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贞没想到自己这么一喊,竟迎来了这么大的效果,先是有些紧张,可看众官期盼的目光,又觉得此举还算不错,当即抱拳说了自己的看法,其实他的看法还是延续祖宗定下的规矩,以及双方世仇上,唯一多了点变化的,就是提及永乐明令禁止马市,不应该授意。“
众官儿等了半天不过是拾人牙慧的看法,不免有些失望,但也佩服他的胆色,其他给事中也尾随其后纷纷请求皇上不要过分信了杨峥的构想,只追求眼前的功利,忽略了长远的考虑。
给事中人数不少,这样一番言语,声势自然不小。
皇帝一时拿不定主意,只能将目光看向了三杨。
杨士奇尚未寻到合适说词,不得不将目光看向了杨荣、杨溥,杨荣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能为力,而杨溥则一脸的淡然。
眼看气氛逆转,杨士奇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反驳两句,怎么着也把给事中这股气势给压下去,否则皇帝有心开市,也不好当众表态了。
正要站出去,却见一个人影快了自己一步,抬头一看,竟是杨溥,惊愕之余,顿时放下心来。
三杨之中,要说才干他自问最好,说审时度势,他不如杨荣,但要说品德,百官的信服力,毫无疑问杨溥居首了,这也是为何,每逢大事他总要三杨的意见统一,只因这样百官才能信服,但前日杨荣与杨溥在互市的看法上有些分歧,杨溥是反对互市的,因此今日内阁的力度才不大,此时看他出场,心头是又惊,又是担心。
杨荣也暗暗焦急,这老头与自己意见向左,一旦当众说出什么反对的话儿来,百官少不了附和,这事儿就麻烦大了。皇帝不知杨溥的心思,看他上前,摆了摆手道:“杨爱卿不必多礼,有话不妨直说。”
杨溥道了声谢,恭敬的道:“回皇上,微臣以为,互市是大事,边防大臣怎么敢故意违背禁令,自负死罪?但是敌人的形势已经不是昔日般的强盛,我们的兵马也不同于往昔的胆怯,不应该援引为定制。先帝禁止开放马市,却没有禁止北方的敌人朝贡。现在敌人请求开贡市,不过是如同辽东、开原、广宁的规矩,商人自己以物易物,不是请求再开放马市。瓦刺横行大漠几十年,如今灭了鞑靼,联络了其他各部,大有一统蒙古之意,一旦他们统一蒙古,有成吉思汗珠玉在前,也先父子不会就此止步,然我朝如今兵没有能遏制他们而创功立业的人,因为议论太多,文网的牵制,使边防大臣手足无措。去年秋天,瓦刺向东迁徙,京都戒严,以致倡议运来砖石、泥灰堵塞城门凭城据守。现在杨大人领兵出战,捷报传来,可谓是壮大国威之大事,若能借此机会和议通贡,无疑是大利之事,微臣听闻大漠牧民困苦不堪,内心已厌倦战事,一心向往互市,势必对此事十分看重,朝廷大可责成他们长久如此,以确保百年无祸患,否则就追究首倡者的罪过。这不仅我们不能预先料定,日后虽然瓦刺也恐怕不知能否保全自身,能不能在他死后辖治各部落。拒绝敌人很容易,手持先帝的禁令,一句话就行了。但是敌人请求没有结果,愤愤地离去,纵然因为瓦刺的原因,不骚扰宣府、大同地区,但是土蛮的三卫每年都窥视着蓟府、辽东地区,哈密侵扰西部边疆,战事平息无期,财力耗尽,虽然是智者也不能妥善安排死后的事情。过去鞑子因封赏不公而多次动武,但那都是先帝之事,未必发生与今日,通贡的故事。考察当时的形势,应当依从,考据典故,不是今天创始的。堂堂的天朝,容纳远蛮的来归,昭示国家帝业的广阔,以此告示东西各部,天下传承万世,各位大臣为何还疑虑、担忧而不敢做呢?”于是将封赏、通贡的事情杨大人已列成奏折,微臣思里,实乃深思熟虑之举,朝廷答应,难免寒了北方牧民之心,知其开市无望,必抱必死之心与朝一战,若真到那时苦的岂不是我朝百姓。诸位身为朝廷命官,当以事事为百姓,而非为一个面子,抱残守缺,到头来坏了国家大事不说,还苦了百姓。”这一番话入情入理,即便是想说什么反对意见的官员也不知该说什么,况且三杨的态度已说明了一切,以今日内阁地位权势,谁也不会傻到去内阁决定的事情唱反调,除非他不想继续在京城混了。
皇帝似对杨溥这一番话颇有几分感触,颔了颔首道:“昔年太祖爷说自古国家,建立法制,皆在始受命之君。当时法已定,人已守,是以恩威加於海内,民用平康。盖其创业之初,备尝艰苦,阅人旣多,历事亦熟。比之生长深宫之主,未谙世故;及僻处山林之士,自矜己长者,甚相远矣。朕幼而孤贫,长值兵乱;年二十四,委身行伍,为人调用者三年。继而收揽英俊,习练兵之方,谋与群雄并驱。劳心焦思,虑患防微,近二十载,乃能翦除强敌,统一海宇。人之情伪,亦颇知之。故以所见所行,与群臣定为国法,革元朝姑息之政,治旧俗污染之徒。且群雄之强盛诡诈,至难服也,而朕已服之;民经世乱,欲度兵荒,务习奸猾,至难齐也,而朕已齐之。盖自平武昌以来,即议定著律令,损益更改,不计遍数。经今十年,始得成就。颁而行之,民渐知禁。至於开导後人,复为《祖训》一编,立为家法。大书揭於西庑,朝夕观览,以求至当,首尾六年,凡七誊藁,至今方定,岂非难哉?盖俗儒多是古非今,奸吏常舞文弄法,自非博采众长,即与果断,则被其眩惑,莫能有所成也。今令翰林编辑成书,礼部刊印以传永久。凡我子孙,钦承朕命,无作聪明,乱我已成之法,一字不可改易。非但不负朕垂法之意,而天地、祖宗亦将孚佑於无穷矣!呜呼,其敬戒之哉![本章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