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峥颔了颔首,沈家虽是苏州第一家,但做的都是茶叶、绫罗绸缎、上等的瓷器买卖,这些买卖多半都是大主顾,苏州的有钱人去的,寻常百姓既不回去看,也不会去买,合并的小商虽又不少是做这行当的买卖,可无论是规模,还是质量都难以与沈家相比,那些有钱人并不买账,所以经过几日的商讨,沈老爷子决定去南京看一看,一来,南京自大明开国,便是天下第一城,汇集四方商贾,小买卖也好做些,再者南京虽不远,但做买卖终究不如苏州方便,沈老爷子也想借这次的机会,把南京的商业带回苏州城,所以早在几日前就派人去南京准备了,那边返回的消息是今日一早去南京相商,沈老爷子也没在意,今日一早给家人交代了一番后,便带着几个仆人,以及几个跟着去看看的小商便从府邸出发了,谁知刚出了们,便冲进来一帮身穿官府服饰的侍卫,拦住他们把他们给抓走了。
杨峥看了看天,门外阳光普照,看得出今日是个不错的天气,深秋的苏州城还有这样的好天气,并不多见,但杨峥并没有多看,他在思索,从沈家在苏州一贯的表现,不难看出他在苏州的目的并不纯良,粮食危机他操纵粮价,商业税他煽动小商小贩闹事,此时被抓难免让他不相信这又一次是个大坑,所以显得有些犹豫。
那衙役见他在沉吟,也不敢说话,站在一旁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杨峥沉吟了许久,才缓缓问道:“抓沈老爷子的人是什么,沈家可知道?”
那衙役道:“沈公子那些人不是苏州衙门的人,看服饰听口音,好像是南京方面的人?”
“南京?”杨峥眼角的肌肉颤抖了几下。
从他来苏州第一日,南京的影子一直都在,对于南京他一点都不曾放松,锦衣卫一大半的功夫,都在关注南京方面的动静,如此看来,这里面的坑可能性更大,让他生出不理会的念头。
可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事儿可不是单单不理会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人家处心积虑,摆明了是冲着自己来的,沈老爷子的身后固然有南京的银子,就是沈老爷子本人也有给南京办事的倾向,但依眼前的局势看,沈老爷子刚刚做了红顶商,若说是彻底为南京办事,必会联络手中所有的小商,在苏州折腾,断然不会将战火放在了南京去,而且从沈老爷子的态度看,他显然是想将昔日的买卖放回苏州,这个举动看似不起眼,但也说明了一个问题,一个老人,若不是把苏州当做家,是断然不会收回各地的买卖,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沈老爷子有落叶苏州的念头,那么他就不会做出不利于自己的名头的事情,要知道在苏州光靠实力未必能当好一个红顶商,还靠人望,这一次公选足以说明了这一切,因此他可以断定,这一次沈老爷子带领小商去南京发展壮大苏州商业一大半是真的,其次,南京的人来这里抓人,这也可以说明,对方并不想沈老爷子去往南京,这其中也许是双方早已有了矛盾,才让南京方面做出了如此过激的举动,他奇怪的是南京哪位尊佛,为何如此光明正大的抓了沈老爷子,罪名是什么,此番用意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再一次让他陷入了沉思。
门外,早上的朝阳透过云层,将自己最灿烂,最夺目的光彩全照射了出来,似是在向世人展示其最动人,最耀眼的美丽,那如露珠般动人,却又实实在在的光芒,就如同一朵刚刚升起的鲜花,刹那间光彩夺目,动人无比,柔和的阳光落在了杨峥的脸上,淡淡的光晕中,那张脸慢慢地变得刚毅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得长叹了声,道:“沈家可知道这抓到了哪儿去了?”
那衙役道:“在苏州镇守太监刘宁的府上?”
杨峥一愣,自言自语的道:“怎么在他的府邸?”
明朝开国者朱元璋虽在开国之初,便定下了许多规矩,其中有不可更改的,如依朱元璋所说,自古三公论道,六卿分职,并不曾设立丞相。自秦始置丞相,不旋踵而亡。汉、唐、宋因之,虽有贤相,然其间所用者多有小人,专权乱政。今我朝罢丞相,设五府、六部、都察院、通政司、大理寺等衙门,分理天下庶务,彼此颉颃,不敢相压,事皆朝廷总之,所以稳当。以後子孙做皇帝时,并不许立丞相。臣下敢有奏请设立者,文武群臣即时劾奏,将犯人淩迟,全家处死。纵观明朝始末,这个规矩并没有破,但其他许多规矩却破了不少,其中以太监破坏的最严重。
朱元璋死后,建文帝继承皇位,这位羸弱的皇帝,根本压制不住自己的各位叔叔,因处理不当,终造成了靖难之役,丢了皇帝的宝座。
朱棣从侄儿手中抢过皇位,皇位算是来路不正,在那个道统为尊的时代,这是致命的,所以在登基之初,许多官员采取了不合作的态度,甚至潜往各地进行各种方式的对抗,建文帝也下落不明。这些隐患让朱棣寝食难安,为此他不惜一次又一次竖起了手中的屠刀,先后制造了灭十族、瓜州蔓、前后杀掉旧臣及其亲朋、宫女不下六千人,可屠刀竖得再多,不满的人也越来越多,加上朱棣杀的各地有功将领不少,使得朝廷出现无将领可用的局面,北方的蒙古残余势力的迅速复苏,整个北部边防显得过於空虚。淇国公丘福奉命征讨蒙古,结果全军覆没,随成祖起兵的重要将领几乎阵亡过半,再这样的局面下,朱棣便设置了镇守中官制,这个目的是派遣军事将领往各地镇守,以求稳定内地,防御外患。
期初,派遣的多是建文帝的旧臣,许多还是文人,建文四年九、十月间,最先派出的几位镇守总兵为例,何福曾与盛庸、平安会兵伐燕,战於淮北;顾成从耿炳文御燕师,战於真定;韩观也奉命练兵德州,抗御燕师;虽然归降后受到优礼,分别镇守宁夏、贵州、广西,但毕竟往事耿耿,朱棣对他们也不可能完全放心。但这种不放心并非一般的君主对将领的猜忌,而是在特定条件下的自然心态。中官随何福等出镇,说是因为“争功不已”,实是掩人耳目,他们负有监视总兵的特殊使命。即使象宋琥,既是靖难勋臣,又是成祖女婿,也仍遣中官察其行为,中官说到底就是一种变相的监视,但文官武将多有自己的准则,而且许多都是建文帝旧臣,并没有达到朱棣的目的,且用起来并不顺手,所以在朱棣后期,中官制从文臣渐渐演变为了太监。
期初,碍于朱元璋定下的太监不可干政的铁律,朱棣并不敢明目张胆的,派遣的太监也多是临时性差遣,且往往负有特殊使命,事毕即还。如永乐三年六月命郑和役卒二万七千余人出海、遣山寿等领骑出云州;又如永乐六年正月遣王安往别失八里探寻本雅失里的去向,永乐八年十二月命马靖巡视甘肃等即是。随着一些“出镇”中官如王彦、王安等的久驻一地,但凡事开了头,在想制止就不容易了,况且这些太监比起文官武将没底线,往往为了取悦皇帝,探查的消息作用更大,渐渐让皇帝对他们越发信任,随着永乐后期,江山的巩固,皇权得以升华,中官的出镇也由临时性差遣逐渐演变为正式任命,即在各地正式设置“镇守中官”(或称“镇守内臣”)。郑和由领兵使番到守备南京,王安由往别失八里到镇守甘肃,嫣然是一方诸侯了。
宣宗登基之初,这项制度非但没有废除,反而得到继续发扬壮大,洪熙元年七月,刚刚登基不足一月的宣宗,便命中官云仙往云南镇守,论之曰:“朕初即位,虑远方军民或有未安。尔内臣,朝夕侍左右者,当副委托,务令军民安生乐业。凡所行事,必与总兵官黔国公及三司计议施行,仍具奏闻。遇有警备,则相机调遣,毋擅权自用及肆贪虐。盖尔辈出外,鲜有不恃宠骄傲者。若稍违朕者,治以重法,必不尔贷。”自此开始在各省普遍设置镇守中官,凡有镇守总兵官处,均设镇守太监(或少监),有分守参将处,设分守少监(或监丞),有武职守备处,亦设中官守备,一般是监丞、奉御、内使等,形成了镇守武臣和镇守中官两套完整的系统。各城堡关隘,又多设监枪内官,专护火器,武职军官对此不得染指。据笔者不完全统计,仅在宣德至景泰的三十年里,诸边设镇守中官的就有甘肃、宁夏、大同、宣府、延绥、苏州、辽东、万全、独石、怀来、密云、永宁、蔚州及紫荆关、雁门关、居庸关等三十余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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