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以往,陛下定然是会按下楚娇的名字。
拓跋晖虽然提出了请求,但主动权仍旧在他,他身为战胜国的夏国皇帝,完全可以当做没看见。
但现在……
楚娇的运气好到近乎极妖的地步了,这便让人心生不安。
尤其是,连陛下都没有真正梦见过的观音大士,居然给她托梦了治好太后的良方。
这让陛下庆幸之余,产生了深深的嫉妒。
这丫头……和亲去锦国倒也是不错的呢。
只不过,大长公主和太后娘娘那边想来是有些闹腾了。
难办啊!
陛下抚摸着太阳穴,有些头疼,“这件事先不要声张,你下去吧。”
金刀护卫统领离开的时候遇到了六皇子。
六皇子的面容也有些疲倦的模样,他推开门对着陛下说道,“父皇,您又头疼了吗?”
陛下看到了心爱的儿子,笑了起来,“勋儿来了?我没事。”
六皇子忙道,“父皇千万要保重龙体。”
陛下摆了摆手,“锦国使节团很快就要到了,最近国务繁忙,我只是有些累了罢了。”
他顿了顿,“再说,你大哥他的身子又……我记挂着他,也难免有些忧思过虑了。”
按照常理,太子的病情夏天是最稳定的,随着天气转凉,越到了冬天,他就越难捱。
但今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天还正热着呢,连立秋都未到,太子就已经病倒了。
整个皇宫里的御医都看过了,原来的方子无法维继,便只能加大药量,然而,却还是束手无策。
连秦首座都说,太子恐怕熬不过今冬了。
这是捧在手掌心上小心翼翼集举国之力呵护长大的儿子。
哪怕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能多活一天就好一天,这是一个老父亲最卑微不过的梦想。
没想到,这梦想可能也很快就要打碎了。
陛下心里难受得很,身体自然也就出了状况。
六皇子轻轻捏了捏陛下的肩膀,“父皇只是太累了,休息一阵子便就好的。儿子斗胆请求父皇多将些事务交给我来做,儿臣想要替父皇分忧。”
尽管有些事从未明说过,但他一早就知道帝国的重担迟早是要到他的身上的。
要不然,父皇怎么会从他刚记事起就给他安排最好的老师学习治国安邦之道?
待他长大成人,又立刻给了他最核心最机密的金刀护卫的管理权,让他接触政务。
六皇子觉得,如今是可以替父皇分忧的时候了!
陛下颇为欣慰,“嗯,你也长大了,这夏国的江山是时候该多担待着一点了。”
他顿了顿,“对了,拓跋晖提出的和亲名单你看到了吗?这事儿有些为难,你帮我想想看,该如何说服太后和安阳大长公主。”
六皇子一愣,“什么名单?”
陛下指了指桌案上的名单,“拓跋晖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你楚娇表妹,他亲自请求我将娇娇写上名单。”
他叹口气,“看来,他心中已有属意的人选,恐怕不会再有别的变数了。”
六皇子的脸色勃然大变,“这不行!”
陛下皱了皱眉,“怎么不行?”
六皇子深呼了一口气,“楚家大伯是被拓跋晖亲手杀死的,他们两家有深仇大恨。”
他当然不能告诉陛下,楚娇是他自己心里喜欢的女子,这件事说不出口也不能说。
可是,他却知道自己不论如何都要将楚娇留下来。
和亲,对任何一个女子来说,都是死路一条……
哪怕她真的仅仅只是他的表妹,他也不忍心的。
陛下叹了口气,“你说的这些我又怎么会没有想到呢?”
他摇了摇头,“不仅你我,拓跋晖自然也想到了。他执意要迎娶楚娇,必定是权衡过利弊下定了决心的,恐怕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动摇。”
既然是要修两国之好,彼此都要拿出诚意。
他是可以拒绝,但若能顺应,岂不是更好?
六皇子猛烈地摇头,“不,这样的话大长公主是不会答应的,太后娘娘也绝对不依。”
他眉头紧皱,“还有镇国将军。镇国将军不日就要班师回朝,若是回来知道了他的孙女被送去了锦国和亲,岂不是要凉了忠臣的心?楚家是不会答应的!”
陛下无奈地笑,“所以我才让你帮我想想办法嘛。”
确实不能让忠臣寒心,也不能违逆了太后娘娘的心意,可他就是想要满足一下拓跋晖的心愿,那能怎么办呢?
六皇子敏锐地察觉到,父皇似乎是铁了心要将楚娇送走了。
这是为什么呢?
在不久之前,父皇还是对娇娇表妹赞许有加的,这半年来,赏赐也没有少送入娇娇手中。
他目光微动,猛然想到了楚娇和武宁侯世子的对赌。
难道是因为娇娇的运气太好了吗?
陛下在御书房来回踱步,“锦国的使节团已经到了衮州,再有五六日就到京城了,这五六日间,怎么样才能找到一个让所有人都满意的方法呢?”
他叹口气,“拓跋晖此人非池中物,他若是执意想要得到楚娇,恐怕……”
锦国皇室的那点破事,他平素也常八卦来听。
所以陛下知道,拓跋晖在锦国的地位,以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
若是拓跋晖愿意,他随时都可以取代锦国皇帝成为锦国之主。
以他的能力,一旦名正言顺当家作主了,随时都可以撕毁条约,重新挑起与夏国的战争。
所以,为今之计,还是要想法子让楚娇自己同意和亲。
这样,既可以应付了拓跋晖,又能不得罪楚家……
大长公主和太后娘娘那边,也算是有了交代。
六皇子的脸上阴晴变换,忽然他低声说道,“父皇,楚娇乃是一个有福之人,她的运气之好,传闻天下。”
他顿了顿,“若是我们夏国将有大福之女送给了锦国,那万一因此影响到了我夏国之国运,那岂不是……”
话音还未落,他紧接着说道,“拓跋晖才刚来夏国不久,与楚娇也不过遥遥见过一两次,他如此迫切地想要楚娇和亲,难说是不是因为听说了她福气之名。”
陛下一听,倒是有几分道理。
他摸了摸自己长长的油光闪亮的胡须,“这事,再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