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可还安好?”
凤无忧偏过头,看向君墨染手中的牛皮信笺,急声问道。
不远处,正同尚书府夫人姜氏闲话家常的苏锦如闻声,面上现出一抹惊喜之色,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行来。
“无忧,弈儿有消息了?”
“大哥他...他没了。”
凤无忧怔怔地盯着仅寥寥数行字的信笺,声色哽咽,久久回不过神。
凤弈对她说过,待山河无恙,四海同歌之时,他就卸下肩上重任,浪迹天涯。
白日里砍柴喂马,黑夜中踏月而歌。
雨天,打一把油纸伞,在僻静幽深的甬道上观万家灯火。
晴天,驾一叶扁舟,在碧波微漾的浅水湾中,静坐冥想。
可惜,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仓促地画下了句点。
“不可能!一个月前,弈儿还托人给我捎了好些天山无根之水,用以根治我常年累月不见好的风湿之症。他还说过,要找一个像你一样明媚的姑娘,一生一世一双人...”
苏锦如一把夺过君墨染手中墨渍微微晕染开来的信笺,一味地摇着头。
她极力地憋着早已在眼眶中盈盈打转的泪水,始终不肯接受这样残忍的事实。
“不日前,弈儿还信誓旦旦地跟我说,再打一次胜仗,他就带我去西越辽阔的大草原散散心。这才多久?这才多久...”
苏锦如佝偻着腰,喉咙中无意识地发出“嗬嗬”的声响,眼尾处纵横交错的褶皱中,浸着咸湿的泪,“我苏锦如一生吃斋念佛,为何会落得如此凄凉的晚景?”
彼时,凤无忧脑海中,亦满是凤弈的音容笑貌。
她顿觉头痛欲裂,只得蹲下身,兀自消化凤弈这突如其来的死讯。
周遭尚未散去的文武大臣听闻凤弈惨死他乡,喟叹不止,唏嘘不已。
君墨染将蹲伏在地的凤无忧轻轻抱在怀中,沉声道:“凤弈的仇,本王定谨记心中。”
“谁害的大哥?”
“云非白带兵突袭天京城门,凤弈浴血迎敌,后被云闵行一箭贯穿眉心,当场毙命。”
苏锦如得知凤弈实为被人射杀,泪水似断了线的珠串,悲痛不已。
“苍天无眼!白发人却要送黑发人...该死的人,应该是我啊!”
“凤无忧,你还我弈儿!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弈儿纯善,连一只蝼蚁都舍不得踩,不至于死得这么凄惨。”
苏锦如情绪濒于崩盘,她擒着凤无忧的肩膀,猛烈地晃动着她的身子。
君墨染不动声色地护着怀中怅然失神的凤无忧,心如刀割,“无忧,别吓本王。”
“大哥这么好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凤无忧声音极轻,周身力气好似被抽干了一般,浑绵无力。
“凤弈为救麾下将士,放弃了逃生的机会。”
君墨染眉头紧锁,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愧疚。
他明明猜到了云非白的实力不止于此,却因着从云秦方频频传回的喜讯,麻痹大意。
他自以为算准了一切,并为凤弈留下了一支攻防兼备的暗影队,却漏算了凤弈的心思。
凤弈宅心仁厚,临危之际,又怎会抛下万千将士,独善其身?
“我的傻弈儿,一直想着救赎他人...”
苏锦如哭得肝肠寸断,一口气儿差点没喘过来,原本青白的脸被憋得通红。
众人见状,纷纷投去怜悯的目光,“人死不得复生,节哀顺变。”
苏锦如置若罔闻,她摇摇晃晃起身,似行尸走肉般,一步步地走出大司马府。
她双目无光,满是泪痕的脸上尤为勉强的挤出一丝笑意,用众人听不到的声音,低声嗫嚅着,“弈儿啊,娘不怪你。娘以你为荣。”
“娘以你为荣。”
苏锦如麻木地重复着同一句话,没走出几步,便晕死了过去。
近几个月,祸事接二连三地接踵而至。
她从人人艳羡的将军夫人,沦为人人讥笑的罪臣之妇,看惯了世态炎凉。
只要凤弈还在,日子不论多苦,总归有个盼头。
凤弈一走,天就塌了...
凤无忧将苏锦如送回凤府之后,独自一人反锁于凤弈的卧房之中,翻看着过去几年中凤弈给她写过的数百封书信。
君墨染并未去打扰她,只定定地站在屋外,陪着她一起撕心裂肺。
这段时日,确实是发生了太多的事。
自青鸾出事之后,凤无忧基本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她总会在午夜梦回中惊醒,也不似之前无忧无虑。
君墨染看在眼里,疼在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