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 行猎(1 / 1)

要说景明也算无辜,他得了这个“不堪大用”的考评却是玉娘与景和不经意间联手了一回。

这事儿说来倒是景和主使。景和素知景明这个弟弟是叫乾元帝与高贵妃一块儿纵成的,从前高贵妃得宠时,景明是乾元帝跟前最为得宠的儿子,便是皇长子景淳也要靠后,是以保姆宫人们对着景明只有夸奖奉承的,便是大儒们,看着高贵妃护短,也不好如何管束,因此养得景明颇为天真任性。便是后头乾元帝将心思全放在了昭贤妃身上,那时景明性子也已养成了,只谁又肯讨这个嫌去告诉他呢。

这回乾元帝将他们兄弟带到西山,虽是事出仓促,叫景和不能预先布置,却也不妨碍着他算计一回。

一到西山,景和便做了个好兄长的模样,带着景明游戏行猎念书,一面儿在乾元帝跟前博一个友爱的名头,一面是哄得景明对他亲近。景明得着的那只鹿,瞧着是偶然间得的,背后却是景和使了他的侍从出去预先捕着活的,埋伏在林间,待得景和带着景明到了跟前再放出来,一群侍卫要捕只叫困了几日的鹿,简直容易至极。

待得鹿到手,景和又做个大方的模样送与景明,却是晓得景明的性子天真活泼,得着这样的玩物是不能藏着的,多半儿要牵出来炫耀。而景宁与景琰两个小的,也在营中,见着活鹿自然稀罕。宫中服侍的,哪个不是势利眼,两个是宠妃跟前的孩子,一个是母妃失宠,兄长得罪,这几人若是抢一头鹿,这些人会偏向哪个还有疑问吗?

若是将鹿从景明手上抢了去,以景明的性子哪能不闹,在满营的将领军士眼中,自是本就有着狐媚名头的昭贤妃背后指使的。军士们大多没念过什么书,这样的人最是心直口快,有他们传播,乾元帝再想要给昭贤妃个美名也难。若是昭贤妃她管束住了宫人不将鹿拿来,那便是景明叫乾元帝不喜欢了,这与他没什么不好,左右他也已得了个友爱勤奋的名头去。

在玉娘哪里知道是景和临时做了这番计较安排,将她算计了回,这番不过是她素来谨慎,知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不肯叫邓氏那等人坏她的名头罢了,只她的所言所行会不会叫乾元帝愈发的不喜景明,倒是全不在玉娘心上。

西山大营能有多大,虽乾元帝对皇子的考评不好明着传说,可私下传递怎么拦得住?乾元帝对景明的定论转眼便传遍了,景和自然听说了,且又有景和的内侍打听得玉娘那番处置来学与自家主子知道。景和听了,也不觉意外,只脸上含笑地与近身内侍道:“替景宁景琰再寻只鹿来罢。”

若有由他再送了只鹿过去,自显得他友爱弟妹,而那样,父皇只会愈发地不喜景明。虽景明是个没什么智力能为的,到底也是父皇的儿子,日后长成,许就有奉承投机的围到他身边去,没得搅乱。索性早早让他彻底失去父皇的欢心。朝中大臣勋贵们看着父皇不喜他,自然会冷淡,也算是保全景明日后富贵了。

只是不知她看着鹿时会是个什么神情?依着她的性情手段多半儿会违心地在父皇跟前将自己夸奖一番。想在这里,景和脸上掠过一丝笑容,眉目潋滟。

不想景和想得极好,乾元帝却是不肯给他这个机会,因觉着这回玉娘母女又受了委屈,就有意补偿。是以乾元帝次日竟是带着玉娘,由赵腾率了一支神武营军士护驾,亲自猎鹿去了,待得景和知道时,乾元帝与玉娘已进了林子。

这等的偏宠爱护,直叫景和心底发凉,又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涩,只觉自己辛苦谋划,所作所为统统是为人做嫁衣裳。

又说,乾元帝这番举动连着玉娘也没想着。隔夜乾元帝将她抱在怀中缱绻时说了许多话,没一句提着今日要出猎。只有一桩,乾元帝素来热情,扰起人来就没个完,昨夜却是浅尝辄止,事毕又轻抚着玉娘玉背哄她入睡。玉娘当时虽有些疑惑,可也没想着太多,只以为乾元帝心疼她“委屈”了,不想天才亮,乾元帝就捧了玉娘的脸哄道:“好孩子,快起来,我带你出去。”

玉娘睡眼朦胧地瞧着乾元帝,见他身着软甲,便呢喃道:“圣上这是要去哪里?”乾元帝看着玉娘将醒未醒的模样,倒是添了分稚气,心中喜欢,低头在她雪腮上一亲,笑道:“猎鹿,昨儿阿琰不是喜欢吗,我给你们娘两个去捉一头。”玉娘听着这句就醒了,知道是乾元帝不过是借着她们母女受委屈的由头,实则要在将领们面前给她体面,便道:“圣上这样关爱阿琰,阿琰若是知道了,还不知怎么欢喜呢。千金之子尚且坐不垂堂,何况圣上。”乾元帝将玉娘扶抱着坐起来:“不怕,我已叫了赵腾率神武营护驾。”

听着赵腾名字,玉娘心上猛地一缩,手心都沁出了冷汗,一时猜测着乾元帝是知道了什么,飞快地在朝着乾元帝脸上睨了眼,见他脸上含笑,这才略略放心。却又怕与赵腾相处,时间长了,赵腾露出端倪叫乾元帝疑心,强自镇定道:“如此妾就放心了,只是妾不会骑马呢,怕是要扫了圣上的兴。还是圣上去吧,妾与阿宁阿琰候着圣上凯旋而归。”乾元帝笑道:“怕什么,我还能叫你摔着吗?且西山没虎熊猛兽的,不过是些小东西,不然我也不敢带你去。让她们替你穿身利落些的,深衣广袖的碍事。快些儿,今日叫你见识见识我的手段。”

玉娘知道乾元帝意决,再僵持下去反倒不美,只得起身,由秀云领着宫娥们服侍着用过早膳,便换了身窄袖齐胸襦裙,因怕叫树枝挂着不敢梳高髻,只梳了个低圆髻。乾元帝打量了回玉娘,又叫秀云取了帷帽来与玉娘带上,这才牵着玉娘的手出了寝帐。

赵腾早候在账外,他昨夜就领了圣旨,知道乾元帝要带了昭贤妃去行猎,一时想着能见阿嫮一面,一时又怕见着阿嫮,竟是一夜不能入眠,早早地到了帐前等候。这时看着帐帘一动,乾元帝牵着阿嫮走了出来。

乾元帝天生得一副好相貌,便是如今年近四旬,也依旧轩昂俊朗,今日身着戎装更犹如日月悬空,岩松独立。他手上牵着的女子,虽帷帽几乎遮住了全身,也看得出身形纤长秀丽,举止婀娜,有如杨柳迎风,又似步步生莲,便是看不清面目也知道是个佳人,不是阿嫮又是哪个。

赵腾只看得一眼,已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地跪倒,口称:“臣赵腾参加圣上,娘娘。”乾元帝只觉掌中玉娘的手掌一抖,只以为玉娘素来胆怯,身着戎装的赵将她吓着了,反回首笑道:“莫怕,他不过是瞧着冷厉些,对我倒是忠心。”

玉娘透过帷帽的白纱将赵腾盯着,口中缓缓道:“是。妾原也见过赵将军,当日圣上命赵将军护送妾回合欢殿,妾还记得呢。今日赵将军威风凛凛,是妾胆怯了。”赵腾听着这话,知道是阿嫮提点自己小心,连着头也不敢抬,只倒是:“臣虽鲁莽,也请娘娘放心,今日行猎,有臣在,必保得圣上与娘娘安然。”

乾元帝一面笑道:“朕信得过你,起来吧。”说着牵了玉娘从赵腾身边走过。乾元帝要携行猎,奉召赶来的御马监早备下了马,一匹是乾元帝惯骑的四蹄踏雪,另一匹却是一匹白马,从头至尾没有一丝杂色,眼神温顺,有着长长的睫毛,看着乾元帝与玉娘走道身边,也是一动不动,只好奇地看着两人。看着玉娘走到身边,竟还拿着头去蹭玉娘,乾元帝笑道:“不想你竟还招马喜欢。”

御马监知道这位昭贤妃是乾元帝心上第一得意的人,看着马儿这样,也奉承道:“这是飞雪通人性,知道娘娘最是和善,是以才亲近娘娘。”乾元帝道:“飞雪性子如何?”御马监回道:“回圣上,奴婢知道是娘娘要用特意挑的。飞雪是骟过的母马,不独样子好看,性子更是温存,娘娘要用,奴婢哪里敢不仔细呢。”乾元帝听着这句,又问:“飞雪即是母马,骟它做什么?”御马监瞧了眼玉娘,只怕吓着了这娇滴滴的宠妃,可乾元帝发问,他如何敢不答,只得回道:“飞雪前年难产过,险些儿母子皆去,不得不骟了。”乾元帝也就明白了,母马性子原就比公马温存,再骟过,自然更温顺,这才放心。

飞雪身上早扣好了侧坐的马鞍,乾元帝将玉娘抱起放在马鞍上,道:“坐稳了。”到底马再温顺通人性也是畜生,怕飞雪跑起来将玉娘颠下来,又取来备好的宽带将玉娘双腿牢牢捆在马身上,这些倒都是乾元帝亲力亲为,玉娘却在马上借着帷帽的掩护将目光投向乾元帝身后的赵腾,赵腾与玉娘对视了会,慢慢地闭上了眼。

又说早有个太监牵着马候在一旁,乾元帝最后才将缰绳扔与他:“仔细护着娘娘,回去有你的好处,若是惊着娘娘,仔细你一家子性命。”自己回到四蹄踏雪身边,不用太监服侍翻身上马,脚后跟一磕马肚子,打头先进了林子,那太监这也翻身上马,牵引着飞雪跟上,赵腾率着神武营的军士,身背神机弩随后跟上,一行人飞快的没入了林子。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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