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宋初玉进了房门,裴煊自始至终,背对她面窗而坐。
看不清面容,单是一个背影,清冷孤高,隔绝俗世一切热闹喧嚣,卓然的气质下,掩藏的是纤尘不染却也孤独寂寥的心,以致一眼,便让人恍置高山雪巅。
很冷,很冷,即便宋初玉,都能感觉空气中散发的高原雪莲香。
“裴先生,冒昧来访。”
她既能以茶成功引得他相邀,却不认为,这人会答应她的请求,机会难得,她务必捡重要的说。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一句话落,宋初玉目光坚定,她分明看到裴煊的背影一怔。
是的,她在赌,赌这是个仁义至上,重情重义之人,若五斗米不能使他折腰,必然,他需要更强大纯粹的理由说服。
从他为报恩,支撑当年没落,如今却四国鼎盛的绸缎庄锦绣山庄,到将人抛出却远避行人,她相信,她的感觉不会错!
牧伯闻言,目露惊诧,大概想不到一介女流,哪来此等胸襟和气魄。
屋内很静,静到只能捕捉三人细微的呼吸声。
宋初玉自始至终维持着坚定的目光,她知道这个人虽背对着自己,但其实,她的一举一动,他皆能掌握。
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轮椅转动的咯吱声响起,裴煊这才第一次,与她对视。
宋初玉也第一次,看清这传说中奇男子的全貌。
唇如樱,面如霜雪,三千银丝披散,绝美面容有种让人心碎的惊心动魄,情不自禁,为这等气质高洁的人,遭遇这等命运不公而深深叹惋,银色锦袍上,修长手指下,握着一把银光泠泠的算盘。
是了,神算子裴煊,东昌六君子之一。
东昌六君子,她今日才算全部见齐。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是冰雪碎裂的声音,宋初玉恍惚看见,和着雪沫的冰瓣莲花,萦绕他周身,淡淡雪莲药香,沁人心脾。
若说裴煊是雪,眼前的女子就是这万丈红尘中一道奇异的光,即便不笑,也能让人感受到阳光的光热,就像昏黄大地中,突降的天光。
裴煊突然觉得,向来清冷的周身,染了些许奇异的暖。
“实力—”
冰凉的两个字,宋初玉一愣,直到看见裴煊在银算盘上的起势,方知道,对方是要与她比试。
的确,如果他不能让裴煊心悦臣服,又有何理由让别人为自己效力。
不知为何,宋初玉心中的因子被纷纷激活,跃跃欲试,迫不及待与高手过招。
她有心让他,主要是怜惜他的双腿,却未想到一番比试,根本无需她相让,这人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收起其它心思,宋初玉专心应对。
拨动的银算盘,乐音般悦耳清脆,所到之处,却是巨大气流波动,一切实物碎为齑粉。
软剑与银算盘,并非势均力敌的武器,却难分上下,甚至那看起来如摆设的银算盘更胜一筹。
点、勾、侧、滑,每一招每一式,宋初玉都十足用心,不同于公仪鹤招式的磅礴悍然,裴煊的招式,和风细雨中孕育出天地惊变的力量。
十成的气劲相拼,直到,两道破空的七彩虹霓相撞,隔着那碎裂如萤片的光点,宋初玉与裴煊,分别从对方眼中,寻到惊讶的神色。
这天下,会用《三境经》长虹破招式的,除了老和尚,就只有老和尚曾偶然提及的师兄,难道,裴煊是他的兄?
裴煊此刻,平静的眼波中,波澜微起,想着前段时间的那封信,不禁感叹,当真巧合?
“玉儿拜见师兄!”不假思索,宋初玉单膝跪地敬拜。
裴煊一怔,似未反应过来,宋初玉的自来熟。
天下还有这么便宜的好事么,寻的人才是自己的师兄,这比天上掉馅饼还神奇。
好半天,裴煊的手掌,虚虚一抬。
只是,宋初玉方起身,裴煊不知缘何飞来一阵掌风,直逼她双膝,“咚”地一声,她再度扑通跪地。
本就没准备和反应,吃了个哑巴亏,宋初玉不解,虽然不疼,却实在不知裴煊这冷不丁一下是何意,难道,怀疑她是骗子?
谁料,对上宋初玉疑惑的眸子,裴煊有些不自然,低头轻咳,伴着清凉语调落地的,还有一纸信笺。
“教训。”
教训?宋初玉拾起地上的信笺,待粗略扫过,待看到那Q版的和尚像,这不是她教老和尚的自画像?敢情是老和尚的馊主意。
宋初玉眼珠子转了转,一抹狡黠光泽闪过,嘴角,勾起抹春风和暖的笑容。
“师兄,师妹有难,师兄可愿相助?”如此实心眼的师兄,她怎么忍心不“算计”。
裴煊想了想,既然都叫师兄了,相同的传承,必是自己师妹无疑了,遂不再犹豫,点点头。
见裴煊点头,宋初玉不慌不忙,先倒了杯茶给他。
“眼下算正式的拜礼,日后,望师兄多多照拂。”
举茶于顶,递到裴煊手中,裴煊接过,细细品鉴,不多时,空杯子再度递到宋初玉面前。
宋初玉去拿杯子,却怎么也拿不动,只见裴煊看着她,眼神颇为认真,少顷,吐出两个让她险些晕厥的字。
“还要。”
这下轮到宋初玉发傻,本是完成全套礼,让裴煊再也不好推脱,谁料到……宋初玉愣是在旁,观赏了半天美男饮茶。
一壶茶见底,裴煊方看向静立一旁的宋初玉。
原来不是不化冰山,只是呆萌冰山,天然呆,所以看起来冷。
拜也拜了,茶也喝了,估摸着差不多了,宋初玉这才道明来意。
她知道裴煊出了锦绣山庄便扬言,再不从商,方才同意与她比试,纯粹只是对她的茶感兴趣,从入门那刻,他就探出,宋初玉修为非在他之上。
“不是破誓,是帮忙,师兄师妹本就一家亲。”说完,宋初玉就唾骂了自己,这都什么话,不知道的以为她有什么非分只想。
果然,牧伯捏着拳轻声咳了咳,裴煊则回头,望着荣伯颇为不解。
“生病?”冰冷的眸眼,现了关切。
见少主误会,牧伯慌忙摆手:“少主,老奴无事,真的!”
裴煊径自点点头,再度,与宋初玉四目相对,他还在思考。
宋初玉此时正在心里计划诸多劝服策略,卖萌的,彪悍的,冷酷的……各种她擅长不擅长的版本。
谁料,裴煊只是握着空茶杯,半晌,淡淡道:“喝茶。”
末了,又觉得少了什么,他再补一句:“每天。”
这是要她每天给他泡茶喝?她怎么不知道自己茶艺那么好,还是近段时间被公仪鹤熏陶的。
不过,裴煊能答应,她别的都不想了,点着头保证:“好,每天都泡茶喝。”
“成交!”裴煊的回应也很干脆。
只除了牧伯,扶着桌沿踉跄了下,扶额感叹:他家少主,就这么被一壶茶给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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