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十这天,一大早,按例是送妆晒妆和添妆的好日子,乔家没什么亲朋好友,不过交好的街坊邻居们就早早的过来了。
云嬷嬷和一个邻居妇人孔氏在前院张罗,来的男客少,大多都是女客。
乔家的街坊们再两年前早已见识过了乔家的深藏不露,但是如今见了后院那堆积成山的箱子,看着里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乔家,没想到她小女儿嫁妆竟然如此之多。
暮云的嫁妆删删减减,总算减到了六十八抬,饶是这样,也已经足够惊到了前来添妆,送妆的邻居了。
乔家附近住的人家,大多数是一些低等官员和某些书院的先生,还有进京赶考租赁在附近的举人们之类的人家,这些人家,家底普遍不厚,有些人家就是倾自家之力也办不出像暮云这样的嫁妆来。
有那些心眼小的不免嘀咕两句,不过看到坐在上首的云嬷嬷和孔氏,都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众人刚要开始,突然听到下人来报:“缙王妃娘娘的仪驾到了门外了,还有钰郡主也在一起。”一听这话,就连暮云心里也是一惊:她也没有想到单婧妍和元初栀会亲自过来给她添妆。
但她们俩能来暮云心里还是无比欢喜的。
只可惜徐氏昨晚长辈,又是成国公夫人,事务繁多,暮云的订婚和送妆她都没来。这让暮云心里难免有些遗憾。
不过好闺蜜能来,暮云未心里那点遗憾也就放下了,人生本就不可能十全十美的,留有遗憾也是一种回忆。
徐氏今日虽没来,但她给的添妆可不少,昨日一大早就派熙娴和姝娴将东西送了过来,珠宝首饰、名贵药材、布匹皮草、应有尽有,足足给了两大箱子东西,让暮云她们本来消减成六十六抬的嫁妆变成了六十八抬。
院子里的众人心里就是再震惊,也都连忙迎到门外去了。好在今日来的大部分都是女眷,仅有的几个男宾都被安排到偏厅避嫌去了。
一行人迎到门口,暮云和云嬷嬷刚要欲行大礼,被单婧妍身边的春夏和春晓挡住了,单婧妍笑着说:“都不是外人,不必如此客套。嬷嬷和暮云不嫌我不请自来就好了。”
一旁跟着来凑热闹的元初栀用帕子捂嘴偷笑着。
云嬷嬷连忙说道:“缙王妃娘娘能亲至寒舍,是我们合家的光荣,王妃快里面请。”一旁的女眷们,虽然两年前暮云订婚是见过她们俩人,但如今单婧妍贵为王妃,身份早已和当成天差地别了。
大家一脸笑意的簇拥着单婧妍和元初栀进到内院,许多人是这辈子第一次能见到王妃这个样的大人物,已经让众人打开眼界了。缙王妃瞧着比两年前更加雍容华贵,气派十足了,众人心里感叹着,今天没有白来一场。
来人中单婧妍身份最贵,元初栀也不差啊。虽然她是个郡主,但她可是有封号的郡主,皇家公主和郡主没封号的话,也就和平常世家小姐差不多,但有封号的话,那可是不一样的。皇室规矩在那摆着,元初栀作为有封号的郡主她自然是尊贵异常。
就像永昌郡主,有封号在京城横着走都没问题。
单婧妍给暮云的添妆,自然是按照暮云的喜好来送的,送上的是两套翡翠首饰,一套翡翠质地清透油润,绿得如玻璃般透明,另一套是红翡,红的如血般妖异,一看就价值不菲。众人见了都纷纷夸赞不已。
接着便是元初栀,她给的是一盒子金珠,和一盒子粉珠,那些珍珠颗颗圆润,大小一致,只怕是废了不少功夫才集齐了这么一大盒子。
虽然只是两盒珍珠,但也价值不菲了,今天这样的日子,也不会让人小瞧了去。
但是元初栀又让丫鬟捧来一个锦盒,一个里面装了一套赤金点翠镶红蓝绿宝石的头面,颜色艳丽,做工精细,富贵异常,一看就是内务府的东西,暮云也很是喜欢。
单婧妍见她喜欢她们送的礼,就笑着说:“前几个月也是凑巧得了一块血翡,难得的是玉质还算不错。我想着,你最喜欢翡翠了,便让人精心打造了几套头面出来,一套给了初栀,这一套是给你的。”
暮云笑着接口道:“你给的首饰,什么时候有差的了?瞧,我今天就戴了你以前给我那套福禄寿里面的那对镯子呢。”
众人依言看去,果然在暮云的双手腕看到了一对那对绿红紫三色的福禄寿镯子,在随着暮云身体的活动自有一股温润的光华流动,大家心里都暗自眼热不已。
来帮忙的孔氏显然不习惯这样对我场面,原本打算给的添妆,突然有些拿不出手了。
这次她拿出来一对赤金镶碎宝石玉兰花的钗子,对比一下的单婧妍和元初栀送来的那些珠宝,竟呈得她觉得已经很好的添妆礼,如地里蔫了的青菜。
但是她想想和单婧妍,元初栀她自然比不上,但这对钗子已经是她能拿出最好的添妆礼了。
想通了她就大大方方的吧东西送给暮云罢。
还有的人给了一对普通赤金蝴蝶簪,或者一对银嵌颈饰。
自然是比不上单婧妍和元初栀俩人出手阔绰,但也是以她们的家境能拿出来的最好东西了。暮云自然不会嫌弃,很诚恳地谢过添妆的那几人。
原本过来添妆的一些街坊邻居还想着,要不要回家再拿些添上,不管现在见到暮云丝毫没有嫌弃之意,纷纷都松了口气。
毕竟这附近真的不是人人都能拿出像单婧妍和元初栀那样的添妆礼的,她们带的东西在珠玉面前,还真有些拿不出手了。
见大家给的礼并不算贵重,云嬷嬷此时也是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收了人家的东西,将来是要还回去的,这要是都送的太贵重了,将来还起人情来也是个麻烦,破费也是不少。
暮云要是知道此时云嬷嬷内心想法,一定会拍桌大笑。
没想到云嬷嬷还有这么抠门的一面!
云嬷嬷让人将这些东西规整了一下,又凑出来两抬嫁妆,加上徐氏给的两抬和永昌郡主一早让人送来的两抬东西,这样的话就是七十抬。
云嬷嬷觉得这个数字不太吉利,又把这些添妆礼,在开了库房凑凑,拣出一些东西凑了六抬,最后暮云的嫁妆竟然也有七十六抬之多。而且每抬的嫁妆份量十足,虽然比不上单婧妍的十里红妆,竟然与等闲高门大户人家的嫡女相似。
打头的自然就是当初是温廷舟送的聘礼里皇帝赏赐金镶玉如意,便是再减薄的嫁妆,里面有了皇帝赏赐的东西也会显得珍贵,何况暮云的嫁妆本身就不薄。
路上百姓听说是新封的云麾将军新娘的嫁妆,纷纷驻足观看,送妆的路上也是风光无限。
至到送到金乌巷家里,在温宅看热闹的人们见了暮云的嫁妆也都纷纷咂舌,没人会想到一个丫鬟出身的女子,竟然能有这样丰厚的一份嫁妆,光压箱银就有两万八千两不说,其中还有缙王妃和永昌郡主,恪亲王府的添妆。
除去温廷舟送过去的一万两聘金,嫁妆也值两万多两银子了。
怪不得当初温廷舟一定要娶这么一个女子,大家不知不觉中脑补了一出画面。
想当初大家知道温廷舟定亲的姑娘是一个丫鬟出身的时候,同僚面上不显,但心里纷纷耻笑不已,认为他娶个丫鬟出身的女人做妻子,简直对前途毫无帮助。
起初大家想着温廷舟虽然父母双亡,但看他能买得起金乌巷的宅子,家境应该也不算太差,本身他曾经又考中了举人,而且还是案首,哪怕现在是名武将,便是娶个高门大户家的嫡女也不算辱没人家。
没想到最后竟然定了一个脱籍的丫鬟出身的女子,惊掉了一群人的下巴。
好些人都以为暮云手上或许是有成国公夫人徐氏的什么把柄,才会让徐氏帮着她把温廷舟的婚事定了下来。
大家会这么想,是因为温廷舟对外宣称他俩的媒人是徐氏。
不过温廷舟津州本家的人稍微有些不满暮云的出身。
当初还闹了不少事情,不过都被温廷舟手段狠厉的压了下去,不叫暮云知道。
所以直到现在暮云都不知道温廷舟还有一个本家呢!
他们大婚,温廷舟自然也没邀请本家那些人。读书人最是清高,当初温廷舟那样狠厉,直接让本家族长有所不满,这几年都没什么来往了。
今日来看送妆的大多数都是温廷舟同僚,还有西北认识的一些将士,或者以前的同窗。
一群人如今见了暮云这样丰厚的嫁妆,又看到前来送妆的是成国公府大管家,都纷纷夸赞不已。
有那心思活泛的,还准备打听打听乔家还有没有没定亲的姑娘,心里面自是打了一番小算盘。
有的则是巴结成国公府大管事,好以此进入成国公的眼呢。
大管家此时还不知道有人打他的主意呢,领过了温家招待的宴席,他便带着来送妆的下人们回了国公府里,连酒水都没敢喝几杯。明日就是正日子了,夫人可是让他好好操办暮云姑娘的婚事,若是耽搁了暮云姑娘的事情就不好了。
不过好在众人也算体谅,便没有强求他一定要留下。
到了夜里,暮云从自己屋子的窗户望出去,整个家里都是红彤彤的一片。和晴空出嫁前一模一样。
想到明日就要嫁人为妻,以后的一切又要重新开始适应,但是身边的人时温廷舟,她可有信心了。虽然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她还是会过好现在的每一天。
这个时候,云嬷嬷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暮云,你睡了吗?”暮云连忙上前打开房门:“还没睡呢,母亲,这么晚了您还没有休息啊?”
云嬷嬷笑道:“想到明日你就要嫁到别人家里了,我怎么睡的着,我见你屋里的灯还亮着,便想着进来和你说说话。”说完将手里的一个很低调的木盒子递给暮云道:“这是我的一点子心意,虽然不多,也算是给你添个零花钱了。”
暮云打开盒子,只见里面一共有五百两的金票,不由呼道:“这是哪来的金票,母亲还是留着自己做体己罢。我身上的钱够用了。”
云嬷嬷笑着说:“去年这个时候,晴空和你说了一样的话。这是我很早前就给你们两备下的,晴空的那份已经随着她出嫁带走了,这份是你的。”
暮云将盒子推回去:“这些金票我不能要,母亲又不是不知道我自出府这些年也没少攒钱,光每年各种收入就有不少,加上和世子他们做了几次海贸,我手里的私房钱不在少数。只是为了不那么扎眼,才没有都放在压箱银子里。母亲把你的私房都给了我,以后你手里就不宽泛了。”
云嬷嬷道:“你可想多了,这可不是我的私房,我在永安侯府长大,又随夫人嫁进国公府,这么多年来,你以为我就转了这么点吗?”见暮云还要推辞,云嬷嬷又说:“咱家里如今的房产、田地大部分还是我自己的,私房什么的我是真的不缺。如今这五百两金票,不过是给我女儿的零花钱,难道你连零花钱都不要?你若是不收,我可就恼了。”
闻言,暮云只好接过盒子:“女儿多谢母亲,既然母亲执意要给,那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虽说女儿也不缺这点钱,但是若是为了贴补我,让母亲手里捉襟见肘的,女儿心里也不能安稳。”
云嬷嬷笑了笑:“你这丫头,什么都好,就是爱多想些有的没的。你放心罢,真不是我的私房。”
“哪好,我就信母亲一次,厚颜无耻收了,毕竟我还是爱小钱钱的。”暮云俏皮的说。
“呵呵。”云嬷嬷笑而不语。
母女俩又说了些私房话,虽则这些年云嬷嬷总是忙忙碌碌的,但自从暮云和晴空定婚后,也没少传授自己她俩为妻之道。
但有时候暮云也会私下暗自吐糟,云嬷嬷一辈子没结婚,说的为妻之道也不知靠谱不靠谱!
明日暮云就要出阁,到了这时候,云嬷嬷总觉得自己以前讲的不够细致,少不得又将自己看来的、听来的一些经验细细说了一遍。
暮云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耐烦的,反而很耐心的聆听。
有句话不是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老祖宗留下的话总是有他的道理在,这些话能流传至今,可见也是经过无数先人实验过的。
云嬷嬷此人,四岁被卖进永安侯府,七岁成了徐氏院子里的小丫鬟,十一岁成了徐的大丫鬟,一直到徐氏嫁入成国公府,后又给徐氏打理产业,也算走南闯北,不是一般古代女子可以比拟的。而且云嬷嬷心性坚强,为人处世,和交际能力都不俗。这样的人即使比不过暮云穿越两世见多识广,却也有自己对世事的一番独到见解。
母女俩直聊到月上中天,云嬷嬷方道:“不知不觉得又唠叨了这么许久,我说的你可都明白了?”
暮云笑笑:“女儿喜欢听母亲唠叨这些呢,放心罢,我都明白的。”
云嬷嬷拍拍暮云的手:“好孩子,你从小就是个通透的,我相信你一定能把日子过好。行了,我也不多说了,天色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就要起来呢。”
暮云把云嬷嬷送到门口,云嬷嬷刚要离开又突然回转过身子来,笑着说:“你瞧我,光顾着和你唠叨了,倒是险些把正事给忘了。”说完从衣袖里拿出一本册子来,塞到暮云手里,然后红着老脸说:“这个东西你自己看看吧,你也知道我没什么经验,我听说开始会有些疼,但过去就好了。如果你不懂的话,你和女婿一起参详吧。”说完就忙不迭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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