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孕没满三个月,本来就是身体特别脆弱的时候,白梨腹部被踢了一脚,加上惊吓过度,当时就小产了。
所幸之前因为胎没坐稳,怕被人暗害了,白梨一直不敢说起来,所以襄王是不知道她怀孕的消息的。
再加上现在襄王正忙着巴结虞国的大王子,以达成两国之交、实现襄国的崛起,所以并没有时间想起她来。
说起来这个两国之交的节点,就是如今风头正盛的襄樱公主。
其实别说是在这种乱世,就是太平盛世,公主的命运也多是作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更不要说如今各国战乱迭起,竞争激烈,前一个月,刚有一个小国被灭掉了,襄王已有危亡之感。
之前因为襄樱失踪,襄王已经痛心疾首,大感白白浪费了这么多年的宠爱。
如今她盛装归来,未免夜长梦多,襄王当然要赶紧把她嫁出去,借由联姻拉襄国一把。
就算她成了神女,如今归凡,不也还是要嫁人的嘛。
如今中原十一国之中,若论强盛,虞国当属其中之最,襄王的打算就是拿襄樱去攀虞国。
而虞国大王子又在此,简直是天赐良机,当然要牢牢把握。
“虞国地处中央,国土庞大,土地肥沃,繁荣富庶,又据太河之险,藏风聚气,实乃中原正统之领帅......孤王倾慕已久,早有促成两国交好之心,无奈可遇不可求。
如今樱樱得成神女,降临虞国,得大王子亲自护送回国,不仅是襄虞两国建交之机,也是她与虞国有缘、与大王子有缘啊。
”
襄王笑得十分开心。
其实只要襄樱嫁给虞国王室,就能向外界传达两国建交的讯号,所以他是不介意襄樱是嫁给大王子,还是二王子,甚至是虞王的。
只要达到他的目的就行。
之所以加上一句“与大王子有缘”,那不是刚好巴结一下这个使者嘛。
这位虞国大王子虽然清清冷冷,但也是个男人不是。
襄王以己度人地想,男人嘛,哪个不爱美色的。
而他女儿襄樱公主国色天香,艳压群芳,是中原大地上公认的第一美人儿,还有哪个男子能不动心?
距离襄樱公主回归襄国已有好几天,襄王天天拉着虞国大王子宴饮、聊天、时不时来个暗示,今天也不例外。
大王子面色淡淡,其实内心已经略感不耐。
他静静听了一耳朵,眉头微蹙,然后放下酒杯,修长白皙的手指从袖口取出一封信来,道:
“您与父王想到一块儿去了,真可谓......英雄所见略同。
”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含着淡淡的嘲讽。
不过襄王可没有听出来,一听这话,连忙欢天喜地地接过信封,急不可耐地阅读起来。
一口气读完便拍案而笑,惊喜道:
“虞王此心,正和我意!待孤王细细斟酌一番,回书一封送往虞国,已成盟约之好。
两国若是果真结为盟国,中间的纽带,便是两国盟姻,大王子仪表堂堂,我那女儿花容月貌,堪称天造地设的一对啊,哈哈哈!不过此事商定之前,莫要走漏风声,我那女儿如今身份不同,婚姻一事,不可马虎。
大王子再耐心等待一段时间,襄虞两国建交之日,便是婚盟达成之时!”
“如此甚好。
”
相对于襄王欢喜欲狂的形态,大王子面色淡得可以,似乎没有任何情绪。
不久便以体乏不胜酒力为借口,离开宴殿。
刚步出殿门,那体壮如熊的田将军就走上前来,疑惑问道:
“那封信不过是个借口,主人为何真拿出来,与那老匹夫拉拉扯扯?”
当时虞王要他出面护送襄樱公主,怕他被冷落久了不愿意,遂拉他到一边嘀嘀咕咕,说襄国虽小不足为惧,但是如今出了那么一位神女,怕也是风头大盛,若娶过来,岂不如有神助?又说自己就这么两个儿子,你弟弟不行,还不是得你继承王位么,神女还不是得你娶么。
(他之前确实还想着再生个完美继承人出来,但神女出现之后就打消了念头。
)
王后在一边虽然嫉妒地快要扭曲了面孔,但是也不敢开口,自己把儿子独好男风的事情欺瞒了这么久,没想到王上全都知道,不降罪已经是好的了,哪里还敢开口。
大王子面无表情地听虞王唠叨完,才淡淡点头。
虞王于是志得意满,立马修书一封,盖上虞国国印,交给他,让他到时候交给襄王。
大王子接过信封就出发了。
其实就是虞王不说,他也是打算走一趟的,说了,也是顺水推舟而已。
至于那封信,原本也不打算拿出来的,奈何这个襄王的嘴脸太让人受不了。
“堵他的嘴罢了。
”
大王子淡淡回答一句,并不放在心上,然后问:
“事情进展如何了?”
田将军听得问起,脸色一肃,虎目之中闪过一丝暗芒,低声答道:
“弟兄们已经逐渐摸清了这里的防守和各宫各门的暗哨,但这里地形独特,视角难辨,想要暗中渗透,还需一段时间。
”
大王子点点头,脸色仍是波澜不惊,道:
“时间尚且宽裕,徐徐图之即可。
”
秦五涵躺在香软舒服的床上吃着零嘴儿,简直优哉游哉。
她宫殿高,往窗外一看,再次看到那个高冷的虞国大王子和那个熊一样的田将军,从远处的奇石花园经过。
她心里感到了深深的疑惑。
这都这么久过去了,这种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怎么还留在这个小地方啊,这里有什么吸引他的吗,还不赶紧走??
不过这不关自己的事情,她还是不要管了吧。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总有一种感觉,这个大王子,是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
可能是因为他三番两次派人救了自己吧,她不确定地想道。
那天初回国,一见着白梨,她就控制不住地愤懑满腔,气血上涌,踢打孕妇什么的,也是有些失控了,现在想想都后怕。
见白梨小产了,形状凄惨,还要忍受那两个状如疯狗的人渣的打骂欺辱,她赶紧离开了。
当然没忘记吩咐下面的人严加看守,还不准找大夫,不准走漏了任何一点消息,尤其是不能告诉襄王。
而襄王这段时间的心思,都在襄虞两国盟姻一事之上,后宫都不去了,哪里还能想起白梨这朵小白花来。
于是白梨终于也尝到了呼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凄惨滋味儿,在身心双重折磨之下,一天天枯萎下去,眼看也活不长了。
秦五涵期间去看过两次,每次都觉得渗人。
而神奇般地,随着他们一个个遭到凄惨下场,她心里也越来越轻松了,那些沉甸甸的阴暗情绪渐渐消散大半。
有了卫队的追杀,薛扬、赵肆也难逃法外,人头早晚献上来,她只要坐等就好。
秦五涵知道复仇任务已完成大半,于是心情豁然开朗,有心情吃喝玩睡了几天,解了旅途乏困,整个人更是说不出的容光焕发,光彩照人,偶尔侍候的婢女内侍们,都会痴痴看呆。
吃零食吃得半饱,她把看自己看呆的人都轰下去,然后莫名其妙地摸摸自己的脸,想起自己看过的玄幻,暗戳戳想道:难不成这襄樱公主美得太过,已经觉醒了魅惑之类的天赋技能?那是不是可以拿来迷惑人心啊?
不过她很快把这天马行空的东西抛出脑海,掰着手指头数了一下自己在这里的日子,一共:
“六十天......”
72-60=12......也就是说还剩十二天的时间。
时间不多了啊,也不知道卫队的追杀进行的怎么样了,要是失败......那她也没办法了。
不过她显然是杞人忧天,正这么想着,外面便有几道利落的脚步声响起,然后便是卫队长求见的消息。
秦五涵精神一振,从榻上坐起来,按着剧烈跳动的心脏,扬声道:
“宣他进来。
”
一身黑衣的卫队长面无表情地走进来,一手拎着一个黑布包裹着的木盒,在秦五涵三米前立定,放下木盒,单膝跪下,声音没有任何的起伏:
“奴才不辱使命,格杀薛扬、赵肆二人,取下首级,快马加鞭回国复命,请公主验收。
”
说完,他利落地解开黑布,打开木盒,里面赫然躺着两颗森冷的人头。
按照秦五涵的特别吩咐,木盒子里一直放着冰块,因而人头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得以完好保存不腐烂,五官尚可辨认清楚。
秦五涵看了一眼,确认是那两人之后,立刻移开了眼睛,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
这个变态的任务...她她她希望自己晚上不要做噩梦!qaq
她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挥挥手:
“收起来吧...做得很好。
”
卫队长立刻收好人头,仍跪着待命。
秦五涵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然后语气平静地下令:
“去把牢里的三人首级也取来,不用冷藏了,直接找个大箱子装在一处,等我命令。
至于他们的尸身,悄悄抬出去埋了吧,不要让人看见。
”
“是。
”
那东西被带走之后,秦五涵缓了一会儿才缓过来,她现在只想着赶紧走人了,简直崩溃。
不过她还不能走。
她还有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去到她初来的那个谷底深涧里,把襄樱公主原身挖出来。
蓝球说过,走之前要把她挖出来的。
而且襄樱公主还没死呢,只是陷入身体机能休眠状态而已。
自己一走,说不定她可以活过来的。
这事宜早不宜迟,自己得赶紧去把她挖出来,也许还能给她治治伤什么的,不过行动一定要隐蔽。
她前几天就吩咐下去,铸一口玉棺,现在已经做好了。
她也打听过了,那个地方不算远,路上不耽搁的话,三天可到,来回六天就可以。
出宫这事儿,还是要跟襄王说一下的。
秦五涵再不待见他,他也是这里的最高统治者,要是太无视而把他触怒了,恐怕自己的行动就要受到重重阻碍。
“樱樱,回来的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吧......”
她刚要过去找人,襄王已经过来了,志得意满,红光满面,仿佛有什么重大好消息要告诉自己。
秦五涵暗道准没什么好事情,于是先声夺人:
“父王,女儿有要事,要出门一趟。
”
襄王只好把还未出口的话咽回去,皱眉问道:
“你不是刚刚回来,又要去哪里?”
秦五涵神情肃穆,开始一本正经地瞎编:
“想必父王早已听闻,皇天上帝赐我以神女之名,命我回凡,襄理国风,祛除秽气。
如今我感应到襄国西南、与丰国交界之处的峡谷深涧之中,有宝物出世,本是祥瑞之兆,预示我国繁荣富强。
但那深谷之中,阴风阵阵,秽气森森,将那蒸腾瑞气冲散不少。
事不宜迟,女儿急需前往彼处祛除秽气,接回宝物,否则......时间久了,宝物受秽气浸淫,阴风渗透,宝物变凶物,吉兆变噩兆,侵蚀国运,恐为我国带来灭顶之灾!”
襄王没有受到神使光环的影响,本来对这神女一事是不怎么相信的。
但是这个时代的人原本就没有真正开化,统治者又对跟国运有关的吉兆噩兆等十分上心,再加上秦五涵自从上个世界当过神棍之后,业务已经相当纯熟,脸色一板,唬起人来一套一套的,襄王就给唬住了。
他惊疑不定地问:
“此事当真?”
“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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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秦五涵就带着一队人马、一口玉棺五颗和人头,鬼气森森地(划掉)向目的地出发。
她当初怕自己回来找不着,特意一路做了记号,这种记号做得相当简单粗暴,那就是一路撒首饰。
如今虽然两个月过去了,但是这种人迹罕至的地方,当然没人来捡首饰,于是她顺利地找到了地方。
谷底还是如此阴冷潮湿,秦五涵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强忍着内心的害怕,让侍卫们把东西放下,然后都退到外面去。
只剩她一人了,她赶紧撸起袖子动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那真正的襄樱公主捞起来,擦擦干裹好衣裳,然后再费个九牛二虎之力,把她放进铺了厚厚锦缎的玉棺里。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襄樱公主的肉身在河里待了两个月,好像,好了很多,就是那些伤痕什么的,好像已经淡化很多了,已经没有当时凄惨的样子了。
接下来就是最艰难地一部分了,秦五涵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
她欲哭无泪地打开箱子,看也不敢看,就猛地打了个寒颤,赶紧对着那双目紧闭的真身说:
“这五人就是害你的罪魁祸首了,已一一伏诛,命归西天,这就是所谓恶有恶报。
现在我拿他们的人头来祭奠你的悲惨过去,带他们来这里,换你回去......不知道你对这个结果满意不满意,心中的苦痛怨恨能不能平,我的任务算不算完美结束......如果还不行的话,我也没办法了。
”
紧张兮兮地说完,她就眼巴巴的看着襄樱公主。
然后,非常神奇地,她就看见,那具肉身没裹好的脖子手臂等处的痕迹,开始以一个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恢复成完美无瑕的玉肌雪肤,原本苍白的脸上,更是泛起了健康的光泽。
仿佛时间倒退,整个人从那个饱经摧残的破布娃娃,变回那个冰清玉洁的闺中少女,正安然恬睡着,徜徉在无忧无虑的美梦之中,粉红的唇角,甚至泛着淡淡的微笑......
秦五涵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她又有那种惊艳的感觉了。
当然,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喜悦感和成就感在她胸中涌动,让她差点热泪盈眶。
与此同时,她胸口一轻,所剩不多的怨气也彻底消散干净,只觉得浑身上下一阵畅快,好久都没这么顺畅地呼吸过了!
“呼!呼!妈耶,妈耶,所以是成功了......”
她重重地呼吸了几口气,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情,三下五除二把人裹裹好,盖上棺木。
然后一身轻松地叫人过来,传令:
“宝物已除秽,接入玉棺中。
启程,回宫。
”
*****
旅途十分顺利,秦五涵原本已经算好了,回到宫中还有六天时间,完全够她慢慢从襄樱公主,甚至是襄国国库之中找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回去卖小钱钱。
一路走一路想得开心,心情简直都要飞扬起来。
之前这么多事情都顺顺利利,最后要挑奖励了,完全没有不顺利的可能嘛!
但是,人生就是这样充满意外。
秦五涵回到王城,一路回到自己的寝宫,路上其实是有点安静的,但是她心情太飞扬了所以并没有放在心上。
回到仍然安静的寝宫,她依旧没有疑心。
把玉棺安置在自己房中,吩咐卫队在外面严密把守,不许任何人进来之后,她就欢快地跑向前殿,想去磨一磨襄王,弄把国库钥匙挑选宝贝。
殿门平时都大开,这次竟然紧紧关闭着,她一个收势不住,还是大咧咧地闯了进去,然后——
“我擦!这是什么情况......”
左边,殿中王室成员已经跪了满地,瑟瑟发抖,脸色发白,被那群熟悉的黑金铁骑队队员牢牢围起来。
右边,已经躺了好多新鲜的尸体,血流汩汩,血气冲天。
中间,那熊一样强壮的彪形大汉正一手抓着襄王,另一手的青锋宝刀高高扬起,正要落下!
襄王原本已经面无人色,看到猛然闯进来的秦五涵,就跟看到了救星似的,痛哭流涕,猛地大喊:
“樱樱,快救父——”
那田将军眼睛眨也不眨,手起刀落,咔嚓一声,襄王话没说完就人头落地,骨碌碌滚到了秦五涵脚边,双眼瞪大,死不瞑目。
“啊!——”
秦五涵尖叫一声,猛地跳开,脸色也吓白了,指着殿门边的大王子,怒喊:
“你他妈要干什么!”
田将军看了这边一眼,正要过来,大王子却抬手制止了。
秦五涵正以为他要给自己一个说法,没想到他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拔剑,直刺,精准地从她的心脏位置刺过去,刺了个对穿——
“我擦,你个王八......”
忍着剧痛一句骂人的话没说完,大王子就干脆地把剑拔/出来,左手拿布擦拭着,脸色还是波澜不惊,淡然地令人发指。
秦五涵气、急、疼交加,卒。
她倒在地上之后,身体就神奇地消失了,一丝痕迹也没留下来。
那边原本瑟瑟发抖的王室们集体看得目瞪狗呆,一时竟然都忘记了害怕。
大王子迎着他们震惊的视线,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她是神女,归天了。
”
不过刚说完他就皱眉,觉得对这些将死之人解释,纯属多余。
于是他视线转向那田将军,点头,声音极淡地说出一个字——
“杀。
”
好不容易忘记害怕的王室们又开始瑟瑟发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