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泽远看着在水箱里爬来爬去的五只鲜活的鲎,经过鲎甲检测,这五只均已达到了成年标准,sean可以暂时休息,不用天天出海冒着被海警逮住的风险到处游荡。
狄克买回来两只实验用的小白鼠,吴泽远当天晚上就开始准备实验工作,抽取了少量的鲎血,经过提纯后的血细胞颗粒制成了试剂,取微量滴入小白鼠的饮用水之中,这在旁人看起来简单的工作,却忙到了深夜。
于林每天都跟着忙碌到很晚,除非吴泽远把自己关在治疗室内他进不去之外,几乎任何时候,连吃饭的时间,都在跟吴泽远讨论着实验的问题。
在他忙完到深夜之后,都是轻手轻脚的回到房间,怕吵醒已经熟睡的苏文若,然后静悄悄的抱住背对着他的苏文若,沉沉的睡下去。
天亮了,太阳却没有出来,天变成了灰色,这是苏文若不喜欢的,灰色的天空很凄凉。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看了身旁,于林又一早起床找吴泽远去了。
生命是她自己的,或生或死也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于林默默的为她做着点点滴滴,这些她都懂,却也让她每天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泛着隐隐的看不见摸不着的心疼。
如果没有人主动跟她说话,她可能会一整天都一言不发,也许这些时候,沉默不是在害怕去面对什么,而是在等待什么。
是什么,不知道,也可能是不想知道。
曾几何时,她无法改变的事情,却慢慢改变了她。
苏文若洗漱之后来到了楼下,厅里找了一遍不见于林。
他被吴泽远同意进入了治疗室,门开着,苏文若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正在观察笼子里的两只小白鼠,神情专注的盯着看的一动不动,不时会轻声讨论两句,多数是于林发问,吴泽远回答。
吃过早餐后她去了草场跑步,吴泽远让她加强锻炼,每天最少跑一个小时。
跑了两天,累的她腰酸腿痛,这是许久不运动的后果,导致肌肉纤维和结缔组织轻微受伤,这些损伤就以酸痛的形式表现出来,虽然酸痛难忍,她在晚上却得以轻松入睡。
秦江澜的爸爸秦珦,曾经时常会邀她下班后跑上一段路,那段时间,可能是她精神状态最好的一段时间。
两天下来,痛到最大程度,第三天就开始慢慢减轻,因为肌肉以及结缔组织,得到了锻炼和刺打击的也不轻,似乎直接说明了他以往研究的方向是错误的。
苏文若红着眼圈说:“你们明知道我是无药可救的,做这些都是在欺骗自己,别傻了,散了吧,吴医生,这些天辛苦你了,你自由了,非常抱歉,因为我的病,让你屈尊在这里。”
于林坚决不同意她说这些话,连忙对吴泽远说:“吴医生,别听她胡说,正因为这是没有人突破的领域,研究起来才会加倍的困难,请你不要放弃。”
sean这回也不帮她,改为了帮于林:“对,我也同意于林的说法,买多几只小白鼠回来,慢慢研究,总会找出原因,吴医生你要相信你的才学。”
吴泽远将手肘撑在大腿上,双手扶着额头,沉默许久之后,抬起头眨着没什么精神的双眼说:“既然二位老板不嫌弃,我再试一次。”
于林和sean这才转而欣喜,他们深知苏文若的思想工作已经不是最大的难题,能不能鼓励一个医生找到自信,才是他们目前迫切要做的事。
看到他们如此盲目的投入其中,苏文若悲从中来,一声不响的自己上楼走回了房间。
她决定找机会逃出去,继续做她想做而一直没能完成的事。
刚才已经看清楚了现实,哪怕所有人都抱着满怀的希望,人斗不过天,她的病终究无法医治。
开始答应于林接受治疗,她本就没有想过真能治好,只是不想看到爱她的人难过,今天发生的状况已经证实了,她再等下去也是在浪费生命。
因此她没有去跟于林纠缠。
下午的时候男仆就买回来好几只小白鼠,吴泽远又一头扎进医疗室,于林和sean都没有去打扰他。
苏文若吃完了晚饭,吴泽远也没从医疗室出来,于林和sean也在关心着等待吴泽远的进展,都顾不上跟她闲聊。
她走出了草场,昏暗的夜色将她似有若无的吞没其中,她在房子周围来回绕着圈子晃悠。
黄鼠狼安排了几个人去吃饭,剩下几个在农场大门旁边坐着。
苏文若假装锻炼身体,小跑起来,先是继续绕着房子跑,绕着绕着不声不响就绕进了昏暗的草场深处,这两天她时常有空就在草场上跑步,没有人会去怀疑她会不会跑进去里面不出来。
可她真的决定跑进去不再出来。
边跑边回头观察,黄鼠狼的人没有跟进来,她开始加大步伐,跑到了剪开的围栏处,打开门穿了过去,来到了贝蒂的农场。
天色太暗,几乎看不见脚下的路,她不管不顾的往前跑,远处贝蒂房子的光亮就是她的指引方向,凭着多次走过的印象,能辨别小溪和水塘的位置,至少能让她不会掉进水里。
好不容易跑到了贝蒂房子后面,从后窗正看见贝蒂正在厨房里忙碌,她赶紧趴在窗口轻声喊:“贝蒂。”
贝蒂被吓了一跳,大晚上窗户外面黑漆漆的突然冒出个脑袋喊她的名字,任谁没有心理准备也会被吓个半死。
苏文若连忙又喊了声:“贝蒂,是我。”
贝蒂说话的语气之中明显带着心惊肉跳:“是谁?是我的孩子?”
苏文若欣喜的回道:“是我,贝蒂你开门。”
贝蒂打开了厨房后面,见到果然是她,才拍着胸口惊魂未定的说:“我的孩子,你这么晚一个人要做什么?”
在贝蒂的印象里,苏文若已经是有美国绿卡的人,不需要像以前那样躲躲藏藏。
苏文若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于林如果发现她跑步久不回去,必定会马上让黄鼠狼进草场里面找,然后会通过那处剪开的围栏穿过来贝蒂这里。
她喘着气说:“贝蒂,我想从你农场的大门出去,你给我开门好吗?”
贝蒂更是惊讶不已:“我的孩子,你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告诉我?”
苏文若焦急的说:“贝蒂,我没时间跟你解释了,帮帮忙,让我出去。”
贝蒂见她如此匆忙,也问不出什么,架不住她的请求,只好领着她去了农场大门,苏文若甚至都忘记跟贝蒂说声谢谢,如同箭一样冲了出去,去到公路边上拦下了一辆公共巴士,去往温哥华市中心。
公共巴士缓缓行使起来,车上没什么人,大约是因为已经是晚上的关系,苏文若坐在后面的的座位上,偷偷逃出来加上奔跑过快,心脏似乎就要蹦出来身体外,心速久久难以平静下来。
她现在要去找陈天顺,现在就去干掉他。
她希望这车能开的快些,只是越是焦急,越感觉慢。
其实是公共巴士的确很慢。
巴士公司对驾驶员有严格的考核,指标包括准点、油耗、投诉、事故这些因素,每一班次的公共巴士,到达每个站点都有规定的时间,准点率偏差太大会让驾驶员损失当月的奖金,因此,哪怕某个站点没有人上下,公共巴士也需要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