是懊悔。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短暂的人生里,白石麻衣似乎是第一次遭遇如此深刻的背叛,一种强烈的荒谬感兀自在她心底升腾,她几乎忍不住要大声去质问,质问眼前的西野七濑。
为何单方面的撕毁了条约。
但歇斯底里的模样只会显得自己更加狼狈,所以白石麻衣只是像现在这样,面无表情的看着桌对面的西野七濑。
西野七濑被白石麻衣直勾勾的盯着,心里也颇不自在,你要说她昨晚的行动是心血来潮,那显然不是,但要说蓄谋已久,其实程度也远算不上。
而无论如何,西野七濑明白,自己的做法总归是给白石麻衣带来了伤害,或许,再也没有人比她更懂对方现在的感受了。
但明白归明白,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她当然不会去做无谓的解释,况且她根本就不后悔。
直到昨晚,她西野七濑才知道,一向内向的自己,向着某个方向奔跑的时候,原来也是可以迈出那样敏捷步伐的。
静谧的客厅中,在两人持续的对视之下,呈现的是一种更加诡异的寂,她们不开口,这片空间便一直凝固,而这令在一旁干呆着的清野爱乃颇感难受。
她活脱脱像个人质,静静呆在气氛凝重的两人身旁,她显然是害怕站着太过出挑,所以便十分没骨气的在桌前蹲下,并盼望以此能躲过二人的注意。
好在现场正如清野爱乃期望的那样,西野七濑与白石麻衣似乎真的没有管她意思,她就这样一直蹲着,虽然安静让她有些难熬,但清野爱乃在内心告诉自己,自己要忍下去。
“为什么?”漫长的寂静之后,白石麻衣终于开口,她不比西野七濑,对方是得胜的一方,可以一直无止境的沉默下去。
但她白石麻衣不能。
似乎是早就预料到白石麻衣会有此一问,西野七濑听到后的瞬间浅浅一笑,她望着白石麻衣,反问道:“换作是你,你忍得住吗?”
白石麻衣险些被西野七濑气笑:“再怎么样你,你也不能——”
“为什么不能?!”
清野爱乃还是第一次听见西野七濑这么大声说话,如果不算以前那句“呀吼”的话。
“你们不要——”她见势头不对,于是蹲着地上仰起头想要劝一下二人。
哪知她刚开口,二人就同时转头,异口同声的大声斥道:“闭嘴!”
清野爱乃被吓的浑身一哆嗦,她缩着脖子,动作很快啊,“啪”的一身就摔倒在地。
原本剑拔弩张的两人因清野爱乃显露出的笨拙憨态而骤然一松,她们忍住笑,将视线从清野爱乃身上收回,再次对视的时候,那种对攻姿态已经收敛不少。
揉了揉屁股,清野爱乃晃悠悠从地上坐起,长时间的蹲伏,让大腿微有些酸麻,她费了老大劲儿,才重新站起身来。
看见两人有和缓的迹象,清野爱乃不由得松口气,以前在团里一向以擅长劝解着称的她,有着“乃木坂润滑剂”的美称。
可当故事的主人公是自己的时候,再长于此事的她,也会束手束脚,无从下手。
世间安得两全法,不负白石不负七。
从西野七濑家离开的时候,白石麻衣的表情已与以往无异,送她出门的清野爱乃无法从那精致面容上找到破绽,至少表面上,一切如常。
白石麻衣的家就在隔壁,间距很短,只需两步多,就能抵达。
白石麻衣迈出一步,也不回头。
“喂,爱乃。”她突然开口,然后站定。
“嗨?”清野爱乃连忙应道。
“我好看吗?”
“好看,麻衣样很好看。”
清野爱乃做着答复之时,白石麻衣又向前一步。
“那我脾气是不是很不好?”
“没有这回事,麻衣样既温柔又善良。”
白石麻衣再前一步,那扇门近在咫尺,她微低着头,整齐的刘海笔直垂落,无论是谁,都无法看清她此时的表情。
“那爱乃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西野七濑站在自家门前,她在两人身后默默注视着这一切,她了解清野爱乃的性格,就像她昨晚了解对方的身体那样。
她知道清野爱乃难以做出回答,或许正因为这样了解,她才会主动出击。
长达两秒的沉默。
清野爱乃如鲠在喉,无法开口。
白石麻衣的失落快要溢满胸腔,她不再停顿。
锁声细小而清脆,它像是某种讯号,隐秘又庄而重之的宣布什么东西结束了。
“如果可以的话,”白石麻衣进了屋,门被合上前,她又开口。
“也请时常想起我。”
狭小的门缝内,清野爱乃瞥见白石麻衣那张白皙面容,那张脸上的表情她难以形容,只是在看它的第一眼,她的心就无法遏制的被勾住,被牵引。
她身后的西野七濑瞳孔微缩,后者看见了清野爱乃忽然向前,还看见了门内同样惊讶的白石麻衣。
清野爱乃猛地伸出手,在门合上之前,将其阻隔。
白石麻衣生怕夹伤清野爱乃柔软的手掌,她放开握住门把的手,于是清野爱乃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挤进白石麻衣的家里。
“啪。”
看着门被重新合上,西野七濑不由得虚眯了下眼。
屋内。
清野爱乃刚才只想着进来,而在真正进来了之后,她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要做什么。
她像只待宰的羔羊,倚在门板,被白石麻衣目不转睛的注视着,等待着屠夫开口。
“你进来干什么?”
“我……”清野爱乃嗫嚅出声,她明明比白石麻衣要高一些,此时却矮对方一头,措辞半天,她才憋出一句:“对不起。”
白石麻衣等待许久,才等来清野爱乃这一句道歉,她静静看着清野爱乃,对方此刻的柔弱姿态将楚楚可怜这个词体现的淋漓尽致。
她莫名想起西野七濑刚才唇上的痕,与现在清野爱乃唇上的这个两相对称,像是挑衅,让她难受。
明明她才是最委屈的那个。
“我知道错啦。”清野爱乃像是一只小兽,极尽所学,摇尾乞怜着。
“你……”白石麻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她眼眶没来由的开始发热。
见她有要落泪的趋势,清野爱乃不由得开始慌乱,她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
白石麻衣在清野爱乃慌神的时候开口。
“爱乃,你知道吗。”
“诶?”
“你这是在耍赖。”
“我——”
清野爱乃无法反驳。
“你说,做错了事要不要惩罚呢?”白石麻衣揩了下眼角,柔弱的那个角色不知不觉悄然转换。
清野爱乃点了下头。
“那你闭上眼,不要动,等我数完一二三,你再睁眼,可以吗?”
“嗯…嗯。”清野爱乃隐隐明白白石麻衣要做些什么,她无法拒绝对方的请求,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说好是三,白石麻衣才喊完一就动了手。
白石麻衣看着双眼紧闭的清野爱乃,她深吸口气,垂眸看向对方脖子上那个蝴蝶结,然后用力一扯。
清野爱乃整个人被扯了过去,接着一瓣唇覆上了另一瓣唇。
身体的本能令清野爱乃筑出一把锁,但白石麻衣的舌是那支钥匙,它稍微一拧,便撬开了清野爱乃的紧密咬合着的贝齿,最后长驱直入。
狭窄的口腔世界内,一阵兵荒马乱。
清野爱乃倚着门,身子一点一点软了下去,她双腿紧闭,脚掌微曲,脚背紧绷的像支弓,脚趾仿佛要在地面是挖出一排洞。
她猛地睁开眼,遮天蔽日的黑暗被白石麻衣的面容取代,看清之后,清野爱乃微微失神。
白石麻衣闭着的眼外,有泪水流淌。
时间是衡量世界存在的最佳证明,它伫立于三维之上,独处与四维之中,这片广袤的宇宙之内,清野爱乃与白石麻衣都忘却了时间,在里面不知疲倦漫无边际的遨游。
两颗蛋黄酱星缓缓旋转,相遇之后,又慢慢分开,黑暗中无数瑰丽的光线闪动,而她们之间扯出的几道濡湿细长的银河,格外明亮,分外美好。
清野爱乃瘫软的身子濒临崩溃,她一放松,整个人跌坐在门旁,瘫倒在地上。
白石麻衣拭着嘴角,她居高临下,低头看着清野爱乃。
一开始的时候,她们是被称为蛋黄酱姐妹,直到现在也是,她很喜欢这个称号,尽管她没有说,但她将这种喜悦写在了脸上,久经不衰。
她也一度以为,自己才是最接近清野爱乃的那个。
《独立宣言》中写到,人们有生活、自由和追求幸福的权利,写他的人似乎很有远见,特意在幸福前加上了追求二字。
以为有时候只是以为而已。
蹲下身子,白石麻衣思绪断断续续,她神色恍惚,刚才那种前所未有的感觉让她迷醉。
她伸出手,捏住清野爱乃的下巴,视线内那处痕迹让她厌恶,那像是自己领地被别人插了棋。
于是在清野爱乃慌乱的眼神当中,白石麻衣用齿,在另一边插下了——
属于她自己的,殷红的棋。
白石麻衣满意的收回手,现在,她有理由相信,在这片宇宙之外,存在着第二处宇宙。
那里有属于她的,属于她们的蛋黄酱星。
低下头,白石麻衣轻轻拥住满目凌乱微微颤抖着的清野爱乃,然后把粘着鲜艳绛色的唇附在她耳旁。
“多谢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