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嘤嘤嗡嗡的议论声顿时加大了。
萨尔贡喊叫了半天,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脱下了铠甲,露出了瘦骨嶙峋、大汗淋漓的上半身!
他转过身来,尽情向着众人展示他的后背!
近前的观众们一下子炸开了锅,纷纷惊叫起来了!
啊!可怜的王子殿下后背上竟全是密密麻麻的血痕,看上去触目惊心!
“亲爱的兄弟姐妹们!“萨尔贡声音颤抖,动情地喊叫起来,”你们知道,每天晚上我都是怎样度过的吗?神灵啊!……无数的谣言把我折磨得痛不欲生,我只能一遍又一遍地用荆棘抽打自己,尖刺划破皮肤带来可怕的痛楚,才能稍稍缓解我心中的痛苦!……”
人群顿时大哗!
“是的,我每个夜晚都陪伴在殿下左右!”德高望重的“萨鲁曼”突然跳出来叫喊道,“我每个夜晚都亲眼看见殿下是怎样痛苦地折磨自己!”
“……兄弟姐妹们,我无力对抗凶猛的谣言,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才可以取得神灵的宽恕,”萨尔贡声泪俱下,“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才能祈求神灵的祝福,为了我,为了你们,为了马里的所有人!”
啊啊啊——!
“人民”方阵中已经有不少女人开始痛哭起来了!
人群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殷戍眼见火候已到,赶忙站起身来挥挥手。
“传谣者不得好死!”
“谁敢用谣言伤害我们的王子,就砸烂谁的狗头!”
“伟大的萨尔贡万岁!”
“神圣的萨尔贡万岁!”
……
人群之中的“钉子”一见“特使老爷“发出信号,立即按照预先的交代开工,激昂的喊叫声顿时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
人们一开始被这些情绪“过分激动”的同伴们吓呆了,过了好一会儿才乱哄哄地小声附和——说实在的,这种被人引领呼喊口号的做法实在是太新鲜太刺激了——很快地,大群大群的人开始相跟着、大声地有节奏地呼喊,愤怒的拳头如同树林一般举成了一片!
萨尔贡万岁!
地动山摇的整齐口号绝对是控场利器,整个广场的气氛一下子便被点燃了!
高涨的情绪横扫每一个人的心灵——不管是高高在上的骑兵老爷,还是神秘莫测的“战斗工兵”,还是最卑微的妓女,不管他们对台上那位王子殿下的观感到底如何,每个人都瞪大了双眼,脸蛋胀得通红,仿佛着了魔一般在“钉子”的带领下挥舞着拳头,从胸腔中发出了这辈子能够发出的最强的吼叫声——
萨尔贡万岁!
热烈的口号声排山倒海,响彻云霄!
王子实在是太得意了,看他那个眯眼享受的模样真像是刚刚吸饱了海洛因,简直爽到飞起!
在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中,那家伙好像个大功臣一般慢腾腾地重新穿上了铠甲,继续连蹦带跳地满“主席台”乱飞
,猛烈地撩拨着听众的情绪!
萨尔贡万岁!
台下的军队和“人民”已经完全沸腾了!
连殷戍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浓烈气氛感染了。他转过头看着自己的同伴们,看着萨尔贡的“幕僚”们——那些人一个个都面红耳赤、眼泪汪汪,好像即将溶化在这滚烫的空气之中!
在一片欢腾之中,萨尔贡兴高采烈地开始了他的第二个议程——行赏!
“亲爱的兄弟姐妹们!”他的眼睛中已经发出了精神病人特有的狂热光芒,“你们的萨尔贡可能是一个疯疯癫癫的人,一个丢三落四的家伙,但你们见过这个萨尔贡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贪婪吗?”
“没有!”台下的“钉子”们七嘴八舌地叫嚷起来了。
“……你们的萨尔贡可曾克扣你们的军饷?你们的萨尔贡可曾削减你们的伙食?你们的萨尔贡可曾残忍地虐待过你们?当你们历尽千辛万苦扫除掉土匪的老窝时,”那家伙声嘶力竭地叫喊道,“你们的萨尔贡可曾把堆积如山的财宝通通搬进自己的木屋之中,却对着你们大喊大叫:滚吧,下贱的东西!这些都是萨尔贡的财宝,你们不许动一分一毫!……萨尔贡可曾这样做过?”
“没有!”人群之中的叫喊声更加响亮了!
殷戍的头上却一下子急出了汗——但是那货确实把一路上得来的财宝统统都据为己有了,此时却大言不惭地吹嘘自己的“慷慨”,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傻逼,赶紧改换话题啊!
萨尔贡也立即意识到了这个荒唐的问题!
在趁着人们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突然改弦更张,开始猛烈地吹嘘自己手下士兵们的“勇敢”和各级军官们的“忠诚”,并以亚述帝国第五大祭司——他爹是首席大祭司——的名义宣布,凡是在这场“战争”之中追随他的军人们,都能享有自己的名字刻入尼尼微战神庙廊柱上的殊荣!
军人们顿时沸腾了!
萨尔贡万岁!
不论是甲胄齐全、被捂得热汗长淌的骑兵、战车兵老爷们,还是打着赤膊、被烈日晒得蔫了吧唧的普通士兵们,还是表情矜持、一丝不苟的“战斗工兵”的军官们,此时此刻通通都被激情烧红了脸庞,雄壮的男人声音从粗豪的男人喉咙之中齐齐吼出,真真是地动山摇、气势磅礴!
与此同时,“人民”方阵也如同开锅沸水一般闹腾起来了!
那些乌七八糟的土老帽们每天所接触到的亚述军人,无非都是一些醉醺醺的酒鬼,啃着烤鸡的吊儿郎当的流氓,灰头土脸地干着没完没了杂役的苦力,要么就是一些为了几个小钱斤斤计较的嫖客;他们何曾见过这些人身上突然迸发出来的、真正的军人气质?他们何曾见过完全组织起来的男人的巨大力量?
一时间,这些民夫、贩子、苦力和妓女们都在为亚述军人们的雄壮风貌高声喝彩,而军队在“人民”的热情鼓舞之下表现得更加卖力,共谱军民鱼水情的美好乐章!
萨尔贡万岁,万岁,万万岁!
无数把长矛齐刷刷刺向天空,无数把锃亮的弯刀高高举起,在军人们整齐的呼喊声中,这位王子大声宣布,要为每一个“乌努凯什”、“切撒凯什”和“凯什”授旗,作为他的军队忠诚与勇敢的犒赏!
是的,授旗!
这特么又是那个“埃及特使老爷”想出来的古怪主意!
就在前一天夜里,在殷戍的直接命令和亲切关怀下,图雅和塔蒙率领着从南面的“人民”帐篷区里抓来的数十名妇女以最快的速度赶制出了上百面“军旗”。
尽管时间非常仓促,但是这些女人们手中的活计却一点都不粗糙——她们选取了营地内外能够搜罗到的最好的厚亚麻布,并用贩子手中的颜料仔细地涂成了各种颜色;她们在每面旗子上都用金丝——萨尔贡从土匪手中抢来的宝物——绣出了各种神灵的形象;亚述神话体系的复杂程度一点儿都不亚于埃及,因此找出上百名神灵并不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军旗,能够——从理论上讲——将军队的灵魂具象化,这正是殷戍精心打造的对萨尔贡的“个人崇拜”的浩大仪式中的重要一环。
当一面鲜艳的军旗飘扬在一个“凯什”队伍的前方时,每一个苦难深重的弓箭步兵——或者说,军事奴隶——也许能够暂时忘掉生活之中的重重压迫;这些人都是一些默默无闻的、淳朴的人,他们永远处在整个军队的最底层,像野草一样生长,又像野草一样无声无息地死亡;战斗所带来的荣耀和财富都归于老爷,而他们所期望得到的和实际得到的,不过是一口饱饭,一次活命的机会,一点点可怜的军饷而已;飘扬的军旗也许能安慰他们那颗麻木而疲惫的心,让他们从动物一般的生存状态之中稍稍提升上来,哪怕只有一点点,让他们初步建立起一个起码的概念——到底为何而战。
是的,军旗能够告诉他们,自己就是为了这面旗帜而战,为了同一个“凯什”中的灰头土脸的同袍们而战!
而当一面鲜艳的军旗飘扬在一支骑兵的“乌努凯什”,或者战车部队的“切撒凯什”队伍的正前方时,它的意义就更加丰富了——骑兵和战车兵的老爷们不愁吃喝,他们需要的是军人的荣誉,他们需要自己的队伍更加勇敢,更加所向披靡,从而能够摧枯拉朽般击溃敌人,消灭敌人,从而顺利地攫取敌人的无尽财富;而军旗则将这些人的满腔热血有了可供附着的依托,将他们的勇敢、他们的坚毅、他们的强韧、他们的一往无前淋漓尽致地表达出来;他们将在自己的旗帜下勇猛地发起冲锋,敌人也将被这面旗子吓破胆;如果万一有不幸的情况发生,他们也能够抚摸着这面旗子,以一个战士应有的方式坦然迎接死亡!
……殷戍都快被自己的想象感动地流泪了,直到“萨鲁曼”的喊叫声打断了他的思考。
那个须发皆白的老头是今天这场大会的“主持人”,只听他跳到“主席台”中间,一迭声地高叫着:“快把我们神圣的军旗抬上来!”
安置在主席台两侧的大鼓顿时被健壮的汉子“咚咚咚”擂得山响,十几名亚述武士手中长长的号角直指天空,发出了高亢而嘹亮的声音!
上百名女子——正是从南面营地中抓来的妇女们——身着统一的黑色长袍,戴着面纱,每人以相同的姿势手举一面漂亮的旗帜,鱼贯走上了主席台,排成了整齐的三排。
台下的喧嚣声瞬间平息,每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紧张而又好奇地看着“主席台”上的一幕。
殷戍实在是太满意这样的现场效果了——数量庞大,步调一致,行动整齐划一,这本身就能带来极强的视觉冲击力,在无形中便能营造出一种极其威严的气势;而再加上耳朵中连绵不绝的鼓声和号角声,这“洗脑”的效果简直是杠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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