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总算可以过个好年了。”
“是啊,年初播种的时候,朝廷就送来种子,还有贞观元年的农历,今年收的粮食,朝廷只象征性的收了一些,终于可以过一顿有肉有酒的丰收年了。”
“哈哈,对啊,对啊~明天说什么也要到我家里来吃饭啊~我家婆娘已经做好了腊肉排骨,就等着你来吃啦。”
“客气,客气,那兄弟我就不推辞啦。”
玄武门前的血雨腥风已经被一场薄薄的雪盖住,时间就像一把匕首,轻轻地刮掉政变内乱产生的痕迹,可能是安定来之不易,太宗皇帝大赦天下,减去百姓赋税,想要与民同乐。
是的,太宗皇帝贞观之治不过一年时间,便已经使得大唐子民尝到了太平的美好滋味。贞观元年马上就要翻过去了,除夕的夜,因为灯红酒绿的映照,反而显得更加的黑。
不要再有战争,不要再有灾祸,不要再有骨肉分离,这是大唐子民今年的除夕夜最最渴求的东西。
只希望此刻坐在大明宫中,受着百官叩拜,一起守岁等待新年的那个皇帝,能给大唐子民带来盛世。
苏小月被两个壮汉的对话吸引,嘴角微微一扬,展开了一个特别不明显的笑容,再思及眼前的繁荣景象,引得她怔怔发呆,环儿却认为小月姑娘又在思忖该不该跟着裴逸楼公子走,着急得干跺脚。
这个时候回去,正是活儿多得不行的时候。
“在下知道一个饮酒的好去处,是在下的好友所开,现在应该很热闹,不过在下前去定能有一件靠着湖的小屋子,可以看到闹市的灯笼长街,一定别有风味。”裴逸楼开口拉回了苏小月风筝般飞扬的思绪。
每逢佳节倍思亲。这样的夜晚难免会比平日里多想一些。
裴逸楼在前面领路,凉风吹得他的长衫有些飘然,雕刻般有棱有角的侧脸在灯笼的光中显得神秘。
苏小月和环儿竟然默默地跟着裴逸楼朝目的地走去。
环儿被一路上的有趣儿的东西吸引,一会儿就左手拿着糖人,右手拿着泥人,嘴里还吃着糯米糕,说话都含糊不清了,只知道她定是高兴及了,走路都一蹦一蹦的,离缓慢行走的苏小月和裴逸楼两米远的距离,时不时还回过头来,指新奇玩意儿给苏小月看。
是啊!小孩子最喜欢过年了。
苏小月就像看着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看着快乐的环儿,自己在家中一直是老小,原来有妹妹是这样的感觉啊!有点无奈,有时候觉得有点脑仁疼,但是更多的时候是心心相惜。
“姑娘的丫鬟今天很高兴啊!”
“说起来还有感谢裴公子,要不是您的出手相助,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念想可能就丢了。”小月又是一拜。
“姑娘太客气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姑娘年纪轻轻会沦落到烟花之地呢?”裴逸楼真心觉得不忍。
“因为家道中落,无法生存,长安城里再无家人,所以只能进入桃花庄。”如果是别人问,苏小月一定会发怒,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裴逸楼声音里的关切,让她忍不住说了出来。
“裴某好像僭越了,不该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问姑娘伤心的事情。”裴逸楼初初见她的时候她的笑靥,纯真如白莲花开,如今的落寞又纤尘不染,她有可能真是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没事,这虽然是小月心头痛,但是已经不是头一天在桃花庄了,现在心里已经平淡,只想多挣一些钱财,然后修复家中宅院而已。”苏小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是忍不住对裴逸楼不设防。
“要是姑娘总能像在耍把式的时候那样笑着该多好。”裴逸楼说得诚恳。苏小月听得辛酸。
两人就这样隔着一些距离,齐肩走着。
有人陪伴的感觉真的很好。
“快看,烟花。”随着天空砰地一声巨响,苏小月大叫了一声,这样稀罕的事物连一向内敛的苏小月都忍不住惊呼。
环儿折回来,挽着苏小月的手,裴逸楼则背着手面向烟花而立。
三人这样面对着烟花,绚烂的烟花是从皇宫方向升起的,看着烟花一冲而上,直入空中,大朵大朵的烟花绽放在三人的瞳孔中,周围慢慢驻足的人越来越多,璀璨的瞬间,照亮了大家的笑靥,更加显示了唐朝的大国气象。大家挨肩接踵,啧啧称奇,眼睛发亮。
之前从来未有人见过烟花,也从来未有那个朝代有过这样的盛世景象,烟花始于盛世,只期待盛世永存。
“我国,真有大国气象,今早看见城门从属国还有少数一些异族前来朝贺的使节的马车,压得青石板地轰隆作响,本来无意驻足的,都忍不住停下看了半天。”
裴逸楼一边望着天上的烟花一边说着,负手而站的他,因为烟花的映射而亮晶晶的眼睛,让苏小月一愣。
“太宗皇帝会是一个好皇帝吗?”苏小月问了一个和裴逸楼的感慨相反的问题。
“会是吧!不到一个时辰就是贞观二年了,四海臣服,大乱带来的创伤也在修复,慢慢在变好,但是还需时间的检验。”裴逸楼并未好奇一个烟花女子问出的这样的问题,只是非常认真的回答。
嘭,又是一朵烟花划过,发出闪亮的轨迹。然后慢慢绽放,越来越大,绽放出华贵的花朵。斑斓的烟花,就像此刻初现的盛世,更像是太宗皇帝站在万人之上,与天同比肩,俯瞰着自己的臣民,将长安城尽收眼底,仿佛过去的种种都是那么渺小,整个世界因为他而重现勃勃生机。
只希望,盛世唐朝在打破了黑暗的天空的沉静后,不要如同美丽的烟花,只有瞬间的美丽,便慢慢的消失就好。
“小月姑娘,你喜欢爆竹烟花吗?”裴逸楼问到。“小月不喜欢烟花,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是它太美了,美得如此的虚幻,又那么的高,让人无法企及,美得蛊惑你的心神,却昂贵得一年只有除夕之夜才能看见,这样的短命的物件我不喜欢。”
自古红颜多薄命,漂亮如斯的女子,大多都命运多波折。怪不得小月不喜欢了。
“裴某失言了。”裴逸楼,俯首道歉。
“环儿就很喜欢烟花,刚刚听到嘭的一声,还以为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吓了一大跳。稍刻居然看见如此美好的事物,这样多好,嘭的一声巨响伴随的确实如此美好璀璨的存在,多美啊!再说了,人生苦短,不求永恒,只求绚烂就好啦!就像我虽然有洗不完的衣服,做不完的事情,但是拜小月姑娘所赐,环儿看见了这么美丽的烟花,环儿好感激。觉得苦一些也值得了。”
环儿看着恢复漆黑的天空,有些落寞,但是还是不改初衷。
“一直以为环儿就是一个小孩子,没想到她说得话醍醐灌顶,是啊,小月不喜欢烟花,可能就是因为短暂吧!但是此生,如果能够绚烂一次,便不负此生了吧!”虽然嘴巴上这么说着,但是漆黑的夜空,让苏小月的眼神中的光彩也跟着黑白了。
裴逸楼看过最美的笑靥来自她,看过掩饰得最好的伤也是她,可是她以为她藏得足够深,但是为什么自己却一眼就看穿了呢?
刚刚水泄不通的人群,因为烟花的落寞已经开始慢慢散去,大道上依然熙熙攘攘,三人竖直着行走,环儿依然叽叽喳喳,不时地分享着自己见得好玩的事情。
苏小月却沉默了很多。但是心却温暖了。
如果有一天,她是想,如果有一天能够重获自由,便这样和夫君携手走着,环儿也在身边。那么人生可能也不是那么的灰暗和悲苦。
只这一瞬间冒起来的念想,吓了苏小月一大跳,面前的人是什么人,什么来历,自己一概不知,却想和他这样永远的走下去,希望前面的路没有尽头。
自己难道是疯了吗?人家都不知道会不会嫌弃自己的出身,而且赎人需要的费用是一笔天文数字。
苏小月啊,苏小月,不要痴心妄想了,你要修葺的宅院呢?还有被流放的亲人呢?裴逸楼似是发现了她的异样,温和的说:“想是,有点冷了吧!我好友的酒馆就快要到了,喝了杯酒,身子就会暖起来的。”苏小月轻轻摇摇头。追着跑在前面的环儿,喊到:“慢点儿,仔细着脚下,也不小了,别摔了跟头,哭鼻子,到时候可没有人哄你。”
环儿转过头来,远远的冲着苏小月做了个鬼脸。随即脚步也慢了些。
苏小月看到鬼脸,噗嗤一笑,这个小调皮。
“姑娘真的要多笑,你适合笑,笑起来很美。”这已经是裴逸楼第二次夸赞她的笑容了。
是的,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像笑得很多。要知道在桃花庄,别人都叫她“冰美人”,冰是冰冷的心,心冷,面能暖吗?
但是今晚,好像心没有那么冷了吧!所以才能展开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