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在剃刀河畔,思量着接下来该去哪里,街道上的人越来越少,就像一座死城让人觉得恐怖。
“您没必要难过。”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轻柔而熟悉。
捷希琳像受惊的麋鹿慌忙转身,看到的是一张过目难忘的丑陋的老脸,是希拉索侯爵的母亲,那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你怎么在这儿。”她大吼。
“我一直在等您啊。”老侯爵夫人谦卑的低头,抬起无力的眼皮笑看着她。“您不用介意,夫人,就算是最坚硬的纳亚精钢在被烈焰淬炼的时候也会化为铁水,而当它重新凝固的时候,就会变成一把锋利的宝剑,并且再也不会被融化。”老侯爵夫人伸出手想要碰她,但却被她躲开了。
她不要宝剑,而要王冠,用金子做成的王冠。捷希琳没想到竟然需要这只癞蛤蟆来安慰自己,难不成身边真的没有一个可靠的人了,哪怕是一个卑贱的骑士也行。
“等我?”捷希琳发出不悦的哼声,走到河边的一张靠椅上坐下,“总不是来看我这副哭丧的模样吧。”
“我怎敢呢,夫人。”侯爵夫人把头垂的更低些,“我是来致歉的,希望您原谅我那天的冒失。”
“仅此而已吗?如果是这样你可以离开了。”她可不是傻子,这个老蛤蟆要做的恐怕不仅仅是道歉。
“噢,您真宽宏大量,不过呢,夫人,上次恐怕是您误解我的意思了。我怎么会胆敢提出那么愚笨的要求呢,我那忠心耿耿的儿子只是您的子民啊。”
“我的子民?”捷希琳不解这话的含义,她陡然想到一种可能,“我丈夫在你儿子那里?”
“不,不是这样的。”老侯爵夫人慌忙解释,“我并不知道公爵大人在哪里,而且,夫人,我觉得公爵大人很可能已经……”
“那我从哪里来的子民?”右拳砸在左掌上,她感觉到一阵生疼,同样也来自心里。
“不,您会有的,您会有的。”那张丑陋的蛤蟆脸突然凑的很近,老侯爵夫人仔细的搜寻她脸上的每个角落,就像穷人仔细检查拾到的金币。
从鼻孔和最力里喷出的空气散发着衰老的臭气,打在捷希琳的脸上让她觉得恶心,她一把将那张脸拨开怒喝:“你想干什么。”
老蛤蟆没被她的喝声吓到,反倒嘿嘿一笑。“夫人,相信我,我预见到了,这个王国将会迎来一位女王。”
巫婆,她明白过来,就和那些街道上骗取钱财的骗子一样。她露出鄙夷的笑,一个侯爵夫人当然不会为了几个金币做这样的勾当。那是为什么呢?她懒得想,根本不想跟这只蛤蟆多说一句话,她转身快步的走开。
“夫人,你会有千军万马,你会赢得这个世界……我预见到了……”老蛤蟆不停的呱呱直叫。
疯子,她在心里骂,然后快步的向回走。除了回去她还能去哪里呢,那是她的家啊,可是现在她却像是寄人篱下的可怜人,整个卡伦堡完全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待捷希琳回到公爵府邸时,那令人作呕的宴会已经结束,管家指挥着女仆清理房间里的污秽,波西恩正在同他的卫兵队长科恩爵士说些什么,旁边站着一个暗红色皮肤的豪鼠人,他目光呆滞,口水正从嘴角流到地面上,可有一刹那,捷希琳觉得这怪物正在聆听弟弟的话。她赶紧把这想法从脑海里抛开,这不过是一个没有智慧的怪物。
或许是太累了,她感觉到有些疲惫,于是打算回房间稍微歇一会,可正准备转身的时候却听见弟弟在唤她。
“姐姐,我刚才一直在找你。”波西恩走上前,无论从声音还是脸上的表情都可以看出他的不悦。“你刚才出去了?”
“难道要我在这里看那群废物冲你傻笑不成。”捷希琳打起精神,却没理会弟弟的神情。
“那群傻子?”波西恩愣了下,“那群傻子至少还懂得躲着毒蛇,而你却不懂。”
捷希琳皱起眉头,没懂弟弟在说什么。
“阿勒贝尔公爵刚来过了。”波西恩解释,他显得很气愤。
“迪卡?”捷希琳很意外,但她很快明白过来弟弟一定在那张伶牙俐齿下吃了亏。
波西恩冷哼一声,“那条毒蛇,可我没想到你居然和他结盟。”
她确实请求过迪卡的帮忙,但那毒蛇什么都没有做,自从那次见面时候迪卡再也没有任何消息,那毒蛇根本就不是她的盟友,只不过等着看笑话的骗子。
“他来做什么?”捷希琳不想解释,只下过知道那条毒蛇为何而来。
“还能做什么,来嘲笑我们父亲的懦弱,来说明他有多么忠于国王,还想来看看我们到底站在哪一边。”波西恩发出嘲笑声,“一条危险的毒蛇,没想到你竟然还会接近他,姐姐。”
“我总得需要人帮我,既然你不愿意,我就找别人。”捷希琳仰起头,不甘示弱的看着弟弟,看着和自己一样的浅黄色的眼眸,里面装着的始终只有自己。
“可你找的却是一条毒蛇,他的毒液足以污染整个百蝶花海。”波西恩冲着她嚷道,但他突然停下来,一抹阴冷的笑容爬上嘴角,“或许这不失为一个主意,姐姐,你何不嫁给阿勒贝尔公爵,这样我们也多了一个盟友。”
捷希琳几乎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这是怎样一个无稽的想法,弗纳特还没有死呢,她还没有放弃成为王后的可能。“这真是一个好笑的笑话。”她紧咬牙关,巴掌几乎要扬起来
波西恩的笑容还挂在脸上,他耸耸肩,显得非常得意。“这有何不可。”他说,“你总不能一直一个人,迪卡大人也一直未婚,你们的孩子未来会成为下一任阿勒贝尔公爵。何况我们总得多些筹码,昨夜我去找过首相大人,他看起来可不是会买我们帐的人,如果有了阿勒贝尔家的支持,我们的处境会更安全。”
捷希琳发出难以置信的冷笑声,这就是她那深爱着的弟弟吗,竟然把自己当成他的筹码,难道他把自己当成随便买卖的货物不成。“我的处境很安全,只要我的弟弟不把我卖给别的男人手里我就要感谢诸神了。”她发现自己的语调出奇的平静,平静的仿佛不是自己的声音。
“姐姐,我可是为了你的幸福啊,卡伦堡里现在乱成什么样了,听说城防卫队抓了不少人,看样子只要国王一死,这里就成了硝烟之地。而石峰城呢,那里可号称无懈可击的城堡。”波西恩又拿手拨了拨她的头发,但这次捷希琳只觉得厌恶。
“难道他们敢到这里来抓我?我可是堂堂公爵夫人,而且是未来的王后。”捷希琳高声说。
“你还在做着王后的美梦呢,何况现在城防卫队在首相大人的手里,不管谁是王后他都可照抓不误。”波西恩显然没了耐心,他轻蔑的扬起嘴角,继续说,“不说这些了,姐姐,你该去准备下,我们得进宫了。”
“你要去见那个女人?”捷希琳诧异道。
“不是我,你也要去,我们一起去见王后殿下。”波西恩纠正说,他
“呸。”她侧过脸啐道,“她是凶手,是一个荡妇,难道让我去叩拜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是真正的王后,我们为什么要和她作对呢?”波西恩刻意凸显“真正”两个字,“而且那是国王的诏令,我们当然要去,听说所有的贵族都会到场,也许会有什么好戏可以看呢。”
“国王的诏令?”捷希琳才不管会发生什么,难道这些人都是傻子不成,那个女人假借着国王的名义四处行骗,就跟那些女巫一样,骗子,女巫骗取钱财,而她呢,骗得无上的权力。“你去好了,然后跪在她的面前当一条忠心的狗吧。”捷希琳气的浑身发抖,她一把将波西恩推开,想要夺门而出。
“不许走,捷希琳。”波西恩突然怒吼,声音中的威严让她无法抗拒。
“你居然命令我?”捷希琳慢慢回过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张怒目圆睁的脸,那难道不是和自己一同长大心爱的弟弟吗?不是那个温柔的保护自己的弟弟吗?他怎么能这样和自己说话。
波西恩没有逃避她充满悲痛的眼神,反而用更加粗暴的方式回应她。“你今晚必须去。”他有力的声音不容辩驳,“沃其特,”波西恩把脸转向一旁的老管家,“把我姐姐带回房间,并叫仆人给她换上得体的衣服。无论用什么办法。”他最后强调。
“是,大人。”管家低声回答,然后缓慢走到她身边,“夫人,您……”
“不用,我自己来。”捷希琳听见自己强装出来的坚毅破绽百出,那份无奈和心痛比从前所有的屈辱加在一起还要多。
在所有人的面前,无论是那些卑贱的骑士,还是更为卑贱的女仆面前,她竟然收到这样的侮辱。无论用什么方法,那意味着什么?那些既肮脏又粗糙的手可以肆无忌惮的勒着她的胳膊和脖子,束缚她的身体,而自己不得不屈辱的忍受这一切。她得保持最后的自尊,不能允许这一切发生。
“记得穿蓝色的裙子,我喜欢你穿蓝色时的样子。”身后传来弟弟的声音,尽管已经恢复了柔和的音调,但在捷希琳听来却像是豺狼的吠声,她佯装不闻,挺起胸膛快步的走上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