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别明眼的宫人认出,这个东西不是什么雪豹,学名应该叫驺虞(zou一声yu二声),虽然长得凶但是生性仁慈,不吃人,只吃死亡后动物的尸体。
可它今日为什么会连连咬死数人呢?
它嘴边还残留着鲜红血迹,在洁白的雪地里显得分外刺眼,令人触目惊心!
山海王吓得抱紧了他的宝贝湛卢剑。这旷世的宝贝,如今落得个给大王壮胆的功用。
赵帅也不是吃素的,挺身挡在轿前,脸上毫无惧色,辗转腾挪与之展开了殊死搏斗。
他的兵器是一把青铜钻天枪,曾经在战场上面对穷凶极恶的敌人,他指哪儿打哪儿,枪枪不落空。
然而这驺虞果真有两下子。一般来说身体庞大必然笨重,然而这驺虞大约是大自然物竞天择的胜出者,难得如此灵活,让赵帅好多枪都刺了空!
不过赵帅还是很快找到了它的弱点。因为驺虞的尾巴太长,甩在后面很远处无暇顾及。
赵帅佯装刺它口鼻,驺虞灵活躲闪,然而赵帅真正的用意却是用另外一只手死死拖住其尾。
待驺虞自然而然要回头查看自己的下半身时,刚好被赵帅等候在那里的回马枪刺透了咽喉,发出一声震荡山野的长啸,气绝而亡!
一只庞然大物歪倒在雪地里,身下浸染鲜血,那场面人人惊骇。
山海王呆了半晌才从轿子里探出头来,说出一个字:“赏!”
赵帅护驾有功,事后被赏黄金千两,美女十名,官升三级。
待众人收拾停当,重振旗鼓准备继续前行时,惊魂稍定的山海王忽然发现,巫师不见了!附近也不见他的尸首。
这一发现非同小可。咱这么多人干嘛来了?不就是陪剑神娘娘旅游来了吗?
赶忙让人查点,确认被驺虞咬死的人里面并没有巫师,刚才大家都保护自己小命儿要紧,谁也没注意他。
可巫师不在的话,谁能把剑神娘娘给呼唤出来啊?
此时此刻,众人找寻的巫师正披头散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林中仓皇奔跑。不趁乱跑,更待何时?
他一边跑,一边用早已准备好的树枝回头清理自己的脚印。
要是留在国君身边,自己这点儿三脚猫的技俩早晚得露馅儿,早晚得以欺君之罪掉脑袋。反正珠宝也捞了不少,跑路吧!
山下有众多兵士把守,所以得往山上跑。
巫师打算在山上找个地方咬牙扛一晚,只要不冻死,等国君的人走了,就可以找机会下山取出那些珠宝,尽享荣华富贵去也。
他正打着如意小算盘,无意中一抬头,发现前方有两颗绿宝石闪闪发亮!
早听说云容山中物产丰富,藏有很多宝藏,难道这么容易就发现俩?
贪财的巫师连滚带爬冲过去,却被寒光闪闪的尖牙吓破了胆!
原来那不是什么绿宝石,而是另一只驺虞凝视他的一双眼睛,搞不好那只驺虞的老婆找来了!
驺虞本来不吃人也不吃活物,但这两只今日受到惊扰,加之彼此走散,担心是人类伤害了自己的伴侣,所以性情大变!
加之山海王所带的两名武官,看到驺虞的皮毛不错,想要将它杀死剥皮当礼物讨好大王,先发动攻击,所以才彻底激怒了驺虞。
最后,可怜巫师一天荣华富贵也没享到呢,就为自己陷害霍兰台的行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再说山海王那头,因为找不到巫师,下面的人请示他是否要打道回府。
山海王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感觉自己的轿子被人抬了起来。
那些宫人和武将们也都感觉有股无声无形的力量推着自己转身,向下山的路走去。
是谁?是谁如此大胆?寡人还没下令,就敢擅作主张下山?!
山海王掀开轿帘往外看。
只见外面众人一个个面无表情,埋头走路不说话,步伐高度一致,牵线木偶一样,一时只听得靴子踩在雪地上发出的咯吱咯吱声。
山海王无意中一偏头,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发现自己乘坐的轿子并没有人来抬,是凭空离地向前飘的!怪不得比来的时候稳当,没有明显的颠簸感呢!
这一生也算叱咤风云见过大世面的山海王霍禄甫,吓得抱紧了怀中的湛卢剑和小手炉。
如果真有敌人,他这毕竟练过的身板儿还是能稍稍对付两下的,但要是鬼......
一阵凛冽的山风吹过,把厚重的帘子掀起来一块。
山海王警觉的余光发现,有一角熟悉的白纱从眼底飘过!
那是......
山海王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赫地探出头去,一副光辉了岁月的容颜闯入他的视野——那不是朝思暮想的剑神娘娘是谁?!
然而美人的眼神冷得像冰。
“美人啊,寡人的美人!”
大喜过望的山海王却没有注意到,他忘记了害怕,不由自主从窗口向山鬼伸出手去!
然而只那么一瞬,美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抬轿子的宫人也归位了。
山海王一时糊涂了,莫不是因为太思慕美人,所以刚才出现了幻觉?
他又端详了一会儿怀中的湛卢剑,然后将它抱得更紧了一些。
待宫里的人全部撤去,一身白纱的山鬼跪在雪地里,心痛地望着那一片片刺眼的殷红。
那些死去的人和驺虞,不久前还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啊!他们的家人该是多么痛苦!
两行热泪顺着她美丽的面颊滑落。
刚才,她照常在山中例行检查,担心这个季节天寒地冻,对不冬眠的、站在生态食物链顶端的野兽来说太难熬,找不到足够的食物维持身体热量。
山鬼为此内心一直很矛盾。她想要的所有生物和平相处、世界大同,怕是很难实现的。
忽听这边吵吵嚷嚷,还有人兽相斗的声音,可惜赶到时还是迟了一步!
山鬼下来这一趟的意外发现就是,轿子里那人正是本国国君、相公的生身父亲。
看到山海王让小仙女很生气。就是这个六亲不认的父亲,听信了小人谗言,让人把公子兰台险些打得筋断骨折送了命!
看在公子的面上,让山海王调转轿子下山已经是很客气的了。
再说这冰天雪地的,那么多人上山里来又冷又危险,她不想再看到任何人送死了。
将现场妥善处理之后,山鬼回到了住所。
外面冰天雪地,山顶的房子里却是四季如春,百花竞放。
刚才的事情让她的心情十分糟糕,但还没进门,她脸上已挂了甜笑。
不想让公子担心。
从窗口向里张望,只见兰台正弯着腰研究窗台上一种果实淡粉色、如同八角茴香的植物。
他端详得如此认真,以至于山鬼到了身边都还没发现。
“公子你在干嘛?”
“哦,回来了?”兰台这才发现予儿就在身旁,“这种草是不是叫做蓇(gu三声)蓉?”
“对啊,公子果然博闻强识。”
“其叶如蕙,其本如桔梗,黑华而不实,名曰蓇蓉,食之使人无子。”
兰台想起了曾经从书中读到的相关句子。
“奇怪了,”山鬼一脸不解地说,“人有没有宝宝,跟这植物有什么关系呢?”
兰台:“那你觉得,婴儿是怎么来的?”
山鬼很懂行的样子:“当然是妇人生出来的呀!”
兰台逗她:“婴儿是何时,又是如何进入妇人腹中的?”
这个问题可把没上过生理卫生科的山鬼给难倒了,以前没考虑过这么深奥的问题呢。
她努力思索,山中有没有一种人参果般的果实,妇人吃下去便开始孕育下一代。
想了半天,好像没有。
兰台又逗她:“动物是怎么繁殖的?春季你就没见过一雌一雄它们......”
“它们什么啊?”山鬼一脸天真又好奇地瞪大了眼睛,里面满是对知识的渴求,“说呀,公子干嘛不说下去?”
“生命,才是这世上最神奇的仙术。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咳咳,总之吧,以后为夫亲自给你演示就是了。”
话音刚落,山鬼不见了。
她趴在窗口认认真真地观察着什么。
兰台走过去,发现山鬼正目不转睛观瞧的,是花丛中的一只雄螳螂和一只雌螳螂交配的场面!
也只有在她的房子周围,这冰天雪地的季节才有可能出现螳螂。这丫头还真会找举一反三哈。
只见女汉子雌螳螂毫不客气地把雄螳螂按倒在地,一口一口吞噬伴侣的头,完全不是要亲亲密密啪啪啪的样子嘛。
兰台马上意识到,这不是个好案例。
山鬼的眼睛越瞪越圆,脸上写满了惊诧。
饶是她为这山中真正的主人,还真从没注意过螳螂交配的情况。
只见雌螳螂整个吃掉了伴侣的头部之后,无头的雄螳螂竟然还在努力设法与之交配!
兰台见状伸出大手把山鬼扒拉了过来:“这这这是个特殊情况。”
山鬼心有余悸地闻:“她为什么要吃掉对方?难道说雄螳螂对她图谋不轨?”
兰台:“其实是这样的。螳螂这个东西有个特点,就是吃嘛嘛香。对它来说只要是活的,只有能吃和不能吃的区别,连青蛙那么大块头它都敢啃。当为繁衍下一代做努力的时候,处于饥饿状态的雌螳螂,就更加会饥不择食吃掉送上门来的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