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塔站在王宫的花园里看着不远处的首相塔,塔尖犹如扎进眼中的细针,这种痛苦传达到身上的每一块肉,有一种刺骨的感觉。
“魔鬼。”
她大声骂道,丝毫不顾及一旁侍女们的表情。
天空乌云密布,要不了一会儿就会有一场倾盆的大雨,而玛丽塔更希望这是一场雷雨,好让闪电把那座首相塔劈个干净,让呆在里面的那些人全都葬身在火海里。
而在一个月前,她还坐在那座塔的塔顶,傲然统治整个王国。可如今,她失去了自己的儿子,也死了丈夫,最重要的是,她完全没了筹码。现在的她,只不过是一个空有虚名的王后,等待着被人赶出王宫。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神志不清的老奶妈突然变成了骇人的怪物,那柄如同鸟爪的匕首夺去了塔利仰的性命,也同样夺去了自己的性命。
教会的神棍和长老会的白痴说那是诅咒,放屁,她可不会被这些可笑的故事蒙蔽,毫无疑问,一定是有人从中捣鬼。“我会查出来的,要让他们付出惨痛的带价。”她在心里无数遍的发誓,不惜用自己圣洁的身体起誓。
可她最终也没能查到蛛丝马迹,而且那些讨好的笑脸慢慢从她的身边消失,若不是父亲在卡伦堡里,真不知道还会遭遇怎样的难堪。
“去,把罗恩大人喊来,我要见他。”她吩咐一个守卫,自从舅舅伊克乔离开卡伦堡之后,她唯一能够相信的人,只有父亲一个,那也是她最为坚固的靠山。
玛丽塔返回自己的房间,她还有别的事要做,那就是洞悉未来的预言。那些街头的巫婆自然不可信,都是骗人的把戏,但她知道谁能给她帮助。
格尔罗,那个怪物。
她至今还记得那张脸,那满是血的洞穴,而她最为难忘的,则是从水晶球里看到的一切。毫无疑问,那个头戴王冠的女人是自己,那是自己未来的命运。
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坚信自己会是最后的胜利者,才会从丧子的悲痛中恢复过来,那是诸神的安排,她注定要成为女王,这一切都不过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卫兵队长洛林爵士带来了一个消息,特里斯公爵的队伍已经占领了双河谷,席萨德伯爵战死,叛军的队伍正继续向卡伦堡进发。
“噢,没想到战局会这么快结束,我以为那些贵族们能够多撑一会儿。”玛丽塔冷哼一声,她倒是想看看撒卡扬那条老狗该怎么办,他不是最擅长解决麻烦吗?
“如果莫达克公爵或者阿勒贝尔公爵肯出兵,一切都有转机,否则谁能挡得住特里斯公爵的队伍呢?”洛林爵士显得忧心忡忡。
他们才不会出兵,没有肉的骨头这两只狼可不会去抢。“鹰巢山在最西面,就算莫达克公爵肯派兵,也要许多时间。”玛丽塔得意的笑,“至于毒蛇,自从他们的祖先得到那座城堡以来,就从未派出过一兵一卒为王国效力。”
“那看来只有寄希望于您父亲克里姆公爵了。”
没错,确实如此,但父亲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的女儿都要被赶出王宫了,他怎么会甘心被人驱使呢?“也许议廷还会有更好的办法,说不定现在已经有了决定,爵士,这用不着你我来操心。”
玛丽塔打发走了卫兵队长,这条坏消息让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当她在新月祝福上听见叛乱的消息时,愤怒和恐慌让她不止一次在心里诅咒特里斯公爵,可如今,她却在心中感激万分。若不是因为叛乱导致议会无暇顾及其他,现在很可能已经有了一位新国王,而自己只不过是前国王的遗孀。
撒卡扬也并非没有打过主意,他一直想将弗纳特公爵的长子伍顿扶上王座,但是却没有一个大领主赞成,就连墙头草的冯卡伊德莫家都毅然反对,这可真是要感谢诸神。
大雨来的很突然,没有玛丽塔所期待的电闪雷鸣,首相塔自然也好好的矗立在王国的一旁。她站在窗旁看雨珠,一颗颗仿佛可以看的很清楚,但总是瞧不真切,它们坠落的太快,瞬间就从眼前划过,落在地上沾上尘埃。
她闷在房间里,等待父亲的到来,看起来这得等到雨停了。父亲做任何事都从不会着急,慢条斯理的,把先机通通让给对手,却总是能在最后赢得胜利。
她可学不来,也不想学,与其等到别人举剑的时候再反击,不如最开始就斩下对方的脑袋。
前方花园的一阵骚乱让她把思绪收了回来,她皱着眉头,顺着仆从们的目光看去,首相塔的方向冒起滚滚的白烟。
发生了什么?难道首相塔真的失火了?
她摇摇头,否认这无知的想法。刚才并没有雷电,而且此时大雨侵盆,怎么会着火?何况从这里看去,也没看见任何火光。
但很快就有女仆将得到的消息告知她,首相塔安然无恙,但底层的监狱却被火焰付之一炬,没有救出来一个犯人。
监狱,这可真是奇怪,那个连死人都不愿待的地方竟然会失火,那些守着首相塔的士兵们竟然不知道,一直等到整个卡伦堡都能看见烟才察觉。
她抿着嘴,盯着房间内的一角,这把火怎么可能毫无来由,要知道就在昨天,议廷刚刚同意将那位囚禁在地牢最底层的亵渎诸神的老王交给教会,就连三岁的孩子都知道大主教会怎么做。
而今天地牢就失火了,没有一个人逃出来,那些浑身散发恶臭的犯人都成了陪葬品。哼哼,这也算是一场豪华的葬礼了。
当乌云终于散尽时,克里姆公爵才站到她的面前,一副威严的样子让玛丽塔感觉又回到了小时候,回到还未被称为殿下的那个时候。
“父亲,您怎么才来。”她还是忍不住抱怨,却没有任何女儿对父亲撒娇的语气,也绝非质问。
“特里斯逼近了,有许多事要商量。”克里姆公爵在靠椅上坐下,女仆慌忙递上早已准备好的茶,但他却瞧也不瞧一眼。
“议廷怎么说?一定是求您派兵。”玛丽塔在父亲的对面坐下,双手互握摆在桌上。
克里姆公爵扬了扬眉毛,冷哼一声。“求?他是命令我,以为我是九河流域的那些废物。”
议廷怎么敢?没有谁胆敢命令丰收谷的主人,从前是如此,现在更是。不过这样更好,父亲会让他们见识克里姆家的愤怒。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克里姆公爵又哼了一声,但这一次却是冲着她,“你希望我跟议廷起冲突,然后帮着你捞好处,别痴心妄想。”
玛丽塔一时语塞,呆住不知该说些什么。父亲为什么这么说话,难道不打算帮自己?“您在说什么?难道真的要接受议廷的命令?”
“接受命令?就算撒卡扬不提,我也会派兵,过了九河流域就是乱马草原,我绝不会让特里斯的人踏入我的领地。”
“那您也不该这样轻易就答应,得让那只老狐狸把议廷的权力交出来。”她心中燃起一团怒火,却又不敢发作,父亲该为他考虑考虑,这可是一个让自己夺回权力的好机会。
克里姆公爵放松身子,靠在椅背上。“交出来给谁呢?难不成你以为自己还有机会?在你一丝不挂的躺在床上,和那个毫不起眼的卫兵交缠在一起,让他进入你身体的时候,你就已经没有机会了。”
玛丽塔被这些话惊的目瞪口呆,她不停改变双手的姿势,想掩盖显而易见的惶恐。
“不过还好你知道如何让他如何永远闭嘴,后面做的事情也不算太糟糕。”克里姆公爵点点头,“但最后你还是输家,是输家就得认输,就得知道进退。”
不,我还没有输。“您的意思,我不懂。”她低垂着眼睛,甚至不敢看父亲的脸。
“不要妄想觊觎王位,那会让你跌的粉碎。”
这话让她回忆起那个梦,从天梯上落下,赤裸着身体。她感觉到自己在颤抖,或许是感到害怕,又或者是失望。
“你必须再婚。”父亲的话再次将她最后的希望打的粉碎,“要么是迪卡.阿勒贝尔公爵,要么是冯卡伊德莫家的那个小子,你可以自己选择。”
“不。”这一次她叫出声,“我是王后,你不能命令我。”
但回应她的却是狠狠一巴掌,父亲站起身隔着桌子,用力的打在她的脸颊上,美丽的脸庞登时有些红肿。“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我要是你,就会选波西恩,毕竟他更年轻,百蝶花海也多的是女人用的香水花液。”
说完,克里姆公爵头也不回的走出大门,只留下玛丽塔捂着脸恐惧又无助的看着前方。
她一把将茶杯扫到地上,跳起来冲出门去,一路狂奔,直到精疲力竭的来到花园里。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颠倒了,整个世界在她的眼中旋转,令人疯狂的旋转。
她高声尖叫,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冲着已经离开的父亲,也冲着首相塔,冲着整个卡伦堡,大声喊。
“不,我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