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烁?”
高卓拉长了声音“咦”了一句。
“没错,大人,就是敬国公府的二公子陆烁,也是此次会试参考的人。”
这人高卓当然是认识的。
当初因为与陆烁的纠纷,高俨可是被惠崇帝好一顿排揎的。
“这个陆公子,倒是个明白人!”
高卓还没说话,他身旁的景先生便眼睛一亮,赞叹了一句。
“是啊!”
夏先生也笑着赞同。
“之前卢大人的事,咱们一直遮遮掩掩的,这陆烁倒好,直接将所有东西都揭露了出来,还这般含而不露,让人看不出半点不妥,当真是考虑周密啊……如此一来,百姓们便会将视线全都转移到那十来个士子身上,说不定圣上也会如此,怀疑是有人别有用心故意挑拨,到时再多加查探,卢大人身上的怀疑,就可以被解除了……”
这番话算是说到高卓的心坎里去了。
不管承不承认,陆烁今日这番行为,确实是一部好棋。
只不过……
“……这陆家一直是轩德太子的外家,虽然不如周蔡两家得脸,但也是关系紧密,这陆烁怎么不帮太子,反倒帮起咱们来了?”
景先生适时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这疑惑不止他自己一个人有,高卓也抱有同样的想法。
“这还不简单……不管跟咱们对不对付,但卢大人可是此次会试的总裁,我听说,当初陆烁就在着火的那个考院内,卢大人对陆烁而言,说是救命恩人也不一定,此番为恩人出一把力,也是理所应当,没什么好疑惑的!”
夏先生摇摇头,面上一派理所当然之色。
真是如此吗?
景先生面露迟疑。
高卓却皱着眉头,带着肯定。
他肯定道:“绝非如此……”
说罢,他叹了口气。
引得夏先生和景先生都看向他。
难不成还有别的原因在?
“这几年,陆昀官越做越大,在圣上面前也愈发得脸,可谓是水涨船高,再也不是以前那个无足轻重的陆府了……但你们看看,太子跟陆府关系有如何?”
关系如何?
夏先生和景先生对视一眼。
不冷不热,保持着一段距离。
想到这里,两人恍然明白了些。
高卓说道:“……不是轩德太子不想用他们陆府,依照陆昀现今的本事,若是为任何一方所用,那都是一大助力啊!陆府分明是不想跟太子府有什么牵连,这是想避嫌呢!”
“可他们这层关系,如何避嫌的了啊?”
夏先生摆摆手,面上很是困惑。
“说不得,这也是陆烁今日这番行为的原因所在。”
高卓面色一沉,带着斩钉截铁般的肯定。
为了跟太子府划清界限?
为了保持中立?
夏先生和景先生沉默良久,不过高卓却显得很高兴。
“不管怎么样,陆府要是决意跟太子划清界限,对咱们来说都是好事!”
“是啊!”
景先生附和起来,“也是太子自己失却人心,不懂拉拢,过往做的太过分了,陆府好歹也是百年世家,哪里能忍得下去……”
几人在此事上议论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陆府跟太子划清界限,这是好事,不论能不能将陆府拉拢到他们阵营,对他们来说都是有利的。
说了一会儿,话题才又转到卢大人头上。
景先生和夏先生将惠崇帝此时对卢世新的态度分析了一遍,末了才问道:“您看卢大人的事?”
高卓笑笑,“怎么办?陆烁那小子不是已经给咱们指明道路了吗?哼哼,那几个举子是谁安排的,咱们俱都一清二楚,如今陆烁既然已经挑明了,那咱们也不用耽误,明日一早,就派几个言官从这几个举子身上下手,也不必提卢大人,只说他们的险恶用心就是了,圣上对卢大人虽有疑心,但并不深,很容易消减……若是能顺藤摸瓜,把蔡绍虞也给揪出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最熟悉你的人,往往就是你的敌人。
这些举子是谁安排的,高卓用膝盖想想就知道是谁。
太子如今咄咄逼人,不给他们留半点活路,那他们也不用顾忌了,上去就是干!
“是!”
下首的人,包括两位先生在内,听了高卓的话后,面容一肃,便应承了下来。
……
街上人来人往的,又恰逢集市,陆家的马车行的极慢,走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在醉客楼门前停了下来。
车夫停了车,陆烁带着清泉下来,直接上了二楼,到了约定的房间,砰砰敲响了门。
“进来……”
周茂的声音依旧如同和风细雨,令人如沐春风。
陆烁走了进去,两人稍微寒暄了几句,陆烁便使了个眼色,屋内侍候着的下人就都下去了。
单独说话?
这种情况,以往可是很少见的。
周茂面带疑惑,摸不清陆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由皱着眉头盯着他看。
陆烁却没有半点不自在,任他看了一会儿,他自己则上前关了房门,从袖中掏出一个扁平的大荷包,扔到了桌子上。
“这是……”
周茂看着荷包,目带疑惑看向陆烁。
“打开看看吧!”
他说道,面色肃然,接着便自顾自端起茶盏,咕咚咕咚喝了一气。
周茂不明就里,却还是按照他的嘱托开了荷包。
里头是几张纸,折成厚厚的一摞,看着很有分量。
周茂一一展开,眼睛一扫,接着便一下子瞪大了。
“这是……”
他的声音变得激动起来。
不待陆烁回答,他便继续往下看,良久,就在室内静的一丝动静都无、空气好像都凝滞的时候,周茂才终于颓然的放下了手中的东西。
“这些……都是真的?”
陆烁点点头,面带肯定,依旧十分的严肃。
“是真的,都是真的,这上面的名字,全都是从周伯父手中买官的人员,四所一一记了下来,没有半点差错!”
周茂听罢,面上的震惊再也掩饰不住。
他这般反应,陆烁倒是早就想到了。
陆烁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该拿什么话安慰他。
不管怎么说,周良甫所做的事,都是铁证如山的,真个是个蛀虫一般的人物。
哪怕他跟周茂是铁哥们儿,但在这种原则性问题面前,让他说违心的话,他都是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