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大师轻悠悠的话语出口,密林之中就连那丝微风也不见了踪影,仿佛整个空间瞬间被凝固。
刘秀暗暗叹息一声,不由感叹世事实在变幻无常。好似这老天也会嫉妒人世间太过完美之事,总是会让人在不经意中,将悲苦洒落下来。
薛擒虎与嘉措脸『色』如故,依然全神戒备。只有多吉忍不住站起身来,脸上有一丝压抑不住的笑意,手中依然提着那柄杀气凛然的狼牙棒。
韩冬转身面对的是梁雨蓿显得极其空洞的双眸,眼神之中就连应有的疑问、愤怒,甚至起码的悲伤也没有一丝。
梁雨蓿在见到薛擒虎时,已有见到仇人的冲动。只不过因为知道韩伯还在这些人手中,一直强按心中的仇恨。
在她内心深处甚至想到,只要有韩冬在身边,父亲的血仇总会有还报的时候。
谁知,在八年之前因父亲所请,为自己打造过苜蓿枪的金大师在这样的场景之中,竟然说出了一个让自己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黑刀之名,天下传唱已久,梁雨蓿并非没有听说过。但是这柄黑刀总是与薛擒虎联系在一起。这让爱屋及乌之下的梁雨蓿,并没有将名震天下的黑刀与身边之人联系在一处。
或许在她内心深处,也会隐隐有所抵触,不愿将黑刀与韩冬相连。
此时,虽与金大师立场相对,但梁雨蓿却也知道,此人所说应是实情。
世上最亲近的爹爹,确实是殒身在自己最心爱的人手中。对她来说这个信息,让整个天地都变幻成了一片死寂的苍白。
面前熟悉到极点,不止一次在梦中出现的身影,此时却又觉得陌生到了极致。
一道阳光透过树叶洒落在梁雨蓿木然的脸上,光影之中,轮廓分明,有一种超越凡尘的美感。让韩冬心中一阵巨痛,不由伸出手来。
咫尺之间的距离,却有一种仿佛永远伸不过去的感觉。
这个动作惊醒了梁雨蓿,两行泪水无声的自柔美的脸颊上滑落,苍白的嘴唇随之喃喃自语:
“这是……为何会……是你……”
提在梁雨蓿手中的那杆长枪,倏然而起,猛地刺向了韩冬胸膛。
韩冬伸出的手指微动了一下,瞬息停住。
锋锐无比的枪锋及体。刹那间,自胸腔贯穿了他的整个身躯。血肉撕裂的疼痛传来,面对梁雨蓿的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坦然的笑容。
血『液』顺着枪身缓缓滴落,猩红之『色』极为刺眼。
也仿佛流进了韩冬心灵深处,好似与万物相连的心神,也被这鲜红的颜『色』所染。
在韩冬眼中,就连树林中透『射』而下的阳光,仿佛也闪烁着一缕血『色』。
刺出这一枪的梁雨蓿,到了此刻,恍惚中这才发现手中的苜蓿枪已穿透了韩冬的身体。
一脸茫然的放开枪,脸上『露』出极度惊恐、彷徨,却又无助的神情。
神情飞速变幻,转瞬间又变化为极为坚定的表情。
欣长的身形倏然向韩冬手中的黑刀扑去,黑『色』的刀锋在一缕阳光下显得异常明亮。
……
随着梁雨蓿如飞蛾扑火般的身影跃动。
一道短促却极为惊心的声音在密林之中响起。
“阵!”
周围先前仿佛被凝固的人影,猛然全部活动起来。
嘉措身影闪过,手中弯刀划过一道斜线,所取方向正是刘秀。
金大师巨锤挥动,身形随之而起,沉凝无比的劲道排空炸响。手中巨锤迎头向韩冬头部砸来。紧随其后的是多吉带着狂啸之声的狼牙棒。
身前是令风云变幻的攻击,在韩冬背后,最先抵达的却是薛擒虎不知何时『射』出的长箭。
韩冬被长枪贯穿而过的身体,旋风般动了。伸出的手臂,轻轻一带,已将梁雨蓿拉进了自己怀中。身形微缩之间,黑刀化为一道光影,冲天而起。
猛然收缩的身体,使得背后的长箭以毫厘之差,擦着头皮飞过。这时才传来弓弦连续两声细微的震颤之声。
随之身边刘秀与嘉措武器交鸣之声也响了起来。
手中黑刀幻化而成的光影,相继与金大师及多吉手中蕴满劲道的兵器猛然接触。
狂暴无比的碰撞,却毫无声息。只是韩冬身体不由的一阵巨颤,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忽然泛出一丝异样的红润。
只是稍退半步的多吉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这是与韩冬第三次交手。只有这次,已经明显的感觉到韩冬已是后继乏力了。
韩冬看看伏在怀中的梁雨蓿,神情恬静的她好似根本没有察觉周围的危险,只是呆呆的望着韩冬。眼神之中只有放弃一切、生无可恋的惨然。
身前金大师与多吉的杀器又一次挥了过来,而在后脑处,薛擒虎让人心寒的长箭又一次『射』出。只不过,这次却不是一支,而是品成字型排列的三支。
贯穿心脏的痛苦,使得为了躲过前后的攻击,就是以韩冬蜕出凡尘的强壮身体,也只能有些佝偻的轻微扭动。
这样轻微的动作,韩冬也忍不住咳出声来。在他整个身体在极不自然的颤栗中,两道鲜红的血『液』从韩冬嘴角边滴落。
梁雨蓿所刺的一枪,使得韩冬内脏伤害极重。
长枪穿透了身体,随着他身体每一次微动,好似在身体内部搅动。就是以他仿佛能够重生的体质,也不堪其负。挥刀之时提振劲道,更是会有一种锥心的疼痛传遍全身。
挥出黑刀勉强将金大师与多吉的武器挡住,一口热血再也压不住喷了出来。扭身避过了薛擒虎『射』来的两支长箭,最后一支却无论如何也避不过去了。
左肩一震,感到中箭处传来一丝丝瘙痒。箭上绝对有毒,并且毒『性』异常猛烈。
在隐隐传来的烦闷感觉中,韩冬自我解嘲的想到,这已是自己第二次被薛擒虎的毒箭『射』中了。
两把狂暴的重兵又一次从天而降,将紧紧相拥的两人笼罩在一起。
微微抬头的韩冬,只觉天空之中透『射』而下的阳光,有一种刺眼的感觉,随意挥起的黑刀已有些无力。
韩冬已经想不起有多少年,没有这样奇怪的感觉了……
怀中的梁雨蓿好似也感到了危险,本能的扭动了一下。
哦!
这里还有一个需要自己守护的生命。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陨落在自己面前,除非自己已经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
手腕处的佛珠散发出一丝沁人的清凉,不知多少次徘徊在生死边缘的韩冬,心灵猛然挣脱束缚其上的那层红幕。
黑『色』的刀影震颤中倏然化为无形,仿佛在这一刻,突破时空的限制。
在金大师与多吉的惊讶之中,黑刀凭空显现在他们的兵器之上。
两人明明蓄满劲道的武器,在与黑刀接触中,却有一种空无一物的感觉。而且手中的武器好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束缚,怎么也挥之不动。
无处受力,却又韧『性』十足,这种奇怪至极的感觉,让两人忍不住抽身而退。
就在这时,密林中一声长哮传来,随之是刘震东急促的叫声:
“父王可在!”
长哮之声让人心神具是一阵巨震,正是韩冬的大黑无疑。而随着刘震东的叫声,已有数道迅捷身影闪现。
薛擒虎脸『色』一变,蓝『色』长弓弦身一震,向正与嘉措交手的刘秀『射』出一箭。
口中短促之声响起。
“临!”
随着声音出口,金大师手腕一抖,一股刺鼻的浓烟瞬息而起。
就连完好无损的刘秀也来不及阻挡,薛擒虎等人倏然转身,闪动下不见。
只有远远传来一道声音。
“韩伯已被带往大曲礼格列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