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僧人形容枯槁,看起来三十亦可,五十亦可,七十也亦可,看不透真实年龄。
眼睛宛若深潭,却并不给人幽深恐怖之意,反而让人感到如江河湖海一般广大宽容。
在这袈裟僧人身后半步处跟着一个面容悲苦的僧人,两人同行,缓缓走到高台之上。
这两人正是菩提院的住持与首座,方正与方闻,也是伽蓝境的两大炼虚高手,可谓是整个伽蓝境最强的两人,这等实力即便是六宫之中都极为耀眼。
数百菩提院僧众走到两人身后,跟随两人盘腿坐在高台之上。
方正手中出现一个木鱼,敲打着木鱼,口中念诵着大悲往生咒,身后数百僧人齐诵,宏大庄严的声音传遍菩提院。
高台之后的金色大殿散发无量光,七色光华流转,照耀在每个听众的身上。
每个人的身心似乎都得到了净化,原来修炼上遇到的疑惑豁然开朗,便是那原本牢不可动的瓶颈也松动了一些。
就连张昆,也突然察觉到了一些平日里没有注意到的疏漏,多了一份明悟。
许久之后,光华伴随着经文念诵声逐渐消散,而那些听众却依然闭着眼,或多或少都有些许感悟。
“诸位,这一次的水陆法会举行七天,每日老僧都会与诸僧在此念经,前四天为大衍界生灵祈福,后三天为大衍界亡魂超度。”
方正颤颤巍巍地站起身,面容似乎越发的枯槁了,把他自身与诸僧的佛法融入到经文之中,赐予这些听众这场造化,对他来说也是一种不小的消耗。
数万听众皆是双手合十,对着方正微微鞠躬,以示感谢。方正回礼,宣扬一声佛号,带着诸僧走回大殿之中。
水陆法会的第一日便到此结束了。
菩提院为那些有邀请函的修士都准备了厢房,张昆随着人流起身离开,环顾四周,也没有发现林雨曦与其他佛子候选人的身影。
不过菩提院里,他也不担心林雨曦的安全,应该是在为七天之后的佛子试炼调整状态,张昆也不打算在菩提院寻找她,到时候自然会见到。
菩提院深处,幽深的小道尽头,立着一间简陋的小茅屋,与周围这些庄严巍峨的建筑格格不入。
但是路过的僧人在看向这间小茅屋时,却都露出几分敬畏之色。
吱嘎。
小茅屋的破旧木门,在发出一声令人牙痒的摩擦声后,被推开了。
一个高大的僧人,右手中持着一根乌黑的破木棍,半挂着袈裟,露出大片古铜色的皮肤,每一寸的肌肤上都隐隐流转着宝光。
高大僧人望向屋子阴暗处,那里的蒲团上坐着一个面目柔和,让人见了就忍不住亲近的僧人。
此人便是方守和尚,方正和方闻的师弟,菩提院的二长老,实力赫然也是一位炼虚高手,但是除了菩提院僧人,外界却是鲜为人知,甚至一些刚入院的僧人都不知道菩提院中居然还有一位二长老。
因为此人几乎从未在外界露过面,数十年来都守着这间破旧茅屋,似乎是在守护什么东西,但是究竟是什么,却连菩提院的僧人都是不清楚。
“诸深,好久不见了。”方守睁开眼睛,露出柔和的笑意。
“方守长老,您找我有什么事情?”被称作诸深的和尚毫不掩饰目光中的疑惑。
他与方守的关系谈不上多密切,不过是在十年前,自己来菩提院述职时,偶然见过一次而已,所以他想不明白为何方守会在这种时候私下与自己会面,佛子试炼在即,作为菩提院的二长老,方守难不成不知道什么叫做避嫌?
他毫不意外自己这次与方守见过面,出去后外面肯定开始怀疑猜测两人的关系,甚至可能会传出某些不好的传言。这种事情,便是所谓六根清净的佛门也没法避免。
“你为伽蓝境镇守铜门关多年,可还顺利?”方守走到小木桌旁,示意诸深入座,开始洗茶泡茶,动作缓慢而自有一股韵味。
“最近这些蛮族内部似乎有些异动,但是我们还没有调查清楚,不知道在搞什么鬼,不过只要有我诸深一天在,那些蛮族便永远别想攻破铜门铁关。”诸深浑身僧袍鼓荡,目光中露出凌冽的战意。
“心有所持,降服心中暗藏的猛虎,难怪这十年,你破境如此之快。”方守毫不在意这间清净小屋被诸深搞得杀气腾腾,微笑着给他倒上一杯茶。
“所以,方守长老,您找我到底所谓何事?”诸深毫不在意方守的赞叹之词,反而有了几分不耐之色。
“听说,诸深,你曾放出话来说,愿意放弃佛子候选人的身份,为玄仁护道?”方守反问道。
“没错!”诸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郑重之极。
“如果玄仁圣子真如你们所说,能够踏足那个境界,那我甘愿为他护道。”
“就算玄仁踏足了那个境界,也与你无关吧,甚至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现在还是你的敌人呢,你这又是为何?”方守看起来有些困惑,似乎十分不能理解。
“我诸深有几斤几两,我自己能掂量清楚,注定是这辈子无缘踏足那个境界,但是如果玄仁圣子将来能够踏足到那个境界,那么与那几位联手,便可以为大衍界,根除蛮族之患。所以,我甘愿为他护道,直到他踏足大衍界的巅峰。”诸深说道。
方守看着这个袒胸露乳,有些另类的和尚,目光都恍惚了片刻,才微笑着说道:“可惜啊,以玄仁的性子,做出决定的事情,便是连我也劝不回来,不然让你当他的护道人,说不定以后会流传为一段佳话。”
诸深点了点头,看起来也有些落寞。
“不过,现在佛子试炼却是出了些许意外,让我们很是头疼。”方守揉了揉眉心,颇有些苦恼道。
“方守长老,有话直说,若是与玄仁圣子相关的事,我必然会尽我所能助他的。”诸深开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