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隋州城有神捕之称的吕冽!”落青溟端倪着缓缓至公堂的少年,开口。
“神捕不敢当,吕冽只是例行公事,为民请命!”吕冽谦和有礼,低眉叩首。然后长身立挺,那分外醒目的悬空右臂并无让他有丝毫颓废,反而多一份坚毅。
落青溟的眼中难得多了些许赞赏,连夜蔺的投过来的目光也深几许。
而堂中稍稍回过神的姚沣,在瞥见吕冽的身影时,难得蹙眉了,似厌恶又似慌张流转在那双眸里。
堂外众人望过来的目光却是满眼敬畏,可见吕冽平时在这群人当中的威望。
“你怎么看今日之事?”落青溟把所有人的神色尽收眼底,轻睇着吕冽道。
“回将军,其实师爷半月前已死在城郊三百里的破庙里!”吕冽轻描淡写一言,却如雷轰炸,公堂内外人人俱惊。
“也就是说,今日之事在你意料之中?”落青溟半敛凤眸,漫不经心的说。
“是!”吕冽答得干脆利落。
突然之间,气氛诡异的静谧下来,似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须臾,一声轻笑,打破僵局。
“啧啧,有趣!”夜蔺闲闲踩着步伐走至吕冽面前,双手环抱,好整以暇睨着他,“师爷既然已死,便将计就计想通过假师爷揪出幕后主使,不知本世子说得可对?吕捕头!”
吕冽微愣,就听这位世子爷又道:“假师爷会行刺钦差使,你怕是也没想到吧!”
夜蔺言罢,瞥一眼落青溟,“本世子倒是越来越好奇这幕后主使了,竟然知道苓麻草之妙用!”
“苓麻草!”落青溟手握成拳,冷视着那地上假师爷的尸体。他只用了三分力,不可能顷刻就要了那人的命。果然那人身上有苓麻草么?
“苓麻草,昭国漠北鬼雾林之物,其叶剧毒,三个时辰毙命;而其根却是解毒圣物。难道假师爷是死于苓麻草!”吕冽说完迅速至假师爷身旁,仔细检查了他的手腕处,果然一条如蚯蚓的黑线盘旋腕上。这是误食苓麻草叶最显著的特征,如此看来假师爷必是之前就已食了苓麻草。检查完,便招呼两人把尸体抬了下去。
落青溟闻言,凤眸里寒光翻涌如潮。假师爷不仅食了苓麻草,胸前必还涂了苓麻草的粉末。他一掌落下必染苓麻草,三个小时若不服苓麻草之根,对于修炼青渊掌的他而言,不会毙命,却会经脉堵塞,内力尽失。苓麻草,修炼落家青渊掌之人唯一的克星。除了落家人和夜蔺,只有落家军中少数人知晓。思及此,心底暗沉一片。忽而瞥向着堂中几乎瘫坐在地上一脸惊色的姚沣,“州邑大人这几日难得就未曾发现师爷有何异状?”
姚沣一顿,显然未料到落青溟把话题忽然转向他,连忙道:“未曾发现!”
“吕冽敢问大人一句,昨日里假师爷为何与舅老爷争吵?”吕冽回到堂中央,看向姚沣,直言道。
“老夫如何能知?”姚沣怒视而去,下意识就反驳一句,却难掩一丝慌张。
夜蔺见状,嘴角勾起玩味,星眸戏谑的扫了一眼姚沣。闲闲坐回那原先椅子,默然旁观着。
“大人当真不知?”吕冽皱眉,幽幽的目光里,有探究,有怀疑。
姚沣只觉被那双眸子盯得心慌意乱,犹如一张大网罩得他无处遁形。
“吕捕头是发现了什么?”落青溟出声问,凤眸斜睨着姚沣,话却是对吕冽所说。
“回将军,舅老爷在州邑府领衙差一职,向来有滋事赌博的恶习。昨日晌午却与假师爷在师爷房外争执起来,还大打出手,虽然事情被大人强行压下来,不许声张。但是毕竟发生在青天白日里,所以州邑府大多人都是知晓的。”吕冽说完,公堂门口一众捕快连连附声。
“哦?”落青溟挑眉,目光未离姚沣,面无表情道,“州邑大人没有话说么?”
姚沣心神俱震,最终垂下头去,娓娓道来昨日之事。
原来舅老爷好赌成性,数日前竟偷拿了师爷祖传的玉佩前去典当换取纹银百两。姚沣私下知晓扼令舅老爷还回,不想舅老爷变本加厉私取了府库银两。而两人争执的源头却是舅老爷贪得无厌多取了府库八十两银子。姚沣这才知晓师爷近段时间一直包庇舅老爷,怂恿他赌博,连祖传玉佩也是师爷自己给得。姚沣恍然才意识到师爷近段时间性情大变,可念在多年相交的情谊上,他心有疑虑,却不好当面责问。再加上舅老爷仗着他亡妻临终托付之情一向无法无天惯了。今日徒生这刺杀变故他才惊惧师爷性情大变之由,可舅老爷之举毕竟与他平日纵容有关,百般思量之下他便隐瞒了真相,哪知吕冽咬住他不放!这才道事情原委。
一众人等听完,心思各异。
吕冽眉敛眸暗,似是对着事情原委半信半疑。
世子爷一脸意料之中的淡然,星眸掠过堂外面面相觑的捕快们,回首在姚沣身上,嘴角勾起弯月的弧度,“想不到州邑大人袒护舅老爷之举,倒是颇有当年溺女之风啊!”
夜蔺似嘲似讽的言语,姚沣听之当下面色青白。
而公堂之上的落青溟却是一直抿嘴不言,只是眸光冷冷扫过堂下姚沣后,信手整理起公案上之前被他甩开的一叠信函。最普通不过的信封纸,里面却是装着师爷与山匪的来往信件,并非假师爷,而是真师爷方轶所书。他未至隋州之时,一名自称辛路的隋州衙差所呈上,告发隋州州邑府师爷勾结山匪,中饱私囊。而这个辛路似乎就是这位舅老爷的名讳。思及此,他眉心似峦,轻瞥一眼吕冽,目光又落在姚沣身上,问:“舅老爷何在?”
“他…怕是…在赌坊吧!”姚沣垂头支吾其词。
落青溟凤眸半眯,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拂袖差人去寻,起座又遣退众人。偌大的公堂,只留下夜蔺,那颤魏魏的姚沣自然也让人扶下去了。
“昭国吕伯侯你知几分?”落青溟负手立在公堂中央,仰头望着公案之上的“正大光明”的牌匾,面无表情道一句。
“昭国吕伯侯,忠良之士,辅国重臣,却天妒英才,未满三十而陨。”夜蔺倚着门槛处的石柱,目光从渐渐阴霾的晴空里收回,淡淡的说。半晌见落青溟未言语,又道了一句,“传闻吕伯侯两袖清风,无妻无妾,无子无女,可谓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少顷,落青溟转身说了句,“世间多有吕姓之人,却难有一个吕伯侯!”言罢,凤眸掠过眨眼间便乌云密布的天空,看一眼夜蔺,“隋州的山雨倒是说来便来了。”
“有空感慨万千,不如想想如何解了苓麻草?”夜蔺走出公堂,慵懒淡然的面上俨然已多了份凝重之色。
“既不取我性命,我又何须急着解毒?”落青溟难得的闲闲一笑,心下却疑惑,这幕后之人到底有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