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珊珊又馋又恨,泫然欲泣立在那里,惹得附近几个同学频频看来。
宝镜佯装惊讶,“我们当然是好朋友呀,可老师说好朋友要相互帮助,每次都是我请你吃糖,珊珊你什么时候请我?”
何珊珊急红了眼,她家虽然是工人家庭,可她不像徐宝镜是独生女,家里还有妹妹弟弟,何珊珊几乎没有零花钱,这也是她为何要与徐宝镜做“好朋友”……奇怪,徐宝镜怎么忽然变得小气了?
何珊珊还在想宝镜是不是哪里恼了她,那厢宝镜已经跳上车走了,剩下她气得跺脚。
张鹏奋力踩着自行车,还不忘埋汰宝镜:“我早就说过何珊珊那丫头就是跟着你骗吃的,你还拿她当好朋友!”
宝镜把手放在他腰上掐得张鹏嗷嗷叫,“要你管。”
“不识好人心!”
张鹏在面对学习时特别笨,其实心里还算明白,起码比自己有识人之明吧,宝镜越发坚定了自己的信心,他还是很有改造空间的嘛。
大概是徐妈妈特意嘱咐过不要给宝镜压力,晚上时两夫妻都没问徐宝镜考试如何,宝镜想过两天就能领成绩单,正好给爸爸妈妈一个小惊喜,也没特意去说。
徐家夫妻见她不像以往一有了点进步就咋咋呼呼四处宣扬,暗暗怀疑徐宝镜多半是考砸了,两口子更不敢提成绩。
“小镜儿怎么不出去和张鹏他们玩了?”第二天早上徐妈妈大概实在憋不住了,还委婉安慰她,“一时的成绩不说明什么嘛,你兰兰表姐也是越大越认真,学习成绩稳定上升,你瞧她现在,后年肯定能上大学!”
宝镜苦笑不得,“妈妈,我考得挺不错。”
徐妈哪信,给了徐宝镜一毛钱推她出门“散心”。
1980年的南县,整个县城都没两条街,没有滑冰场,没有网吧,没有步行街,徐宝镜拿着钱除了买糖吃也没处花。
一毛钱全买糖吧,购买力足够让院子里几个小学生跟在她屁股后面打转:“宝镜姐,我有纸青蛙。”
“小镜姐姐,我有铁环,给你推啊!”
“宝镜姐……”
徐宝镜发出去一块块糖块,收回了一枚枚崇拜感激她的正太和萝莉,看他们在院子里瞎跑,身体里装着成年人灵魂的她不禁遐思。
1980年,国家已经在沿海设立了四个经济特区,要想有幸福人生,经济条件也是必须要保证的,自己能在眼下做些什么,积累起第一桶金呢?
十一岁的女孩子,就算是有先知先觉的优势,在经济落后的南县要想赚取属于自己的第一桶金也是千难万难呢。
这时候做小买卖是要被人嘲笑的,社会地位极其低下,徐爸爸是机械厂的高级技工,徐妈妈是供销社的员工,两人都不可能放弃工作去做小买卖。
徐宝镜想来想去,她能把握住的机会,似乎只有今年年初发行猴票?这才一月份,也不知猴票发行没有,明天可以去邮局问问。80版的猴票今年只要八分钱,到她重生前,单枚价格已经破万,一整版猴票的成交价则高达百万人民币。
“醒醒吧徐宝镜,八分钱一枚你也没钱买啊。”
赚第一桶金也需要本钱,徐宝镜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颈上的红绳纠缠到一起,她把小铜镜解下来放在手心。
借着月光,可以看见这面青铜镜样式古朴,花纹精美大气,一看就是货真价实的古董。
可惜,此镜上辈子遗失造成了她一生的悲剧,借她十个胆子也不敢卖了镜子换起步金。
“爸爸为何如此看重你,只因为是古董?”
将铜镜翻来覆去琢磨,从小戴到大的东西,又能看出什么新花样了?正要将铜镜收起,某个角度镜面正好于一束从窗帘缝隙溜进来的月光相对,异变陡升!
灰蒙蒙的铜镜表面忽然腾起翻涌的白雾,雾气形成漩涡贪婪地吞噬着月光,雾气蒙蒙中,镜子里出现了一些模糊的画面:一条挂满灯笼的大街,年轻的夫妻牵着小女孩在人群中穿行,美丽的灯景是小女孩生平仅见,她兴奋极了,像一只快乐的蝴蝶般到处看灯。忽然,一个流里流气的青年撞上了小女孩,女孩倒地痛呼,父母将女孩抱起细声细语安慰……
徐宝镜必须要用小手捂住嘴巴才不会惊呼出声,这画面虽朦朦胧胧,可那画中三人,分明是徐家三口啊!月光照在铜镜上,镜面发生变异,竟让她在镜中看见了自己和父母的身影。
元宵灯会,这是上辈子徐爸爸带着她去省城看灯,弄丢了传家宝,从而害的父亲害命,是一切悲苦的开始……镜中画面仍在流转,宝镜屏住了呼吸不敢打搅。
只见画面一转,徐家三口的身影已从镜中消失,随着出现的是撞了宝镜的青年。流里流气的年轻人走过热闹的灯会,来到僻静的街角。
不远处的繁灯将这无人角落照亮,有一辆红旗轿车静静等候。年轻人左右打量走上前,车窗摇下一半。
徐宝镜只能在画面中瞧见一个小而精致的下巴,翡翠镯子套在纤纤素手上,递给年轻人一叠面值十元的“大团结”纸币。
年轻人收了钱便将手里的东西递到了车内之人,那双带着翡翠镯子的纤纤素手接过了古朴精致的小铜镜的那一刻,画面戛然而止!
竟是如此么?
不知不觉,徐宝镜早已泪流满面。
她以为自己上辈子不小心弄丢了传家宝,从而一生悲苦,原来不是啊,原来不是……泪水模糊了徐宝镜的视线,她想,原来不是我!
前世的悲剧,不是天意,是人为!
是有人觊觎这面巴掌大的小镜子,指使贼人盗走,那辆看不清车牌的红旗轿车,那个侧面,那只带着翡翠镯子的手,那个嘴角有黑痣的小偷,徐宝镜一边无声哭泣,一边强迫自己将这一切关键点牢牢记住——如果传家宝是被人所盗,那么父亲的车祸会不会是人为?
十六岁那年,收养她的小堂叔遭遇意外,会不会也是人为?被人抛弃是自己识人不明的话,后来被陷入狱,最后只能孤零零死在脏乱的地下室,这所有的不幸,难道真是自己命中带煞,注定要孤苦一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