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月高悬,死气沉沉的密林扬起冷风,凄神寒骨,似山魈在耳旁磨牙吮血,令人不寒而栗。
黑暗仿佛张着硕大无明的鬼眼,吞噬着密林中的每一处生机。
凤无忧一路疾行,面容愈发冷肃。
她完全没有料到,体内的寐仙之毒竟会在节骨眼上突然弥散。
再这么耗下去,她必死无疑。
叮——
遽然间,脑子里传来一声巨响,震得她面色发青,双唇发白。
身体上的极度不适,使得她步履维艰,不得已之下,只得侧身靠在林木上,休憩片刻。
君墨染赶到之时,凤无忧依旧斜靠在林木之上。
只不过,此刻的她双眸紧闭,早已陷入昏迷之中。
君墨染将浑身冰冷的凤无忧轻轻抱在怀中,低声喃喃:“别怕,本王带你回府。”
他全然不知这数个时辰之中凤无忧究竟经历了什么。
不过,一路走来,闲言碎语倒是听了不少。
长夜漫漫,流言却在无声无息之间,不胫而走。
有人说,凤无忧被百里河泽绑至密林之中,百般凌虐。
还有人说,凤无忧被百里河泽、云非白二人玩弄了整整一夜。
更有甚者,绘声绘色地将她描述成了生性放荡的女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
君墨染血红着眼,怒火于须臾间疯狂滋长。
他小心翼翼地捂着凤无忧的双耳,不愿让她听见一星半点儿的流言蜚语。
伤害既已造成,他只能拼尽全力,抚平她心底的创伤。
北堂璃音的手绘画册,他并未看完。
每翻一页,他的心都痛得厉害。
不过,毋庸置疑的是,不论画册上所绘内容是真是假,他对凤无忧的感情,绝不会有片刻的动摇。
他只恨自己,总是晚到。
“启禀摄政王,云非白正带着百名死侍欲突破京都水上防线。我方精兵不擅水路,怕是拦不住他。”
少顷,数位身披铠甲的东临将士疾步匆匆而来。
“让开。”
君墨染声色骤冷,低醇且极具磁性的声音中透着几分喑哑。
在他心中,东临的生死存亡远不及凤无忧重要。
至于复仇,他总有一天会将云非白踩在脚下,不必急于一时。
在场将士面面相觑,沉默了片刻之后,齐刷刷跪地,异口同声地道:“还望摄政王三思!一旦放虎归山,后果当不堪设想。”
“滚。”
君墨染冷声喝道,一掌挥下,挡在他跟前的东临将士纷纷倒了一地,人仰马翻。
他冷睨着拦路将士,漠然言之,“谁敢拦道,杀无赦。”
“摄政王,万万不可纵虎归山啊!”
“偌大的东临,除了本王,难道就没人降得住他?”
“这...”
众将士面上皆闪过一抹愧色。
事实上,东临众将若众志成城团结一心,未必敌不过穷途末路的云非白。
他们只是习惯了躲在君墨染身后,不愿冲锋陷阵而已。
若是在平时,君墨染定然不会同他们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之事。
只是,此刻时刻的他,心里眼里除了凤无忧,再容不下任何人,亦或是任何事。
倏然间,君墨染察觉到凤无忧的鼻息几不可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他,惊恐无助地像个迷失在戈壁上的独行者。
他任凤无忧软绵绵地靠在怀中,一把勒住缰绳,绝尘而去。
身后,众将士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摄政王自成婚之后,愈发不靠谱。不就是一个女人,宝贝得跟个什么似的!”
“刚在赶来的路上,我听说数个时辰之前,摄政王妃被国师所绑,凌虐过程都被紫阳观的小道士们画了下来。”
“又或许,摄政王妃她是心甘情愿的呢?”
“嘘,小声点儿!可别让摄政王听见了,不然,有你好看的。”
………
隐于暗处的铁手、司命二人骤然现身,他们手持弯刀,目无表情地朝这群贪生怕死的将士们走去。
见状,不少将士纷纷止了声,怔怔地看向鬼魅般乍现的铁手、司命二人。
其中,一位胆大的将士忍不住心中困惑,特特问了一句,“前路何人,竟敢在本校尉面前装神弄鬼?”
铁手、司命二人相视一眼,极为默契地同时出手,直截了当地割了这群嘴碎之徒的舌头。
铁手看着颓然倒地惊恐之至的将士们,冷声道:“捕风捉影的谣言怎可信以为真?摄政王有令,任何人胆敢对王妃不敬,当一律斩杀。”
他正打算大开杀戒,司命极为理智地拽着他的胳膊,郑重其事地道:“当务之急,是找出始作俑者。不然,天亮之后,此事必定弄得人尽皆知。到时候,王妃的声誉势必一落千丈,怕是再无逆转的可能。”
“也许,我有法子...”
铁手灵光乍现,脑海中突然掠过一抹纤细的身影。
片刻之后,他扔掉手中弯刀,风急火燎地朝着东临驿馆狂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