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宁韵沉默不语,孙妙茹就在一旁开始“添油加醋”说了起来:“按理说,我不该多嘴的。可是嫂嫂,母亲她这样,委实太不该了。她给了我好几个这样的东西,而且让我趁着每日给祖母请安的当口,偷偷把这些歌污秽东西藏在祖母屋子各处不容易被发现的角落里,还说……还说什么这样才更灵验。我当时就吓得不轻,可……母亲终归是长辈,我既不敢违拗她,却又不敢这样害祖母,所以……就只能把这东西暂时瞒在自己手里了。”
说到此处,孙妙茹适时的摸了几把眼泪,一副无奈又委屈的样子,同时也压低了自己的声音。
“嫂嫂,我这时候才把东西拿出来,您可别生我的气。我不求别的,只求您放凤兰一把,就当是我替她……将功赎罪?我知道,母亲以前待嫂嫂一直不公,嫂嫂如今恨她也是应该的。只要这东西只要拿到老祖宗那里,母亲她可就不止会被立刻送走这么简单了,说不准,还会……老祖宗顾忌多,对母亲的事儿,迟迟下不下狠心。有了这东西,可就不愁老祖宗不发狠了。嫂嫂,您说呢?妙茹是愿意站在嫂嫂这边的,只要嫂嫂一句话,妙茹这就和嫂嫂一起到老祖宗跟前,把这东西说清楚去!”
孙妙茹这是料定自己猜到了宁韵的目的了。她拿下凤兰,迟迟不肯处置,不就是等着自己来和她做交易么?其实,就算没有凤兰,她今天也会来的,若不然,她也不会瞒着这巫蛊之物隐瞒不报了。她可不像范四家的那么傻,看不清史家的形势。她心里可清楚的很呢,这史孙氏,想要东山再起,可是难了。她孙妙茹可不会傻到陪着一个已经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的人一起犯事儿。想要她去帮忙害老祖宗,哼,没那么容易,反过来踩你一脚,还差不多!
孙妙茹这一脚,显然踩得够狠。
宁韵起初的确是想着用凤兰引出孙妙茹这个鱼儿的来着,一旦史孙氏真的要加害老祖宗或者自己,企图重新掌权,那她是绝对不依的,定然是要斩草除根。宁韵猜到了史孙氏会想到害老祖宗,最后让玉坠儿暗自跟踪调查,也的确发现了史孙氏和孙妙茹的小动作。可是,让宁韵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会用“扎小人”这个烂办法。
要说对这个东西,宁韵是不信的。可是架不住这个时代其他人观念,尤其是老人。要让他们不信,可是个难事儿,弄不好,怕是还要被吓出病来。大概史孙氏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如果针扎小人的诅咒灵验,那更好;倘若不灵,那藏在老祖宗屋子里的这些个小东西,一旦被发现,饶是老人再镇静,也得被吓出病来。
所以,看到这个东西的时候,宁韵就立刻改变了主意。这事儿,宁可就此压下去放史孙氏一码,也绝不能闹出来。还是老祖宗的身子要紧,真要被这东西吓出病来,自己可真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她冷冷看着孙妙茹,冰冷的语气也不加掩饰:“凤兰罪不至死。就算你今天不来找我,她也不会因此丢了性命,你大可不必担心我因此公报私仇。一个丫头,我还不至于。”
说完,宁韵再不看她。
孙妙茹笑了笑,又道:“妙茹不敢这样揣测嫂嫂。不管怎样,先替凤兰谢过嫂嫂了。等她回去,我定然好好管教,再不会做出这样没规矩的事儿来。”
宁韵低头饮茶,再不说话,脸色已经有了要“送客”的意思。
可孙妙茹,却没有要走的意思。
“嫂嫂,那我们何时去找老祖宗说明此事呢?昨个儿,老祖宗已经吩咐清心居那里,让收拾东西送母亲出府了,我们若去晚了,怕是人就要走了的。这人一走,发生什么事儿都是徒劳了,总不至于再把人追回来吧……”
孙妙茹话还没说完,就被宁韵冷声打断了:“妹妹请回吧。东西也拿走,我自有主意。你屋子里剩下的那些个晦气东西,连同这个,都小心收拾了扔掉吧。若不然,被有心人发现了做了文章,妹妹便是有嘴也说不清楚了。”
孙妙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扔了还怎么作证物,还怎么狠狠把史孙氏踩下去呢?
“扔了?那还怎么指证呢?嫂嫂的意思是……”
宁韵只看她此时的表情,就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出言警告道:“我的意思只有一个,你若是让老祖宗看到了这个,若因此被吓出病来,我定拿你是问!这事儿,若还有旁人知道,传到老祖宗那里,你也一样脱不了干系!”
宁韵知道孙妙茹那点小心思,所以说起话来毫不客气。
孙妙茹没有想到宁韵会中途罢手,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收起了不甘的眼神,慢慢把小布人用纸又包了起来,收回到手里。她眼睛里异色光芒闪了又闪,却全数藏在眼皮子里面,外人看不清楚。
宁韵正担心这个孙妙茹会不甘心,要另寻别的主意来闹事,心里正想着对策呢,就听孙妙茹在对面,呐呐的开了口。
“嫂嫂……这怎么是好呢?我……我出门的时候,已经让丫鬟拿着剩下那些小人儿,往老夫人院子里去了……这会子,怕是已经事发了。”孙妙茹眼泪掉得极快,此刻扑簌簌往下掉:“怎么办呢?我只想着尽早帮嫂嫂一把,可却没想到会吓坏祖母……祖母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说着,又是害怕又是委屈的,径自呜呜的哭了起来。
宁韵“呼啦”一下站起身,把手边的茶水往她身上一推,瞪着孙妙茹,怒道:“少在我跟前做戏!做给谁看呢?今天,老祖宗若是有事,我定饶不了你!”
说着,也顾不得看孙妙茹的反应,就急忙走到门口,朝外面喊了一句:“彩月,快去请太医。就说二爷伤口不好,急找太医来看看。太医来了,就让他先在二爷那候着。玉钗,快随我去一趟老祖宗那里。”
彩月玉钗两个都听出宁韵语气里的匆忙,也顾不得问缘由,忙按照吩咐去做了。宁韵衣服也来不及换一下,就忙小跑着往用老祖宗院子里去了。
老祖宗一直有些胸闷的旧疾,前几年在祖宅修身养性了好些年头,这才好些了。现在宁韵就怕老人家是心脏不好,一旦看了那晦气东西,气得疾病复发,可怎么了得呢?
那布人外面的衣服,用的是史老夫人平日最常穿的那个暗褐色的绣金绸缎做的,直需一眼,就能认出来这被针扎诅咒的人是谁?那小人额头还贴着布,红色的字跟血一样淋淋可怖,别说老人看了,就是宁韵看第一眼,也着实被吓了一跳。
虽然这东西是迷信,可是在宁韵生活的这个时代,却是人们最忌讳、最觉得晦气的东西了。平日里,就是连提一嘴,都是顾虑重重,从不明说的。尤其是老人,年纪越大,对这东西的厌恶忌惮,就更不必说了。
宁韵可以想象,如果这东西真让老人看到了,那后果可真是……想着,宁韵都急出一身冷汗来。
宁韵一路小跑,什么礼仪什么端庄,全顾不上了,几次险些跌倒。玉钗知道轻重,这个时候自然不敢劝主子慢点儿,只一路跟着宁韵急往老祖宗院子里赶。等到那里的时候,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汗湿透了。
宁韵才跨进老祖宗院子的大门,就瞅见孙妙茹身边的大丫鬟凤梅,双手端着一个用布盖住的托盘,躬身候在廊下。
宁韵才松出一口气,却见盛妈妈掀开帘子出来,带着凤梅进去了。
“等等!”宁韵急呼出声,可是因为离得太远,盛妈妈根本没有听到,帘子就这样放下了,把宁韵远远隔在外面……
这个叫凤梅的,和凤兰一起,都是孙妙茹陪嫁过来的大丫鬟。临出门前,她得了主子命令,让把这托盘里的东西,送到老祖宗这里给她看,而且要说明,这东西是史夫人给主子的,让老夫人明断。
凤梅哪里知道这里面的缘由,只是一路上就好奇里面的东西。走到半路,到底没有忍住心中的好奇心驱使,趁着周围没人的当口,就掀开了遮盖的布缎,看了一眼。
只一眼,就吓得她险些把东西摔到了地上。
真的是太吓人了。托盘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好几个小布人,穿着老夫人的衣服,每个上面都写着红色的字,乍看这一眼,就跟洒了一片鲜血似的……她原本胆子就小,而且从小家中就很是迷信,对这些东西甚是避讳。如今竟然端在自己手里……
凤梅想想就腿软,恨不得赶紧把东西丢出去才好。可是,主子的命令,怎么敢违拗呢!所以,她后半段的路程,几乎是抖着手和腿,哆哆嗦嗦去的。可没想到,好不容易来了老祖宗院子里,竟然赶上老祖宗在拜佛。
没办法,凤梅就只得又哆哆嗦嗦等在外面。那手里的东西,就跟一个烫手的山芋,她恨不得赶紧进去扔下就走才好。
等了一会儿,老祖宗总算出来了。盛嬷嬷把凤梅领进去。
也不知道凤兰是想请安,还是被吓得腿软,总之一进门,就“噗通”一声跪下了,颤着声音回话道:“老……老祖宗,这是桓少奶奶,让我送来的东西……”
史老夫人眯了眯眼睛,没认出底下跪着的丫鬟的容貌,就吩咐道:“你往前过来一些。”史老夫人撇了一眼凤梅手里的被布缎盖的严严实实的东西,道:“是什么东西啊?这么兴师动众、神神秘秘的。盛嬷嬷掀开来看看。”
凤梅依命往前走了几步,又跪了下来。盛嬷嬷过来要掀开布缎,凤梅吓得浑身上下都软了,紧紧闭上了眼睛。那里面得东西,看了一眼,就再不敢看第二次了的!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