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年来过年都要大庆的东方相府今年格外的冷清。只因东方家的当家主母夜老夫人病了,病得不轻。更甚者是东方家的少夫人也病了,至今没有清醒。坊间传闻,夜老夫人是气病的,而少夫人是被夜老夫人折磨病的。
冬日暖阳柔和的照在顾青麦苍白的容颜上,她伸手捂着眼睛,直到眼睛能够适应刺眼的光线这才缓缓的睁开。晚上强搂着她入睡的相爷早已不见了人影。她常常有些怀疑,东方随云是如何在不惊动她的情形下起身离去?她的武功虽说没什么回圜,但警惕性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一边想着,顾青麦一边艰难的移动着自己的身子,试图坐起来靠在床头。
“小姐醒了?”外面传来含玉的声音,接着含玉掀珠帘而入,绕过屏风,行至床榻前。利落的扶着顾青麦坐起来,并塞了个引枕让顾青麦舒服的靠在床头。
顾青麦揉了揉晕沉沉的头,映像停留在敬佛堂她刑满释放的时候,婆婆痛不欲生的看着陪着媳妇受罚的儿子那凄婉的眼神,还有婆婆那花白的头发,一如父亲花白的头发一夜全白般瞬间也全白了。然后发生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因为她受不了罚跪的苦,膝盖痛得失去了知觉而晕倒。
“含玉,我睡了几天?”
“小姐晕睡了三天三夜”
三天了?许多事情有些模模糊糊。她能够感觉得到有一个人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抱着她,念叨着‘你不能死,本相的人由不得他人决定生死,你也不能’的话。顾青麦任含玉又拿一个引枕替她垫上,这才看向含玉,“婆婆怎么样了?”
“皇贵妃娘娘每天派四名太医前来为老夫人诊病,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老夫人的那头头发……”含玉说到这里,欲言又止。见小姐清澈的眼神盯着她,含玉咬了咬唇又道:“老夫人的头发全白了,显得苍老了许多。”
敬佛堂中,她亲眼目睹自家相爷为了她和婆婆起了争执,婆婆似失去了一切的支持力瘫软到了太师椅中。都说养儿防老,如今东方随云这个儿子不但不能防老,似乎还给他的母亲带来无尽的烦恼和痛苦,为了她顾青麦又几度拂逆婆婆的旨意……她揣度他的心错了吗?她是小人之心了吗?他果真是‘宰相肚中能撑船’吗?顾青麦疑惑了。
见自家小姐久久沉思不语,含玉又道:“小姐和老夫人病重期间,皇上派人送来许多奇珍异草,期望能治好小姐和老夫人的病,而且……”
含玉的话未说完,突地,逐风轩外响起此起彼伏的‘恭迎贵妃娘娘凤驾、贵妃娘娘吉祥’的声音。
皇贵妃娘娘来了?夜柔!顾青麦隐隐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但不对劲在何处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夜柔前来是看望还是指责?年前成亲,夜柔送了许多赏赐,件件出自大内珍品。从那些赏赐中可以看出夜柔对东方随云的不一般,国人也许认为这个不一般是兄妹之情,可她却敏感的嗅出一丝不一样来。这丝不一样出自数年来她练就的直觉,说不清道不明。
“含玉,你家小姐醒了吗?”东方随云那漫不经心的话从门外传了进来。
“回姑爷,小姐醒了。”
“醒了就扶你家小姐坐起来,贵妃娘娘来看望她了。”
闻言,含玉早已三步并作二步的迎至门前,敛衽作福,“恭迎贵妃娘娘凤驾,贵妃娘娘吉祥。”语毕,又急忙伸手揭起内室的珠帘。
东方随云率先一步进入内室,迳自往他家娘子的病榻旁走去,头也不回的说道:“含玉,还不去搬个椅子来请贵妃娘娘入坐。”
含玉红着脸,急忙再度敛衽,接着小跑到玉屏榻前搬了个软垫的椅子放在了顾青麦的病榻前。
东方随云未顾及紧随其后的夜柔那张红里透白的脸,只是紧紧的盯着顾青麦,撩袍坐到病榻边缘,带丝挂心、带丝揶揄,神色复杂的问道:“娘子,醒了?”
顾青麦微微颔首,“妾身刚醒。”说着话,她挣扎着要下床给夜柔行礼。
知道顾青麦的用意,东方随云出手极快的摁住她的身子,“贵妃娘娘身份之尊贵是对外人而言的,对自家人而言你还是她的表嫂呢,这私底下的不拜也罢。再说娘子疾病缠身,下不得床。”语毕,东方随云回转头看向已在软椅上坐下的夜柔,“你说是不?柔儿?”
一声‘柔儿’的称呼,将夜柔心中的怒气暂时压制下来,她略带冰冷的眼光看向顾青麦,“表哥说的是,一家人,无需见外。再说表嫂身子有恙,又在养病之期,还是不要下床的好。”
她的膝盖也经不住七拜八拜,闻言,顾青麦机灵柔顺的重新靠在床头。东方随云热络的服侍着顾青麦,直到将顾青麦的靠姿调得相当的舒服他方吁了口气。二人视线短暂交接,一见顾青麦似抵触又万般认命接受的神情,东方随云的心情就大好起来。
“表嫂可觉得好些?”
成亲这么久来,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大媒人,也是第一次看到大业皇朝的风云人物,顾青麦由不得对夜柔多打量了一番。这位宠冠后宫的皇贵妃脸上涂着淡淡的胭脂,三千青丝斜绾起流苏髻,上面嵌着一枝淡红色的宝石簪子,剩下的半半青丝披于腰间,有几分随意却又不失体统。腰间玉带上淡红色的宝石和簪子上的淡红色宝石遥相呼应,衬着身上披着的一件纯红色的绒毛外衣,整个人似在一片红云之端,显得高贵、文雅,皇贵妃娘娘的范儿十足。只是那一双桃花眼媚意天成却又带着丝丝忧虑,小小的酒窝衬着桃花眼,星星点点的闪烁着喜悦、哀愁、倔强,抑或还闪着一丝妒忌?
妒忌?这是顾青麦的又一个直觉。听到夜柔的问话,顾青麦移开打量夜柔的眼光,颔首作答。“有劳娘娘费心,臣妇一切尚好。”
夜柔浅浅一笑,妩媚动人之极,回头对东方随云说道:“表哥,信得过妹子的话,容妹子和表嫂私下说几句体几的话,如何?”
东方随云长笑起身,“可不许谈久了,你表嫂的身子方方恢复,久坐不得。”
似乎看到夜柔眼中一闪即逝的幽怨,接着又见夜柔笑得似百合盛开,顾青麦更是笃定自己心中的直觉。只是夜柔的战火要烧到她身上,她有点冤。
“娘子,表妹出宫一趟不容易。你好歹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陪陪她。如果实在是坚持不住也不要勉强。柔儿兰心慧质、心性善良,不讲繁文缛节,定不会责怪你的。”
将这位眼中带着妒忌之火,心中带着丝丝怨气的女子表扬得这般彻底?是为了堵住待会子的狠薄责怪之词么?顾青麦佯装不知,轻颔首道:“相爷教诲,妾身谨记。”
轻柔的拍了拍顾青麦的肩,似给自家娘子鼓气般,东方随云又用‘爱意’的眼光看了顾青麦许久,直到顾青麦的脸上现出不自在之神,他才满意的离开。“含玉,一柱香后记得给你家小姐泡药浴。”
也就是说,一柱香后要开始赶人了?要不然她堂堂一朝皇贵妃也不能呆在这里帮一介臣妇沐浴抑或观赏人家沐浴吧?夜柔恨恨的咬了咬唇,目光冰冷的看向病榻上含羞带娇低头绞着手指的顾青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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