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看着幻镜里冰雕似的杨春,再看一眼药床上沉睡的杨春,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小鱼忍不住去摸药床上的杨春,手才伸到杨春的脸颊,突然听到水波幻镜里有响动,急忙抽回手去看悬在半空的幻镜。
韩冬又出现了,正一步一步走近杨春。幻境明明一片纯净,韩冬却像跋涉万水千山一样,脚步特别沉重。
药床上的韩冬穿着绿军装,而幻镜里的韩冬浑身像披着一层闪亮的银甲,说不出的英武和俊美,看得小鱼都引不住吞了一下口水。
白得刺眼的幻境里,韩冬身上的银甲让他像一个发光体。
我要是穿上这样一身衣服,肯定也不比那小子差!
小鱼目不转睛地盯着韩冬的脚步。老白虽然把韩冬送入了幻境,但是韩冬能不能救出杨春还是未知数。小鱼觉得师傅老白选择什么术法都不懂的韩冬去幻境不靠谱。
幻境是每个人心里的样子,小鱼还没有经历过多少俗世,所以他的心里是一片净白,他看到幻境就是一片白色。而在韩冬眼里,他面对的是一片阴森的莽林。杨春就是躺在莽林里的睡美人,等他去唤醒,带她离开。
终于拨开拦路的缠树老藤,杨春似乎触手可及了。韩冬一步跨到杨春面前俯身去抱杨春,双手像是触到了无形的屏障,眼看着杨春却够不着摸不到。
杨春躺在一片碧绿的积叶里,几片鲜叶覆在关键部位,浑身如凝脂一样散发着柔光。
韩冬低头看着杨春,不知要怎样才能把杨春从屏障里抱出来。许是趴在屏障上久了,韩冬感觉到了身下的透骨寒意,这时他意识到杨春是被冰封住了。
韩冬马上去掏身上的火柴想点火化冰,却发现衣袋里根本没有火柴。一眼望不到边的莽林里看不见一块石头,想要钻木取火根本没可能。
韩冬急得抓狂,突然看见他趴着的地方有一片微不可察的凹痕,脑中不由得灵光一闪。
韩冬脱掉身上的衣服趴在杨春周身看不见的冰罩上,他要用他滚烫的身体融开罩着杨春的寒冰……
“啊!”
小鱼看着水波幻镜中韩冬突然脱掉银色铠甲,趴在冰雕似的杨春身上,不由得失声惊呼。随着小鱼的惊呼声,水波幻镜突然一闪消失不见了。
“小鱼,你喊什么?”
老白听见徒弟的惊叫急急赶过来,小鱼这时还在望着幻镜消失的虚空发愣。小鱼觉得此时韩冬一定已经压在了杨春的身上……
“傻小子,你看什么呢?”
老白用桃木剑在小鱼的眼前划了两下,小鱼缓回神,瘪了瘪嘴:“壁虎太过分了,他怎么可以……”
“可以什么?”
“他,他,幻境里没有别人,他要欺负凌爱舞!”
小鱼都要哭了,觉得心爱的姑娘此时正被别人蹂躏,简直是生不如死。如果是他进入幻境,看见心上人只想带她尽快离开,哪会起坏心眼趁人之危轻薄。
小鱼又恨又怒又是心疼惋惜的神情让老白明白了,老白用桃木剑打到小鱼的头上。
“傻小子,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赶紧添火,药泥都要熄火了。”
老白看见地上的金箔屑,确定小鱼做术法偷窥韩冬和杨春。老白早就猜到韩冬会对杨春做什么,如果不是徒弟小鱼生辰八字不适合入幻境,老白肯定得把这种好事留给小鱼。
老白站到药床边仔细打量韩冬和杨春,见两个人的脸色还是毫无生气,不由得锁紧眉头暗叹:但愿两个年轻人赤烈的爱,可以帮他们逃离那虚无之境。
“别磨蹭赶紧添火!”
小鱼抱来一捆桃木,故意只放在杨春身下的药泥里添火,老白又用桃木剑打在小鱼的背上,小鱼才不情愿地往韩冬的身下加了一把火。
此时幻境里的韩冬浑身已是一片冰冷,他感到眼睫正漫上寒霜,牙齿冻得直哆嗦,心脏都像被冰封住了,慢慢失去动力。
“春儿,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韩冬望着杨春白得像玉兰花似的嘴唇,他希望杨春能回答他一句。杨春无声无息没有半点反应。
“我说过要对你负责,我会等你长大,我要娶你。你快点睁开眼睛,你睁开眼睛这魔碍的幻境就消失了。”
此时韩冬的身体离杨春还有几厘米的距离,尽管距离如此的近,却感觉不到杨春的一点生气。杨春的睫毛像两片松花江边的树挂,闪着晶亮封住了她的视线。
“春儿,我还记得那次你逃票去上海,当时深夜,你古灵精怪的样子特别有趣,你想打动列车员放过你……”
韩冬觉得舌头快要冻僵了,说话变得越来越费力。
“你真厉害!我特别佩服你一个女孩子,竟然敢在深夜爬火车。还有你陪你大姐到上海看医生,你当时就像一个掌控一切的女王,让人不由得臣服……你天生就是一个强者,你一定要挺住。就快好了,我一定可以让这层冰障融化。”
韩冬已经感觉不到身下的寒冰,他知道他的体温已经没有办法再融化冰层。他想起身活动一下,让身体可以恢复一些温度,可是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和冰层融为一体,根本没办法站起来。
一种绝望的感觉袭来,韩冬感觉到眼窝里积满了泪水,他控制着不让泪水流下来。一旦流泪,可能眼睛马上就会冰住,想要再看身下杨春的脸都不可能了。
韩冬望着杨春白得透亮的脸,忍不住将双唇贴向冰障里杨春的唇,隔着冰层虽然感觉不到亲吻的温度,不过上次给杨春做人工呼吸时亲吻的感觉,一直烙刻在韩冬的心里。
不知是不是错觉,韩冬看见杨春的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蓄在眼窝里的泪再也控制不住了,汹涌着落在冰障上。韩冬想再呼唤杨春的名字,张了张嘴却发现嘴唇已经冻在了冰层上。这时眼泪也迅速化为冰棱,将他的眼睛给冻住了。
不能死在这!
韩冬的脑海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他庆幸眼泪冻住的时候他没有眨眼,现在依然可以看着心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