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二楼,许老爷子的房间里。
李相思坐在旁边的黄梨实木的椅子,间桌子的茶香袅袅,她捏着手里的茶杯半晌都没有送到嘴边,视线落在漂浮的茶叶涣散失神。
思绪还停留在刚刚在墓园里。
在她喊完那声小姑父后,对方过了许久,才沉沉吐出一个字。
李相思暗暗的算了下,前后加起来听他一共说了四个字,不苟言笑的脸看不出喜怒。
世界有太多不可能的巧合了,他不仅仅是那晚酒吧的男人,还是在墓园里她腹诽的倒霉丧妻男……
回来的路李相思已经从许老爷子嘴里假装随口的打听到了些,他叫秦奕年,二十七岁,是一名现役的军人,而且是特种兵,常年都待在部队里面,怪不得身总有一股铁血又威严的气势。
也难怪她不认识,对于所谓的小姑她都没见过两次面,记不清模样,跟别提所嫁的丈夫。
亏你还是个当兵的,信不信我到部队告你……
无耻,下流……
臭兵痞……
酒吧里的画面回放在脑海里,想到自己骂骂咧咧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李相思此时此刻后悔的要死,心里已经默默的给自己点了根蜡烛。
怎么办啊?在线等……
见她垂着眼睛半晌不动,许老爷子以为她是刚刚给长子扫墓回来,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没有出来,不由长长叹了口气,“相思,你是不是心里……怪爷爷?”当年身为长子许明杰一心想要从基层干起,跑去了周边的乡镇,回来后便说自己有了人,许老爷子不同意,因为已经早挑选了一位门当户对的儿媳妇,为了家族间的利益考虑,以及他的逼迫下许明杰最
终答应。
没想到六年后,有天许明杰突然给他打电话,说自己有个六岁的女儿,要去接回冰城生活。
但最后,等来的却是噩耗。
许老爷子心里面一直很愧疚,是自己的固执己见才导致了这场悲剧的发生,虽然他很想要让自己流落在外的孙女认祖归宗,但碍于大儿媳的咄咄相逼,不得不放弃。
当时他要支撑整个许氏,也无暇分神家事物,即便李相思真的接回家,他也没有办法能够照顾,只会让她在家里受尽冷落和欺负,最终权衡利弊,他挑了户没有孩子的朴实人家,将孙女寄养。
如今他退居二线,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也更想要见到孙女,更多的弥补她,所以在今年高三下半学期,将孙女转学到了师资力量更好的冰城……
李相思回过神来抬头,便撞到许老爷子沧桑的目光,她连忙摇头,“爷爷,我没有怪您!”
“爷爷知道对不起你!”许老爷子握住她的手,眼圈微红,“当年没能把你接回许家,还让你改了姓,一直生活在小镇里面……”
李相思忙起身,俯身半蹲在老人面前,笑着安抚说,“爷爷,您别这么说!您放心,爸爸妈妈对我都很好,这些年,我也一直过得很好,很幸福!”
爸爸妈妈,指的是镇里的李父李母。
她没有撒谎,在她心里从未怪过爷爷,而李家夫妻俩对她也非常好,拿她当自己的女儿一样视若己出,她没有过怨恨或者责怪,若说唯一抱怨的,只有六岁那年的幸福时刻太短暂了……
许老爷子慈爱的摸了摸她的手,关怀的问,“在学校里还习惯吗?”
“习惯的!”李相思微笑。
“那好,有哪里不习惯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有任何需要,给爷爷打电话,你小叔还是学校里的股东!”许老爷子温声。
小叔许英博是许家最小的儿子,现如今也是唯一一个,跟她的生父许明杰同父异母,两兄弟向来内斗不和,对她这位流落在外的血脉更是嫌恶,从未正眼看过。
李相思不愿让老人担心,笑着应,“好,我知道……”
“叩叩——”
敲门声这时响起。
随后,走进来一个高大又健硕的身影,穿着迷彩的作训服,脚下蹬着军靴,明明老爷子的房间是别墅里最大的一间,但他出现后,整个空间都变得狭匛起来。
许老爷子笑着招手,“奕年,快进来!”
从眉梢眼角的笑意间,都能判断出老爷子对自己这位女婿的欣赏和喜爱。
李相思心脏微提,默默站起来说了句,“爷爷,我该回学校了!”
“嗯!”许老爷子没有阻拦,知道她现在处于高三阶段,学业会较重一些。
李相思点头,乖乖巧巧的应,“爷爷,那我先走了!”
说完,她便低垂着眼睛,双手交叉在身前,目不斜视很淑女的规规矩矩走出了卧室,门板关后,走了几步远,她又忽然停住了脚步。
“咯吱……”
十五分钟后,那道卧室的门终于被再次推开。
靠在墙边煎熬等候的李相思,陡然站直了身子,屏息等待,然后,她便看到秦奕年从里面走出来,军靴落在地板发出很沉稳有力的声音,像是走在人的心尖。
黑眸在掠过她时,漠然无温,没有任何变化。
李相思双手背在身后悄然交握,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
即便他此刻一言不发,从他身流淌出来的威严和强势,也足以让人软下膝盖,弯下脊梁。
对那双幽深冷厉的眸光,李相思心底生寒,有一种难以自控的怯意和心虚。
没错,是心虚……
李相思的视线里,没有忽略掉他被纱布缠绕的右手,而自己是那个罪魁祸首。
秦奕年刚刚跟岳父在里面闲谈了几句,出来后,便扑捉到一个纤细娇小的身形,没想到说之前回学校的人竟然还没有走,靠在墙壁,而且像是专程在等自己一样。
脚步没有停,路过她身边时眉尾也没抬。
在刚刚擦身而过时,垂着的左手却忽然一暖。秦奕年太阳穴跟着跳动了下,回头,便看到有一只柔软白净的小手正紧紧抓在他的面,“……小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