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夫人回到西院,杜学洲便来找她。
“母亲……”杜学洲恭敬站着,唤了一声。
姑夫人呷了一口茶,抬头看自己的儿子:“你有话要说。”
“是的。”杜学洲道。
“说吧。”姑夫人放下茶盏,专注地看着自己的儿子,目光里都是慈母对儿子的欣赏与怜爱。
“好,母亲,那儿子就说了,有不到之处,还请母亲见谅。”
姑夫人点点头,洗耳恭听。
杜学洲道:“母亲,舅母固然有错,但可不可以改为其他惩罚,被休之后赶回娘家,若说对舅母的名声不好这还是其次,最关键是表弟们。两个表弟还年幼,表妹们也还未出阁,如果没有了母亲……那太可怜了。儿子和两个妹妹虽然年幼丧父,可是因为有慈母护佑,所以衣食住行一概无忧,有母亲教导,品行也没有走歪……母亲,舅父一向器重母亲你,听母亲的话……”
“子腾,母亲明白你的意思了,但是母亲有几句话忠告我儿你。”
姑夫人打断杜学洲的话,她站起身走到杜学洲面前,语重心长道:“我儿心善固然是好的,但是不能让善良害人害己。”
“咱们杜家家资单薄,不如外祖家富庶,所以你们父亲死后,母亲才要带着你们兄妹三人回来寻求荫庇,可是你表弟表妹们不同,就算没有了焦氏,尹家也不会让他们缺吃少穿,他们和过去的生活没有分别,母亲我是他们的亲姑母,一定会将他们视若己出,让他们的日子比过去更滋润。”
“说到品性,焦氏对儿女的教养只有弊没有利,子腾你忘了阿莺表妹库房钥匙的事情了吗?”
“正因为焦氏是他们的生母,所以更容易让他们听从她的教唆,没有焦氏,让母亲我来亲自管教你的表弟表妹们,他们的品行会更良善,就如我儿你……”
“更何况让你舅父休妻,这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因为你舅母铸成大错,不能让你舅父为此丢了官职,唯有早早休妻,让你舅父和焦氏之间早点切断联系,才好保你舅父一身。”
“你舅父安好,咱们尹家才会安好,你表弟表妹们才能安好,一旦你舅父丢了官职,咱们尹家的顶梁柱可就坍塌,要知道覆巢之下无完卵……”
姑夫人所言句句在理,杜学洲纵然心中并不完全认同,但在言语上却无法反驳。
“母亲,孩儿受教了。”
杜学洲拱手道。
姑夫人欣慰,嘱咐道:“焦氏离开,你两个表弟年幼,思想上难免受到震动,你这段日子要多多劝慰他们,和他们好好相处,让他们移情,忘记失去母亲一事,这样好减少些痛苦,也好早些习惯。”
杜学洲点点头。
事已至此,无法改变,就只能接受。
……
……
“姐姐,你觉得舅母的事和那哑巴有没有关系?”
“妹妹又胡乱猜疑了,阿莺表妹在京城呢,能有什么联系?她和咱们一样都是闺阁少女,岂能涉足官场?”
“姐姐又老好人了,那哑巴岂是常人?你忘了京师神秘的大人物送来的厚礼?你忘了舅父为什么能做郴州知县?你忘了鲁宁知府家得了贵子还往咱们家寄喜饼?这一切可都源于那哑巴……”
“这些的确是好事。”
“她能结下善缘,也能做下祸端!”
杜大娘子和杜小娘子正讨论着,杜学洲就进来打断二人的谈话。
“二妹,你又胡乱猜疑胡说八道了。”杜学洲指责了杜小娘子。
“大哥就会偏帮哑巴,好像哑巴才是你亲妹似的。”
杜小娘子哼了一声。
杜学洲摇摇头,岔开话题。
“舅母离开了,表弟表妹们可怜,母亲嘱咐咱们多和表弟表妹们相处,让他们早点走出悲伤,莫让他们思念母亲。”
杜小娘子再次“哼”了一声:“他们很可怜吗?是死了父亲还是死了母亲?咱们仨儿才可怜,咱们仨儿才是没有父亲的孤儿,需要别人慰藉……”
“二妹什么时候才能改了这犟牛一样的脾性?”杜学洲皱眉。
杜小娘子向杜大娘子一指,道:“大哥去和大姐说吧,大姐是善人,大姐有爱心,我和你们不是同道中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杜小娘子说着身子一扭跑出了屋子。
杜大娘子和杜学洲笑笑:“大哥不要怪责二妹,她一向天真活泼,快人快语,她心肠是好的。”
“她是你的亲妹妹,也是我的亲妹妹,我还不了解她吗?”杜学洲一笑。
“倒是大妹你……母亲今日和我说了一句话,我深有感触,母亲说善良固然好,但莫让善良害人害己,大妹一向心善,但是不要太让自己吃亏,尤其是在二妹这里。”
“多谢大哥,二妹是亲妹妹,让着她不是吃亏。”杜大娘子温顺道,“大哥,咱们一起去看看表弟表妹们吧。”
“好。”
于是,兄妹携手一起去了东院。
东院,尹家姐弟们正在嚎哭,焦氏已被驱赶出府,五个孩子见不到母亲,急得如热锅上蚂蚁。
门口护院们得了老夫人和尹申的指令严格把守。
屋门也有几个仆妇看守,五个孩子不得出来,只能抱头痛哭。
杜学洲和杜大娘子来了,为首的仆妇道:“表公子和表娘子来了,太好了,快去劝劝公子娘子们,这样哭下去只怕哭坏了身子。”
于是,放了杜学洲和杜大娘子进门。
二人不来还好,一进来就让尹一娘炸了毛。
“姑母为什么要对我们母亲赶尽杀绝?她已经当着尹家的家呢,还不满足吗?”尹一娘将一个花瓶砸到杜大娘子脚边来,吓得杜大娘子花容失色。
杜学洲将杜大娘子拉到身后去,对尹一娘道:“大表妹怎么可以这样说呢?舅母的事怎么是我母亲害的呢?她打着舅父名号去敛财难道是我母亲逼她这么做的?”
“怎么没有关系?如果不是姑母霸占着掌家的位置,母亲何至于手头紧张而去做了那糊涂事,被父亲休妻?大表哥觉得姑母清白,姑母敢现在就离开我们尹家以证清白吗?”
杜学洲无语,这真是走路撞墙,不怨自己不长眼,怨墙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