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结之地楼阁外,一袭冷裳白影,流风转袂,仿若欲乘风而去。
羽扇摇下,见得风云暗涌,三光隐晦,一颗孤星高悬,血光潜耀。
“血星隐三光,此乃大凶之兆。”
观九天云色,察世局变化,深邃中,一抹凝重闪过。丘墓摇头轻叹,心中所系者自然是那初出茅庐的弟子,幻子龙。
“丘墓好友,你让我好找。”雄稳脚步踏近,划破沉思,却是险关雄者,天王楚义。
笑声入耳,丘墓心思一转,回身道“等了许久,你终于来了。楚老将军,你办事的效率远不如从前了啊。”
“是啊,老了,自然不如从前了。”楚义面转苦色,轻叹道“日前你所托之事,我已经一一照办。无奈众人执念至深,非战神之子领导不出集结之地。”
似早有预料,丘墓面不改色道“看来此事棘手了啊。”
楚云眼中一亮,轻笑道“虽是棘手,但看好友神情,当有应对之策了才是。不然数日前,也不会放任幻子龙独身离去了。”
“哈,若真如楚将军所言,我也不必这般伤神了。”
楚义听罢,心神一动,惊疑道“哦?”
“不瞒你说,此去战神谷,我心中无万分之一的把握。所以,我又如何能让子龙陪我冒险呢。”轻叹之言尽透无奈之感,手中羽扇轻摇,沉重了心情,丘墓继续道“毕竟,此回要面对的可是幻世中最为强大的两族啊。”
“好友用心之良苦,日后此子得知必然感怀于心。不过既是如此,当初你又为何急于公开幻子龙的身份呢?。”
“眼前情形,确有诸多无奈。除了寻一处安然之所外,幻子龙身份的曝光,有助于后续幻世第三大势力的崛起。幻剑出世那日,必是龙傲幻天之时。”
楚义朗声道“哈,这番话,好友说得豪气了。不过,幻剑若真的现世,只怕将惹来杀机无数。”
“这血染的天下,何处不惹腥风。我相信,子龙定能克服一切困难,轰掣天下。”
“好友对他依旧如此有信心呢。”楚义淡然轻笑,走至高峰尽处,举目是一望无垠之辽阔。冷风过耳,似倾诉过曾经的战魂傲骨。如今回首,只余悲伤流转,轻叹惋惜。
“是啊,毕竟那是将军的儿子啊。”
“好友既是选择相信子龙,可愿在他身上赌上一局?”
楚义精神一震,饶有兴趣道“如何的赌法?”
羽扇遥指东方一处,丘墓笑意淡淡,随心道“赌上战神谷的一切。”
心知话中所指,楚义沉声静默,却是难阻无奈爬上眉头。
“好友,若此战得胜,你可愿于整个天族为敌?”
“你要去战神谷吗,即便孤身一人?”
“然也。”
谈笑二字,坚定了一念。羽扇下,是一人御风独立,衣袂飘然。
听得话中泰然,楚义心头稍缓,问道“聪明如你,难道已有盘算?”
“此回天魔双族再次合作,其兵力足有百万之多。可兵不在多,在于奇,在于精。正如幻世最强之军,战神之士。”
“所以,好友想以硬碰硬,搏万分之一的胜机。”
再是一笑莞尔,丘墓羽扇轻摇道“然也。”
“号称天下第一智者的你,何时也变得意气用事了。”
“约定之日将至,我已无更多选择。好友,若这一战无回,幻子龙便拜托你了。”
高峰耀金光,流彩炫丽,但见黄金之翼再展,煌煌神威,赫动天下。
。。
飞雪横向白山尽,雪峰万高怯人心,一山万里,万里冰封。
风冷冷,冷冽了一方寒地,霜冻了青丝三千。
一弯月眉轻颤,昏沉的人渐渐苏醒。睁眼刹那,是一片白芒映入,空了脑海。
“这里是哪里?”
冰璋起身,只觉莫名痛觉袭来,皱了眉头。放眼高峰雪白,茫茫一片,再无人迹。忽然一个念头闪过,惊惶了面色。当下四顾寻看,目光骤然停在了一处。
只见皑皑白雪中,一人冰封。静立的身影,即便不动如石,也难掩一份傲然霸气。
“羽尘!”
声声急切如泣,步步踏近如奔。寒冰隔绝,是触碰不到的心爱之人。寒霜迷离,是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唯有至冷冻气萦绕周围。
“糟糕了,玄天山的极寒天气非是常人所能承受,若不快点解除冰封的状态,恐怕他会有性命之危。”
轻抿嘴角,柳眉紧蹙,似在犹豫间,难以做出抉择。再看一眼郑羽尘,冰璋终究不忍。眉目娇柔中,赫见一色赤红闪耀,激荡起层层热浪。
玄天山上,冰封万里。吹风,透骨奇寒,飘雪,冰霜凝晶。萧萧中,唯见天地间浑然一色白。是雪,不尽。
倏然,异能玄现,风雪急转,逆冲向外,带出滚滚赤炎之热。纯白基色中,竟有一抹赤红染漫天风火。
“大白痴,你才是让人不放心。”
苍白的唇,微微颤抖,一声话语,却是于这冰雪截然的温柔。随着炎能释放,四周雪晶凝水升华,飘散成烟,化了无形。
“天玄苍茫,吾道为圣,冰之精灵啊,顺我之命,应我之意,离!”
一字落定,空间似有一刻停滞,之后,风雪如狂,旋飞成柱,遁入虚无飘渺,散尽冰寒冽冻。浩然玄天雪,一瞬转天明。
冰冻化解,郑羽尘恍然一醒,唯见四下银白一色,静淌过光绪柔和,暖意如春,又何处可寻飞雪狂风肆虐。
“大白痴,你没事吧?”
娇柔话语入耳,郑羽尘惊动间,侧首相看,却是心中最重之人。
“冰璋!”
目光凝视下,冰璋眼神飘忽,心不在焉道“干嘛用这么吃惊的表情看着我?”
“你怎么。。”
“哈哈,承接天命的人,你终于来了。”
口中疑问还未道出,突来一句莫名,惊了心神。
宏亮的声音自天际传至,苍劲有力,回荡在玄天山山头。
护身冰璋之前,郑羽尘凛然道“是谁?”
眼前飞雪再起,凝聚一处,渐渐变化成形,为人模样。
“二十年了,幻子龙啊幻子龙,你总算来了。”
惊异之际,再闻一声爽朗笑言,倏见雪中豪光万丈,一人现世。
一双慈眉善目,一捋银髯,一袭紫绒白袍,一拐桃木仙杖,正是世人传闻中的圣灵山仙者,雪融老人。
端看郑羽尘上下,雪融老人眼露欣慰之色,颔首笑道“嗯,英俊潇洒,气度不凡,确有几分战神当年的气魄。”
仙威震慑,郑羽尘不知该喜或忧,皱眉道“你认识我的父亲?”
“何止认识,当年便是你父亲将幻剑留在此处,要我守护不离。他说有朝一日,自有战神血脉的传承者入山取剑,却不想,这一恍,就是二十年啊。”
幻剑入耳,郑羽尘难掩兴奋之情,说道“如此说来,幻剑果真在此。”
似知郑羽尘此行目的,雪融老人微微笑道“幻剑本是战神所有,我理应将其归还于你。只是幻剑有灵,择主而尽其能。千百年来,幻世中唯有战神一人能够真正驾驭。而你,是否也有这份能耐呢?”
郑羽尘沉吟不语,心中却也有这一层担心。
“你,愿意接受我的测试吗?”
“测试?”
恍然间,郑羽尘惊觉耳边怪声不绝,或哀怨婉转,或激昂慷慨,或低沉深邃。而眼前景色更似墨入止水,变化多端,迷离了空间。
“唯有纯净的灵魂才能于剑心灵相通,发挥出剑之极致,所以幻剑之强,不在剑,而在人。我虽受战神所托守卫幻剑,却也不是非要将其交出不可。因为幻剑之威震天撼地,世间万物难以匹敌。为了确保圣剑不落非人之手,我必须要对你有所考量。”
空间光色飞逝,彩辉旋绕,似是坠入了天际浩宇,无边无际。郑羽尘恍然一时,身影已至一片陌生境地。
身前一对男女背对,看不清模样,唯有似曾熟悉的轮廓映入眼帘。
虽只是这般静静凝望,郑羽尘心中却是无端生了酸楚,黯然,莫名。
“你说我们该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呢?”
女子开了口,声音温婉动听又带几分空灵之感。
“你觉得呢?”
而男子的话语,纯朴中带有浑厚,浑厚中又似有苍凉之感。郑羽尘听闻,心中顿时触动。
“呵呵,你总是这般。每次问我之时,你心中早有决定了不是吗?”
“哈,想我一生所愿,唯有幻世和平。如今我儿降世,理应承我之志,为幻世生灵创造出和平之境。所以,我命他为,幻子龙。”
三字出口,如同千斤巨石轰落,沉重在了郑羽尘心头。
“父亲,母亲。”
伸出的手,颤颤又抖抖,眼前的人,迷迷又离离。
触碰不到的幸福,激动了那段心碎的记忆,雾水迷林,他的身世。
过往的画面,似无尽凄凉的风。人在风声中颤抖着,再也分不出溢泄的声响,是笑还是哭。
又到底是怎么样的情感,才笑出了泪,才哭出了声。
此时此刻,郑羽尘便真的只是幻子龙。因为心底的痛,真真切切。
忽然,光彩流转,景色再变。一瞬间,眼前又成一番壮丽。千军万马,浩浩荡荡。
“大胆,若你还不肯将那孽子交出,我定将你碎尸万段不可!”
但见万人之前,天生皇者威仪,威慑天下。而这一身霸态,郑羽尘即便死也不会忘记,天族之王,段天。
“我于龙大哥隐退于此,只不过是想过上平凡清静的日子。无关天族皇位,无关天下局势。你本为他歃血为盟的兄弟,却又为何苦苦相逼。纵使你领军千万也不可改变我之心意。”剑下,女子背对,娇柔如话,却自有一股威势凛然,毫不为眼前的威势所动摇。
“魔族女子,不识抬举,来人,杀!”
杀声落,天地惊动。
“龙大哥,今生你我无缘,但求来世再允一生。”说话之际,女子横过长剑,在自己颈中一划,顿时鲜血迸溅,香陨红尘。
“呵呵,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声声失笑,声声成泪。
为什么回望至亲的人,要用心痛面对。倒退的人,每一步,似一把利刃刺心,滴了血,染了寻亲路。
刹那间,光景再变,一片玄白异境中,但见一抹身影浮现。
“子龙,吾儿,在你成长的一路,原谅与你父亲的狠心吧。”
一声慈爱,一声释怀,似在安抚生者的悲哀,告慰孤独的苍凉。
光景飞逝,风色转冷,模糊的影,逐渐消失。
“父亲!”
郑羽尘飞奔向前,试图抓住那最后一道残影。然而,颤抖的手,终是落了空。
四周变化中,恍若又有云波霞荡,如真似幻。光景叠映,皆是一幕一幕内心深处无法回忆的伤痛,如兰花庭,冷雨夜,罗城景。
“够了!”
“啊!”
悲恸的心,长啸的人,在痛过之后,唯有愤怒,无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