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国王宫又被世人称为金城,与他国的王宫一样,都建立在自己国都的中轴线上。
这座建立在宁安中心的王城之所以会被称为金城,不仅是指王宫占地颇大,富丽堂皇。更是因为这座内城之中,不仅地面铺就特制的“金砖”,就是宫殿的屋顶也大都采用金色瓦片铺成。这一点与夏州其他国家的王宫有所区别。
当年魏国开国之君在建设这座王城时,曾参考了大漠汗国的宫廷格局。
韩冬的这位祖上也算特立独行之人,施政方略并不保守,极富有挑战的精神。他与大魏第一任首辅宁安一起,为了吸引人才,在当时向整个夏州提出的一个口号就是“唯才是举、有容乃大!”。两人合力之下,有意要将魏国打造成一个兼容并蓄的国家。
大魏能在强敌环视之下强势崛起,也正是因为两人的这番举措。而且这种理念一直延续到了现在,当年并无身份证明的薛擒虎,也包括韩冬在内,能够在魏国投军也得益于此。
魏国这座王城,若是天气晴好,阳光充足,整座王城在阳光之下,会更加显得金碧辉煌,如同黄金打造一般。就是到了晚上,在王城灯火通明时,也能看见这非同一般景象。
这座王城在宁安被立为国都之后就开始建设。虽然近百年来,也是经过陆续扩建,才有了如此大的规模。
但此城与定都宁安的历史相差不到十年,当年修建时就有意在其周围,留下了许多空地。从这点都能看出魏国的开国之主,确实是雄才大略之人。而这位定鼎江山的魏王曾经指出,这座王城将与国都宁安一样,象征着魏国的国运。
已是子夜三刻,若是能从空中鸟瞰,不难发现王城后宫之中依然明亮如同白昼,有种沉寂之中的热闹。
不管是在何国的王宫之中,自然是以左为尊,此时魏国的这座王城左手的一座宫殿之中,守卫最为森严,周围布满了身着甲胄的侍卫。
如今魏王并未立后,这座宫殿在后宫之中,能够占据主位,只能是当朝太后的寝宫——云水宫!
这时整座宫阁周围灯火更加明亮,人影绰绰,能看到这里防卫更加严密,四处布满了守卫的人员。不过在寝宫宽敞的大殿之上,却只有三个人。
高坐正堂软榻之上的正是魏王韩澈。只是他虽然一身明黄便装,平淡之中依然尽显尊贵之意,不过他脸色却有些憔悴,好似心事重重的样子。
在他身后是一位身着淡蓝内侍打扮的中年人。这人应已过不惑之年,却面白无须,合手恭立在旁。虽一副宫中内侍的模样,但渊渟岳立,显得极有气势。
另外一人在下首安坐,年岁不大,一身文士装扮,更显得人物倜傥,神才飞扬。这人正是清晨曾出现在绿柳林中的宁可。
“思进,你说薇妹现在已经到了城外,却不愿回来见见我这个哥哥!难道十几年的兄妹之情,竟然能够就此随意舍弃吗?”
三人应该在大殿之中待了不少时间。却见韩澈沉思之中,长叹一声,神情有些惆怅的向宁可问道。
宁可虽然坐于下首,但身形挺拔,安坐在一旁,隐隐有种万事在握的从容之感。听到韩澈的问题,他也只是身形微微一正,微笑着回答道:
“陛下!不必太过介怀,长公主主素来睿智善良,现在只是一叶障目,被人暂时蒙蔽而已。等到尘埃落定,她定会醒悟过来!”
“哎!”
韩澈点了点头,他如何不知这宁可只是劝慰之语,并不能太过当真。与韩薇十数年兄妹,他对自己这位妹妹的性情实在太过了解。
若是韩薇闯到自己面前,甚至将自己骂上两句,却能代表她对自己并无任何成见。但现在韩薇与那韩冬待在一起,好像并不准备与自己单独见面。这只能说明,韩薇已从心中将自己这位哥哥排斥在外了。
想到这里韩澈对于韩薇的态度,并不抱有太大的幻想,就是先前所问,也只是有感而发而已。
“思进,方才你曾说到,薇妹也想要这魏国江山,难道这魏国不是她的吗?就算孤独坐于金殿,但凡有什么事情,孤依然会征询她的意见!”
“这个魏国,本来就有她一半!她这是何苦来哉……”
韩澈轻轻咳了一声,语带寂寥:“难道这样,她还不能满足!一定要登上那张座椅不成!明天你去告诉她,只要她还认孤这个哥哥,就算这个位置让给她又有何妨!”
宁可心神一动,微一侧身,脸色一肃:
“陛下!以微臣看来,长公主并无这番想法。若是殿下真有此想法,以殿下的睿智,她定然不会故意在人前吐露。只会将其放在心中,暗中积蓄力量!”
这一点倒是说中了韩澈的心思,他眼神一亮,对宁可所言极感兴趣,神情中显露出一种催促之意。
“在绿柳林,微臣得常公公之助,在所有人之中最先见到长公主殿下。随后才有陛下派去的韩将军、穆掌柜以及龙骧军的铁骨箭分别见到过殿下。”
“长公主殿下对我们四人都曾说过这番话。可见,殿下所说只是为了迷惑陛下而已!要知所有人之中,以微臣的身份,最容易被他们所信任,这点常公公可以证实。”
随着宁可的这番话语,韩澈转头看向身后恭立的内侍。正好见到此人应声点头,对宁可所言表示并无虚假之处。
若是韩薇在此,当会记起,在绿柳林韩冬曾对韩薇说过,这宁可能够最先找到他们,定是有人相助。看来这相助之人,就是这位魏国王公的内务总管,常识常公公了。
“因此,依微臣看来,长公主只是想要通过此事,来向陛下施加压力!”
宁可说到此处却有一丝未尽之意。在他想来,只要韩澈不做认回亲生之母一事,太后身份不会发生任何变化,韩薇应该不会有任何反对的想法。
韩澈点了点头,对宁可分析出来的结论却不置可否。“思进!那你觉得韩冬又是何种想法?”
这个问题才是韩澈最为关心之事,话一出口,已是目患得患失之感。兹事体大,就算宁可数代忠于魏国,与魏国可以说是休戚相关。但在此非常时期,韩澈对于宁可的态度,不敢有丝毫马虎。
宁可也知道这个回答,会决定韩澈将如何行事,沉思了片刻,才开口说道:
“陛下!韩冬此人微臣实在看不明白,若是他只是想要见见太后,应该不会如此大动干戈。如果他还有其他想法,微臣觉得有些无法理解!”
韩澈眉头微蹙,轻轻敲了敲软榻,手指与软榻相触,大殿内传出仿若击鼓之声,显然韩澈一身武功并不弱。要知魏国以武立国,每位王子必须自小习/文练武,否则就连继承王位的资格也不能拥有。
韩澈虽然不以武功而显赫人前,但一身武功在做王子之时,就在上层家族中广为流传。
宁可听到软塌的沉闷之声,只是微微一愣,又浑不在意,继续说道:
“不过微臣觉得,只要长公主心中没有这番想法,仅凭韩冬一人,根本不足为虑。一人之力到底有限,就是能敌千人,难道还能敌万人不成!”
宁可说到此处,站起身来,对站立在韩澈身后的常识抱拳一礼,竟然好似比对韩澈更为恭敬。
“常公公乃是我大魏有数的高手,就算是十大名将之中薛擒虎与营雷,也不敢说轻言胜之。您对于这种高手应该是最有发言权?”
自古文武相轻,在宁可这种顶尖文士之中更为常见。能对常识如此恭敬,也只不过因为这常识曾是先王的大内总管,与宁可已去世的父亲,也算相识多年好友。
但整个夏州却是以武为尊,宁可自小秉承家族遗风,对武道一途只能算是一知半解,并不太过放在心上。
至于对韩冬流传天下的事迹,也不过当做茶余饭后的故事。虽然相信韩冬在武道一途世间少有人敌,但绝不迷信有人能仅凭个人之力,就能与一国抗衡!
宁可话声刚落,却见韩澈脸上露出不以为然之色,常识的神情显得极为奇怪,好似对宁可所说感觉有些难以理解。
韩澈又是一声长叹,他也知道自己这位年轻的朝中重臣,对武道一途的看法有些偏颇。不由微一侧身,以目示意常识为宁可解释一番!
“思进!你与你父亲一样,总是有些文人的傲骨,认为那些高手就如神话传说中的人物一般,只不过是被人口口相传,夸大其词而已!”
这常识声线虽然极为尖细,却并不令人觉得难以接受。反而这道声音,一听之下让人不由精神一振。他与韩澈、宁可两人的父亲极熟,直呼宁可的名号理所当然。
不过常识竟然未曾对宁可将自己与薛擒虎与营雷两人,相提并论的赞誉有所反对,好像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之事,看来常识对于自己的一身武功,也是极为自负。
“其实正好相反,这些神话传说中的人物事迹,都是以实实在在的人物原型为参考,并非空穴来风。夏州之所以以武为尊,除了这些年来战乱不休之外,最大的原因,就是那些威震天下的高手确实存在,并且所知者极众!”
常识目光在大殿明亮的灯火下,闪过一道异彩,整个人也陷入了一种独特的情绪之中。
“在三十年前,我刚刚入宫不久,机缘巧合之下,曾得到过宁府的馈赠!因此我这才有了这身武功!”
常识十二岁入宫,从小太监一步步走上如今的大内总管之位,深得前魏王的信任。此人在夏州声名不显,就是在魏国,也没有多少人知道他一身武功已达顶尖层次。
但韩澈与宁可两人对他知之甚深,知道此人一身武功极为了得,可算是王宫大内的最后一面屏障。若非先王在绿柳林遇刺之时,常识有事不在身边,只怕越轩也无法得手。
而常识在韩澈登基之后,也对韩澈如同对待其父王一般。这才使得韩澈对他信任有加,像这种隐秘之事,对他也并不隐瞒。
不过两人从未听人说起过常识得一身武功得自何处。此时听来,顿时觉得有些惊讶。
“当年我曾随先王到宁府拜见宁相爷。机缘巧合之下,我发现宁府下人送上的茶水之中,有些异常。心急之下将其打翻……”
不用细说,一名小小内侍做出这等事情,在事情未曾查实之前,就算性命能保,只怕也觉不会好受。或许常识能得先*任,也是因为此事而来。
“后来事情水落石出,我也差点死于非命。因此宁相爷对我有些歉疚,又觉得我忠心耿耿,才给了我一本习武之书。据相爷说,这本书籍,也是先人所留,自一套典籍中摘抄而来。”
韩澈与宁可却也知道常识所提到的相爷,正是宁可祖父宁龙。此人也是天纵之姿,在他一代,魏国才真正成为夏州三大强国之一。因此后人都以相爷称呼而不名。
“等我习武有成之后,才知道这部书中所载,就只有相爷交给我的那部分,才涉及到练武之事。其他内容,按相爷所说,讲述却与武功并无丝毫关系……”
韩澈两人不知常识为何会讲起自己的往事,好似与三人此时讨论的事情并无联系。听到此处,韩澈与宁可互相对视一眼,宁可缓缓吐出四个字来:
“随堂笔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