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美而又宽大的马车,在官道上行驶,速度并不慢。车内所坐之人,却并不觉得太过颠簸。
韩薇跟随韩冬上到马车之后,倒是没有再次发生意外之事。只不过,在她看到韦姜布满伤疤的一张脸颊之后,还是有些心悸之感。倒是对行走不太方便的穆成舟不曾注意。
而韩冬好像是觉得见到韩薇之后,此行的目的已经不难达成。不再像先前赶路时一样急迫,反而放任马车按寻常之速赶路。
车厢之内,笑意晏晏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韩薇。韩冬感到在心中有一丝柔软之处,正缓缓焕发出一股令自己也觉得感动的热流。
在没有见到母亲之前,能先遇到妹妹,似乎预示这次的宁安之行,应该会比较顺利。
有韩薇在,最少入宫去见见母亲这一环节,应该不会构成太大障碍。有了这样良好的开端,其他问题也一定会顺理成章!而且所行之事,有她在旁参详一二,也会有些补益!
这时的韩薇,因为在渡口上脱口而出所说出的两句话语,让她自己现在想来,也觉得面颊有些发烫。
现在到了安静的车内,反而一改往日的活泼。沉静的看着坐在韩冬身边的韦姜,以及自己身边的穆成舟,暗自猜测着这两人的身份。
在韦姜离开王宫十几年后,韩薇才出生,两人从未有过交集。韩冬不由想到,自己这个妹妹倒是比自己幸运了许多。
在她出生之时,就有十大名将之流的二师姐在旁守护,实在让人羡慕。
若是当年自己出生之时,二师姐秋霜就找到了母亲。有她在母亲身旁,以她的一身武功,韦姜应该不会机会将自己带出王宫。
对于韩薇竟然并不认识穆成舟之事,韩冬也觉得有些奇怪。夏州各国林立,自然必须有商人互通有无。
总体而言,夏州商贸比较发达,商人的地位自然不低,而这长隆商号就是在西原也名声不小,何况是在魏国境内。
更何况穆成舟乃是这庞然大物的东家,这种人物本就应该会被一国的情报部门所留意。
而韩薇也并非那种大门不迈的娇女,不谈先王在位时,就能自由出入宫禁。甚至前往他国见识一番战场杀伐,也只是等闲之事而已。
就是韩澈即位之后,能将她拜为劲威军副总领,又能以她为使节出使越国。也可以知道,平日韩薇应该经常会协助韩澈处置政务。
因此,韩薇认识穆成舟才是合理之事,反而不认识此人,不会有一个令人信服的解释!
……
被韩冬损毁留下的茶几残骸,早被人收拾干净。四张座椅之间,又重新搬来了一张茶几,不过材质已不能与先前的那一张相比。应该只是随意从其他车上搬来,也能暂时将就一下。
这张茶几上,依然整齐得摆放着笔墨纸砚之物。
穆成舟此时仿佛已对韩冬改变心意并不抱任何幻想,在他再次上车之后,一言不发。但对这些小小的细节,依然极为注重。
一时间,车厢内并无人说话,气氛显得有些沉凝。
韩冬捻起茶几的那只笔,玉管狼毫,单单就这支笔,其价值也绝对不斐。长隆商号的财力可见一般!
“这位是长隆商号的大东家穆成舟,你在宁安难道没有见过?”
韩薇神情一愣,侧身看了看穆成舟,微一摇头:
“早就听说过穆掌柜有点石成金的本领,但他常年深居简出,一直没有见过!倒是听二哥经常提起!”
这个回答,有些出乎韩冬意料之外。本来他还想过,韩薇或许并没有听说过此人。若是如此,穆成舟所来的目的就有些令人玩味。
穆成舟好像也并没有意识到韩冬之意,坐于椅子上向韩薇微微伏身,对其所言也不以为意。
韩冬指了指韦姜,提笔又写道:
“这位是你的姑姑,也算一家人,倒不须太过多礼!”
既然韩冬将人介绍为姑姑,韩薇也不细问,就要起身为礼。韦姜却不敢轻受,已站起身来,就要拜倒。只不过有韩冬在侧,怎么也拜不下去。
“你方才所说,正是我这次过来宁安的目的。进城之后,我要立即见到母亲,你可能安排?”
韩冬所写直呼母亲,极为清楚,若是旁人一听之下,都不会另有歧义。只有韩薇因先前之事在心,先入为主之下,一见这段话语,依然『露』出一副女子羞涩之意。
见韩薇依然有些误会,韩冬一笑,侧身对方才站起之后,就并未落座的韦姜点了点头。韦姜自然明白其中之意,缓缓开口说道:
“长公主殿下,罪人韦姜在二十八年前,曾是王宫之中的一名宫女。与太后也算认识多年,只不过我当年侍奉的是月妃娘娘……”
韩薇本就是冰雪聪慧之人,这时见到竟然是韦姜开口,已知韩冬方才所写,应该是另有隐情。听到此人所说,心中更是一阵巨震!正待发问,就已听这韦姜继续说道:
“当年……长公主可曾听说过,二十八年前的云水宫……雷火之事!”
韩薇已是脸『色』肃/然,再无方才小女子一般的形态。以她的智慧,不难想到,韦姜所说,就是韩冬想让自己知道的事情,而这些应该与母亲有着极大的关系。
深宫之中,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韩冬并非糊涂之人,在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也并无顾忌之意,看来此事知道的人不会太少。
“这件事情,母后对我讲述过许多次,当年二哥出生之时,风云变幻,引来满天雷霆。竟然将母后所在的云水宫劈燃。好在一场大火之下,只有一名宫女遇『乱』!”
当年之事,极不寻常,任何人也是记忆犹新。一直到现在依然有人津津乐道,特别是韩澈即位之后,更是有人将当年之事拿出与之相印证。
韩薇当然对这件往事并不陌生,在随口叙述完毕之后,如画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惊疑,应是想到了什么事情。
“而这韦姜……这个名字我虽然只是听过一次,但我绝对不会记错!这是当年唯一死于那场雷火之中的宫女!”
韩薇从小就有过目不忘之能,晦涩难懂的佛经,也只需要看过一遍就能背诵。何况简简单单一个人名,就是想要将之忘记,只怕也不太可能!
“我记得母后在讲述这件往事时,只提及过这名宫女一次!以后母后再说到此处时,因为自责,只会落泪再不提起。在母后看来,当年这名宫女,就是因二哥而死……”
韩薇说到此处,目光又是一凝。在归月原计谋百出,将嘉措等人戏弄于股掌之间的奇女子,此刻已回归理智!
“想不到,这件困扰母后多年的往事,竟然还有些内幕!韩冬,你将此人带来,声称是我姑姑,又是何意?难道你与薛擒虎一般,想夺我魏国江山不成?”
韩冬摇了摇头,自家妹妹的聪慧,确实不在自己之下。只从韦姜简单的一句自我介绍,韩薇就已想到了如此之远,对这件事情后续发展的可能,也有了清晰的认识。
“你可以听完再说,其实这件事情,很快就会传遍天下!”
韩冬止笔,韦姜已知机开口说道:
“其实当年我并未死于大火,不过是我受人蛊『惑』,将太后所产之子换走。事后被人灭口而已!”
好像早就知道会有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韩薇神情并无任何变化。不过能够看出,她正在信与不信之中迟疑。
一时间,再无人开口,车厢之中更加显得宁静。
“这么说来,现在的魏王并非我母后所生,而是另有其人!”
韩薇脸若寒霜,神情更是严/肃无比。就是再过理智之人,知道叫了多年的哥哥,与自己并非亲身兄妹,乍听之下,决然不会相信。
这时韩薇的目光并不茫然,却有一丝求助之意。绕过韦姜两人,已移到了韩冬身上,好似想要从他这里获得答案。
韩冬也知道,此时韩薇心中极为混『乱』,不太容易相信任何人。就是自己,她也不会太过相信。毕竟多年以来就树立的心理标定,不会就这么仅凭一人之言,就此摧毁。
就算是扭转普通人的这种心理定式,也并非过多解释所能奏效,更何况是心理本来极为理智的韩薇。现在这种情形,只能任由她自己将其想通。
“薛擒虎乃是大蒙王族,与忽列本是兄弟!”
虽然不需再提及前事,使得起到物极必反的作用。但说出另外一些事情,让韩薇回归思考,这才是引导韩薇最好的办法!
薛擒虎实际上是大蒙皇族,这个身份一经暴『露』,对韩澈将极为有利。这个结论,任何人都能想到。而此时韩薇,正需要从这简单之事开始寻找相应的答案!
车行良久!韩薇才叹了口气,开口问道:
“薛擒虎的身世之密,有多少人知道?”
韩冬双眉一挑,自己这个妹妹到了现在,虽然还是不敢相信韩澈身份之事。但理智到底战胜了情感,不再怀疑自己有何居心,这才会有此一问。
而她所问之意,虽然是问薛擒虎之事,但也是想知道韩澈身份之事,又有多少人知道。
“最先知道此事之人足有上百,只不过以大蒙、汗国、西原之人居多!长隆与丰顺两支商团适逢其会,也打听到了其中的消息。还有就是魏王韩澈自己也一定知道!”
不需韩冬有任何表示,一直处于沉默之中的穆成舟开口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