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眼下,四个女人凑到一起,不知就变成了什么?
“娘,大好的时机,宋初玉下落不明,我们何不借此,永绝后患!”宋玉瑶绝色的面容,微微有些扭曲,阴森森的眸中满是恨意。
“是啊,大夫人,悬崖本就陡峭,落崖者十之八九难已生还,俱时,宋初玉暴尸荒野,被野兽啃食,谁又会将目光转到你的身上。”展清羽忙不迭帮腔,得空,与宋玉瑶相视而笑。
“表姐,你忍了多久,等了多久,眼见的好机会,只要宋初玉这个障碍被清扫,那么,表姐与瑶儿在宋府的地位,将再无人可撼动!”揣摩透苏氏关心的要点,白秋练力求一击击中,宋初玉上次给她的羞辱,她至今含恨在心,那贱人不死,她心火难消!
苏氏听着众人的劝解,眸光微微有些发亮,是啊,她等了多年,忍了多年,煎熬了多年,人前和善亲厚,费尽心思手段,得到宋府上下人的一致拥戴,为的,可不就是今日。
“只是,元宵节,南安国太子……”永宁公主之事,本就惹南安国震怒,南安国君曾扬言要挥兵东昌,若非当今圣上顾念将军之功,亲自相劝,免两国通商关税十五年,并代宋文武答应,终身供奉永宁公主灵位,直到魂归,南安国又岂会轻易罢休。
“表姐何时做事变得畏畏缩缩,宋初玉是被奸人毒害,坠落深崖而亡,南安国无凭无据,若胡乱猜疑,便是栽赃,这事搁到圣上面前,也是我们占理。”白秋练声声相劝,替苏氏扫去所有顾虑。
“那,就照你们说的做,若做,就必须不留痕迹,永绝后患!”
“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表姐,干净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屋内的四个女人,发出瘆人的笑声,那笑声自屋内飘出,落在枝桠间,霎时惊飞,正在树梢间打盹的鸟儿。
扑棱棱抖开翅膀,向着天际飞去,身后,飘飘摇几根乌压压的羽毛……
彼时,皇宫里,太子内殿。
诸葛允拿着一根沾水的柳条,逗弄金丝雀笼中的雀儿,嘴中不时发出挑逗的声响。
“太子殿下,国师大人到——”贴身太监上前禀告,待诸葛允手一挥,遂又安安静静的退了下去。
黑色银纹镶边的锦袍,像欲雨时天边滚过的黑云,除却那张脸,嫡仙俊逸,让人忽视他眸中的沉,眸中的暗,以及那猜不透看不穿的心境。
“参见太子殿下——”身子还未弯下,诸葛允连忙上前将他扶起。
望了眼四周,遣散了殿内所有太监侍女,这才笑容讨好的,将东陵胥请到上座,亲自,替他斟上一杯碧波清浅的上等茶水。
“有劳太子——”东陵胥端起茶杯,深深眸眼倒影在清波中,出口的话,却是淡然听不出起伏。
“国师,你我何须如此客气。”惯用的虚与委蛇,诸葛允笑声爽朗,眸眼微眯,想东陵胥此人城府极深,他也是费尽颇多心思,才在与四弟的争夺中,将他笼络到己方。
“不知国师前来,所为何事?”谦卑的语气,与以往天家贵胄的高傲形象大相径庭,他身为皇太子,未来东昌的皇帝,这天下能让他不惜低声下气,以礼相待的,这天下怕只有东陵胥一人。
东陵胥不缓不急啜了口清茶,转而将茶盏放入上好釉色的茶托中,眸眼含笑却让人觉不到暖的温度,出口的话也似料峭清寒中不夹暖意的春风:“宋小姐的事,太子可有听说?”
诸葛允微微有些错愕,他没想到东陵胥此番,竟是同他提起宋初玉的事,没错,宋初玉坠崖的事情他有耳闻,也曾感慨惋惜过,这样一颗有用的政治棋子,竟这样无端端陨落,着实可惜。
“这事略有耳闻,可惜了宋小姐大好年华。”他心中好似已料定,宋初玉再无生机,那般陡峭悬崖,一个普通女子,怎么可能与自然之力抗衡。
当然,若先时通报的消息有告诉他,公仪鹤也随之坠崖,那么他此刻,怕就不会是这般笃定的表情。
“南安国太子百里扶桑,今年年初即将抵达东昌上京城……”微微一顿,东陵胥笑容莫测,望着疑惑不解的诸葛允。
“当年永宁公主之死,已惹怒南安,是陛下不惜耗费人力财力,频频相劝,才得以平息南安之怒,若此时,永宁公主唯一的女儿也出事,太子认为,南安会作何反应?”东陵胥说着这般敏感的政治话题,目光却漫不经心的在自己纤长的手指上游移,就像,那是世间顶好,顶值得珍赏的艺术品。
“南安定是怒火难平,再浇烈火,只是……”这事要烦,也该宋文武忧心,父皇曾拉下过一次脸面相护宋文武,又怎可能会一而再再而三,损害一国之君威严,再说这是家事,外人本就不该多管。
低低的笑声响起,东陵胥从软榻上起身,摇着头,向殿外走去。
诸葛允一头雾水,只得紧紧跟上。
近处一株碧树的叶片上,肥嫩嫩的白蝉旁若无人地幽幽吐丝,它的身后,爪刀森冷的趴着伺机而动的螳螂,螳螂身后恰巧等着,意欲美餐一顿的黄雀,它们都没注意到周遭的危险,俱专注于眼前的美食。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典故太学院中时被提及,告诫上位者居安思危,随时掌控周遭变化,懂得变通,但那么多年,诸葛允却是第一次见到,不禁心神也被牵动,随着那些生物的动作,心被微微悬起。
只可惜,身后的黄雀行动过快,在螳螂前爪扬起还未劈下时,已大口将它咬住,垂死挣扎几下,那螳螂再也不动,碧叶上的幼蝉反应过来,费力蠕动肥胖的身体,只可惜,下一秒,它遭遇了与螳螂等同的灭顶之灾。
“太子可看清楚,宋文武即是那蝉,南安国是那螳螂,至于太子,想不想做那黄雀,端看太子定夺——子都告退!”东陵胥嘴角噙着浅笑,衣袖轻拂,再见,大片轻盈的黑云,已随着卓绝的背影,渐渐远去。
诸葛允站在殿前,望着东陵胥远去的背影,过了好久,醍醐灌顶般彻悟,慌忙大声吩咐:“来人,备文房四宝——”
宋初玉落崖之事,若去信到南安,现任南安国君是永宁公主的亲哥哥,为了保住其妹唯一的血脉,他必定会派其子即刻前往东昌,不论最后宋初玉是否生还,迁怒宋文武那是铁打不动的事实。
现下朝堂重臣分为两派,丘将军已言明归顺他的旗下,眼下南安国再对宋文武发难,他适时挺身相保,忠肝义胆的宋文武,又怎会不感激涕霖,誓死相随,到时,这东昌兵权于他,可不就是囊中之物。
诸葛允想通后,突而仰天大笑,东陵胥啊东陵胥,本太子果然没看错你,好个心思缜密的人,本殿下倒庆幸,不曾与你为敌,如若不然,这般阴狠狡诈的人,他如何斗得过!
放肆的大笑回荡在天际,守候在殿外的侍卫宫女,俱低垂着头,不敢去妄加揣测,此刻惹太子殿下酣畅的因由,除了诸葛允的笑,整个外殿静得出奇……
再说,贴着悬崖滑落的宋初玉与公仪鹤两人。
有些事,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当真不那么简单。
宋初玉耗费全部真气,一边用软剑顺着山崖裂缝缓慢下行,一面还要顾及背上的公仪鹤,不让他从自己背上滑落。
渐渐感觉体力不支时,雄浑纯净的暖流,贴着她后心若一泓清泉,缓缓注入丹田,身体里破损的经脉,恍若被一双温柔的手抚过,奇迹般被细致修补愈合,连丹田内散落的内力都被渐渐聚拢,一瞬,感觉体内真气格外充盈,像狂浪拍击在沙滩上,整个骨骼也像被清洗过一遍,端的是醇厚通透,让人神清气爽。
宋初玉自然知晓,这是公仪鹤将他的内力输给了自己,只是他的身体本就虚弱,再这般耗费真气,当真可以?
“玉儿,再不抓紧调息,我可就做了无用功。”关键时刻,公仪鹤贴着他耳垂温馨提示,那小小通透的耳垂,细密的血管在阳光的映衬下,清晰可见,柔软的唇禁不住,贴着那剔透晶莹的粉白而过。
宋初玉正待调息,不耗费公仪鹤的心血,冷不防耳垂被某人的唇摩挲,整颗心脏簌簌的痒,脸上的红晕,从颊边蔓延到耳根,如果不是形式不允许,若在平常,她相信自己定会将背上的人,狠狠摔下去,这都什么情况,调情也不分时间。
感受到女子细微的变化,公仪鹤低低轻笑:“好了,玉儿,我不逗你了。”
无奈将背上的人往上托了托,恶劣分子被公仪鹤激起,宋初玉眼中狡黠目光闪过,伸出的手恶作剧版,在男子精致紧束,充满力与美的腰间轻轻一拧,带着惩戒的意味。
“嘶——玉儿,你是要谋杀亲夫。”公仪鹤佯装疼痛般惊呼,出口的语调可怜兮兮。
“亲夫在哪里?”死鸭子嘴硬,宋初玉嘴角,难得露出点笑意,攀崖而下的烦闷,也在这调笑中,得到消解。
“你啊——”无奈的叹息,带着难掩的宠溺,公仪鹤的嘴角眼角噙满暖意,这样恶作剧的性子,倒是和他老娘有得一拼,不知未来婆媳相见,又会是何种有趣情景。
清雅的笑音在崖间荡开,宋初玉索性充耳不闻,专心调试着公仪鹤输入她体内的真气。
悬崖过于高耸,随着与顶峰的距离越来越远,宋初玉终于,看到了崖底那条喜人的清流,惊喜,让她禁不住拍了拍肩上的公仪鹤,惊呼道:“公仪鹤,没错,下面是河流——”
但所谓乐极生悲,大抵说的也是宋初玉现下这种情境。
顾着欢喜,她那一欢喜,一轻拍,稳步下滑的软剑不巧划入一块断层,宋初玉惊喜之余没有留意,伴着滑落的碎石,她与公仪鹤,先后朝着崖下奔涌的河流中栽去。
只是,到飞速下落,不容人喘息之时,宋初玉依旧没有忘记,要给公仪鹤当垫背的事,于是,她果断运用轻功,在急速自由落体运动中,呈她下公仪鹤上的姿态将他拥住。
然而,在正式落入水中的零点零一秒之时,公仪鹤居然奇迹般的逆转形势,换他,在宋初玉身下,充当垫背。
宋初玉眼见形势逆转,还未来得及惊呼,两人俱已砸入水中。
溅起的巨大水花,在阳光的照射下,显露七彩的迷离色彩,又像是自高空洒下的碎钻,斑驳璀璨。
过了好一会,水中才浮出两个人,一人抱着另一个,向着岸边凫来。
“玉儿,玉儿——”公仪鹤抚摸着宋初玉的脸,模模糊糊中,他似乎能看到,宋初玉苍白无血色,却又不断重叠出现幻影的面容。
他摇了摇头,不再迟疑,对着那紧闭的唇瓣吻了下去。
只是,还未等他吻上,女子清亮的眸,倏忽睁开,随之而来的,还有自宋初玉口中喷出的一小道水柱,完完整整,一滴不漏地,全部浇在了公仪鹤的脸上。
公仪鹤的俊颜有一瞬凝固,没有焦距的眼眸,就这样怔怔看着躺在地上的宋初玉。
哪怕知道他此刻看不到,被他这样看着,宋初玉依旧觉得自己负罪感深重,好吧,她就是小小的惩戒一下,谁叫刚才公仪鹤突然翻转她的身体,害她惊呼不及之时坠河,呛了大口河水。
“你先让我起来——”宋初玉推了推高大身影将她完全罩住的公仪鹤,他发间的水滴,正一滴滴落在她本就浑身湿透的身上,若非知道他看不见,她又怎可在明知衣衫湿透的情况下,无畏与他对望,早就一巴掌飞了过去。
但这样的姿态,未免太过暧昧,她虽是成年女子,对男女之事也非一窍不通,但婚姻观终究保守,在还未正式行夫妻礼之前,她不太能够接受与男子如此亲昵,她也始终相信,爱她的人,也会因为疼惜她,而不忍为难碰触她的底线。
但男子跟女子终究还是不同,此刻两人浑身湿透的肌肤紧贴,那般高度契合的姿态,让公仪鹤的下腹涌过阵阵热流,再加之女子的体香清新诱人,眼前的又是自己深爱的女子,意乱情迷之时,公仪鹤的手,禁不住自宋初玉脖间向下游移,那迷迷蒙蒙中的雪白一线,更加刺激他的神识,低垂下的头,略显温柔的吻上身下女子的唇,珍重呵护,就像是天下最稀有的宝物,凉薄的唇,顺着那诱人的唇,渐渐移至精致流线形的下巴,再贴着细腻如瓷的脖颈一路向下……
面对着公仪鹤这般的意乱情迷,宋初玉的身子,也禁不住渐渐软下来,像一片软云,出口的声音,也带着让自己唾弃的娇媚:“公仪鹤,不可——”
伸出的手抵上男子硬朗的胸膛,却又怕施力过重而牵动他的伤,宋初玉能感受到自己身体的细微变化,随着男子轻柔的动作,她的身体也在不住微微颤抖,男子的唇,在自己身体上撩拨起一簇簇火苗,她几乎忍不住就要娇呼出口,但尚存的理智又在不断提醒她,此时,不是最佳时候,那些黑衣人不知道还有没有继续追杀,也许正在四处搜寻他们的踪迹。
猛地咬上嘴唇,疼痛,促使她的神智渐渐清醒,几乎一咬牙,一闭眼,她对着公仪鹤的伤口猛地推去。
疼痛浇熄了公仪鹤膨胀的欲望,他的呼吸由急促渐渐归为平稳。
宋初玉有点,不敢去看他的脸,只能撇过头,呜哝道:“对不起——”
撇过的头,被温厚的手掌捧起,公仪鹤摸索着,吻了吻她的眼,揉了揉她的头发,将她拥入怀中:“傻瓜,是我太心急,没有顾念你的感受……”
宋初玉在他怀中不住摇头,不,你很好,你只是表现出了一个正常男人该有的反应,甚至,你比他们更自制,若非是因为顾念她的想法和心绪,他的吻,又怎会浓烈中透着小心,他怕她受伤,怕克制不住自己身体里的欲望而伤到她,这样的公仪鹤,她怎么忍心苛责。
她紧紧的回抱着他,手掌搁在他的背脊,却摸到了大片的血渍,公仪鹤因重力坠跌,再加上方才在河中浸泡,本已结痂的伤口再度裂开,双眼四处搜寻,突然,宋初玉眼前一亮。
她脱离他的怀抱,猛地跑到那株接着红果的三叶草前,老和尚说过,碧叶芽,是野外游侠剑客治伤的良药,止血化瘀的功效堪称神药,只要碾碎了涂抹在伤口上,不出几秒,伤口就能得到奇效治疗。
确认后,宋初玉撕下半截衣袖,将碧叶芽放入口中嚼碎,随即,吐在衣袖做成的临时纱布上,只是,在将要给公仪鹤换药时,宋初玉想到他有洁癖,故而动作顿了顿。
“公仪鹤,你可介意我嚼碎的药,给你敷伤?”她一瞬不眨的望着他。
“玉儿是在跟我开玩笑?先时不嫌,此刻,又怎会嫌,况且,玉儿的一切于我来说,都是珍品。”分明是看不见的双眸,不知为何,宋初玉竟从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琉璃光泽。
他说的自然是先时两人的缠绵热吻,总是被这男人打趣,宋初玉的笑容有些阴险,她把握力度,不重却又不至太轻的力道,将草药拍在某人的伤口处,然而,没有听到预期中的惊呼,反倒是某人颇为享受的赞许:“玉儿,颇有贤妻良母之风范。”
泄了气的宋初玉,一路上脸色冷的能将日光冰冻,除了妥妥牵着公仪鹤的手不断前行,任凭公仪鹤如何撒娇卖萌扮可怜讨好,她一律,当耳旁风。
然两人走后不过一刻钟。
搜谷寻人的沐云琛与宋文武将将赶到,只是,除了掩映在草丛中的血渍和被人体压弯折,犹带水迹的绿草,便再也寻不到别的痕迹。
“玉儿,是你么?”沐云琛望着那处草地,心尖在微微颤抖,被绝望啃噬的心,恍若终见一丝光明。
他眼袋深重,长发披散,脸色泛着点灰白,可见一夜奔波未眠,属下心疼,望着沐云琛低低劝解道:“小王爷,整整一日,滴米未进,一夜无眠,铁打的人也受不了,您……”
回望那个属下的目光,带着让人胆寒的冷酷,他禁不住一哆嗦,跟随小王爷至今,他一直都是爽朗大度的模样,即便有人毁了他最爱的画卷,也未见他恶言苛责半句,眼下,这是为了宋小姐,变成了现在这般让人陌生的模样,那小心翼翼绷紧的神经,将他的精神拉成满弓,一旦结果与其期望背离,他毫不怀疑,小王爷会就此跨下!
“找,给我找,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把人找到!”胸腔激发的狂躁,幻化成一声怒吼,令听着心肝震颤,再也不敢逗留,去维护这个男人仅存的微薄希望。
不远处的宋文武,望着发狂般的沐云琛,眼中的神色莫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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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近大上午的时辰,加上早饭只是在深山中寻了几个野果。
本在与公仪鹤冷战中的宋初玉,肚子很不争气的“咕咕”叫了起来。
她有些烦躁的揉了揉肚子,真是的,这种时候让她出丑。
公仪鹤将她的嘀咕声收入耳中,抿着唇笑,不防,被此刻恰巧抬眸的宋初玉撞到。
“公仪鹤,你再笑!”恼怒的一甩手,一道劲风自掌中蹿出,将身侧的稻田,掀了个底朝天。
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宋初玉的目光有些呆,她刚才分明没有使力,还有,体内的越来越充盈浑厚的真气,是怎么回事?
“玉儿,恭喜,境界提升!”公仪鹤笑意盈盈,满心恭贺。
她提升了?在经历飞来一掌,坠崖落湖,居然,被她突破了《三境经》第二境的初级阶段,凝掌化力,不需要近身相搏,掌中力也能毁天灭地,除了惊鸿破的提升,她可进而修习,二境至高招式——风云裂。
不过,她能如此快突破新境界,应该也是拖公仪鹤的福吧?
幸而他看不见,她可以肆无忌惮流露她的感激,而不被发现。
她在一边沾沾自喜,这样她不算狼心狗肺,得人相帮不知感恩,谁知,公仪鹤眼中流转的光波越来越盛,不过,当她望过来,就又是沉静无波的平静眸眼。
“咕咕”声再度响起,公仪鹤趁宋初玉还未被尴尬刺激之时,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仰起头笑道:“玉儿,我饿了。”
宋初玉点点头答:“嗯,也该吃东西了,你等等,我找找看附近,有没有可以吃的食物。”
随着她眸眼四顾,很快,前方一片金灿灿的柿子林,攫取了她的目光。
此时恰逢酷暑已过,金秋十月到来,正是硕果累累的大好时节。
牵着公仪鹤,来到滚落田间的巨石前,用袖子擦了擦,顺道吹了吹沾在上面的尘渍,她扶着公仪鹤,细细叮嘱,让他坐在石头上等她。
“公仪鹤,不准乱动,不准搭手,就在这乖乖坐着,等我回来!”不容置喙的语气,一瞬让宋初玉与公仪鹤的角色对调,好似他才是娇弱被英雄保护的美人。
“好,我在原地等你,哪也不去。”
难得没有跟她唱反调,宋初玉颇为满意,摸宠物般拍了拍,捏了捏公仪鹤如玉的面颊,心里不住感叹,这男人的皮肤竟比她还光滑细腻,老天何其不公。
公仪鹤颇显无奈,抚摸着先前被宋初玉虐待的面颊,嘴角噙着温柔宠溺的笑,安安静静,像个等待丈夫归家的小媳妇般坐在石块上。
此时,宋初玉望着那大片诱人的金黄,早就克制不住腹中馋虫,足尖轻点,一阵风般,瞬间,已稳稳坐在了柿子树上。
闻着那清甜的香味,宋初玉深吸一口气,摘了近旁一个最大的,在衣服上擦了擦,大口一咬,金黄肥嫩的果肉,甘美的汁液浸满口腔,宋初玉禁不住在这至尊的美味享受中,眼睛笑眯成了月牙。
一边啃着手上的柿子,宋初玉目光不断咂摸,青鸟般,从这颗柿子树掠到那颗柿子树上,嗯,这个大,给公仪鹤,这个看起来很甜,也留给公仪鹤……
采柿子的少女,在林间跃动轻盈,像翩跹舞动的精灵,不消片刻,怀中已兜满了金灿灿的果实,料想着这数量够两人吃一阵了,宋初玉正待飞身下树,谁料,踢踢踏踏的人足声朝着这边涌来,伴随着愤怒的呼哧声及叫喊。
“快点,抓住那偷柿子的贼!”
“啊,就是她,我刚在田间,亲眼见她毁了麦田!”
“快,别让她跑了——”
……
很快,公仪鹤也听到这边的骚动,他拍了拍袍子站起身,眯着已经可以看见物景的眸子,向宋初玉那边看去。
正常情况下,偷柿子被人逮住,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实心眼,愣是认为敢作敢当的宋初玉,在手中的半个柿子啪嗒掉地后,非常诚实的,将怀中的柿子放在地上,对着气势汹汹的民众,满含歉意的举起手。
大抵是没想到,贼看到人来了不跑反投降,山民们愣了一愣,随即,满脸胡子,系着汗巾的中年男子,对着宋初玉粗声道:“说,你为什么要偷我的柿子?”
“老乡,老实说,我夫妻二人本是回乡探亲,不巧路遇山贼丢了盘缠,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实在是饿极,不得已……实在是抱歉……”宋初玉尽量用哀婉的语气,陈述多舛的命运,她知道,山间村民朴实醇厚,听闻有难,定会相帮,这也是她为什么没脚底抹油开溜的原因。
至于为什么不说实话,她是怕给他们惹来麻烦。
众人听闻,面面相觑,随着宋初玉的指向,望向不远处,已从石块上起身的公仪鹤,那仙人之姿,惊得他们险些忘了言语,面前一男一女,虽浑身狼狈不堪,颊边身上沾满泥土血迹,但那难掩的气度风华,却是让人不容忽视,直感是坠落凡间的仙侣。
为首拄着拐杖的老村长,对上宋初玉坦荡的眸眼,他看人一向极准,眼前两人,应该并非心术不正的歹人。
“既然如此,这些柿子,便当我们赠予二位,解燃眉之急。”老村长捋着胡须,看了看一旁的中年男人。
见老村长都如此说,不再追究,李逵也不好责难,对着宋初玉点点头:“既然村长都这么说,我也就不追究了。”
身后的一位大娘,却在听闻两人的话后,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只是满脸愁伤,望向先时被宋初玉毁去大片的麦田。
宋初玉目光闪了闪,对着老村长一揖道:“因为我们的过失,害这位大娘的麦田毁损,还望村长不嫌弃,留下我夫妻二人做些事,以弥补心头的愧疚。”
好,他王山林果然没看错人,这女娃是个坦坦荡荡,敢作敢当的人,他都已经不再追究她偷柿子的过失,按常理,毁坏麦田的事,她自不该再提及给自己惹麻烦,眼下说出,就证明这是个责任感极强的人。
接触到王山林赞许的目光,宋初玉面上并无多余神色,眸眼依旧清亮如镜湖,不过心底,却有着小小的雀跃,不得不说,她这一请求也是搀了点私心。
一则,的确是对不起,那辛苦半年,无端端被毁麦田的大娘;再则,公仪鹤目前身中剧毒,千噬蛊发作,她必然需要安静稳妥的立身之所,替他压制毒性,以防万一;还有,他们不清楚地势地形,盲目耗费体力,若再遇上那些武功莫测的黑衣人,又是一场大劫。
商量稳妥后,为期十天的务农生活被敲定。
十天里,宋初玉帮着林苗大婶和李逵大哥,采摘果实,收割麦苗,俱时运到小镇上去卖,所得的钱用以抵消,宋初玉对他们造成的损失,在这十天里,她与公仪鹤则暂时,借住在林苗大婶家。
一路上,宋初玉颇为耐心扶着公仪鹤,不住提醒他注意脚下石块,跨过脚下小沟,公仪鹤则全身心依赖,将自己交付给宋初玉引路,嘴角始终噙着温柔的笑。
“公仪鹤,五步处有一碎石,小心,别踩中了。”
“直走直走,向右,对,右——”
“公仪鹤,你这个笨蛋!这也能踩坑里去!”
……
林苗大婶看着这对小夫妻,本是愁云密布的眼中,也填满了温馨的笑意,禁不住羡慕道:“你们小夫妻俩可真是恩爱——”
宋初玉闻言脸一红,还未及回答,就被公仪鹤搂住腰际,低醇如美酒的声音,醉了听者的心:“是啊,能娶到她,是我此生的福气!”
这分明就是一句暗示,宋初玉望着公仪鹤那笑如春花的无双容颜,愣是呆了好久。
林苗大婶看着如胶似漆的两人,禁不住掩嘴低笑,沧桑的眸眼中,带着丝羡慕和难解的惆怅。
到了林苗大婶家,很简单的民居矮房,地方虽然不大,院内栽一株桃树,桃树旁有一口古井,看着,倒也颇有农家小院的清新雅致。
方推开门,林苗大婶便对着屋内喊了一声:“虎子——”
撅着屁股,趴在地上逗蚂蚁的虎子闻声,哧溜一声爬起来,跑到林苗大婶面前,甜甜一笑,露出两颗晶亮的虎牙:“娘——”
独属四五岁男孩暖糯清甜的嗓音,当看到林苗大婶身边,相拥着的公仪鹤与宋初玉时,他的大眼禁不住滴溜溜在两人身上停留。
见被这小人望着,为防教坏小孩子,宋初玉一把,拍下了揽在自己腰间,某人的手。
只是她方拍下公仪鹤的手,虎子已经满脸崇拜的出声:“娘,你是把神仙请到了家里吗?神仙姐姐,神仙哥哥,你们是怕虎子孤独,特意来陪虎子玩的吗?”
大大纯净的眼中,满含期待,那是独属孩子的纯真。
听到虎子这般讲话,林苗大婶捂住口鼻转过头去,转头之际,宋初玉分明看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泪花。
直到再度打量院内布景,难怪,她先前踏入这温馨的小院,虽觉舒服,却又总感觉少了些什么,是了,少了个男主人,也是后来听林苗大婶提及,她才知道林苗大婶的丈夫,在一次征兵中,命丧战场。
这边林苗大婶在伤神,宋初玉沉默,独独公仪鹤弯下身,摸着虎儿虎头虎脑的脑袋,轻笑道:“虎子有什么好玩的,教教我可好?”
那一笑,晃得虎子晕了晕,宋初玉不禁摇头,妖孽的魅力,连个孩子都不放过,这一摇头,冷不防对上公仪鹤的笑颜,宋初玉嘴角的笑容,僵了一僵,反应过来后,才狠瞪回去,之后才想起,公仪鹤看不到,她作什么表情他也不知道。
这样一想,倒是放肆起来,惹得一旁的虎子捧腹大笑,公仪鹤眼中也含着笑意,早就将宋初玉这般,难得灵慧娇俏的表情,收入眸底,若此刻宋初玉知晓,这厮眼睛早就好了,不知又会是什么天翻地覆的反应。
阳光很暖,秋风飒飒,浮动的黄叶将树缝间,细密的光斑投下。
宋初玉与林苗大婶,搬着凳子坐在阳光下,用簸箕筛谷子,金黄的谷粒,发出悦耳动听的欢畅,而近旁,公仪鹤与虎子的嬉闹声,也伴着秋风传入耳中,感染人的眼角也不觉微微上扬。
“虎子,大哥哥眼睛不好,你可别老缠着他——”一声嘱咐自林苗大婶口中说出,可眉宇间俱是欣慰的神色。
“娘,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大哥哥的,大哥哥,对不对?”明朗纯真的笑容,这才是属于孩子最真实的色彩。
公仪鹤弯着眼角,揉了揉虎子的头,对他温和笑道:“对——”
银铃般的笑声,洒满了谷香悠悠的午后。
“虎子这孩子,多久没这样放肆大笑过了——”林苗大婶目视天边,分明是笑着,眼角却不自觉流出泪水,这是一个母亲不为人知的心酸,轻易不肯显露,因为在孩子面前,她始终要保持坚强,这样,才能教会他坚强。
宋初玉的心,微微有些抽疼,她的手一下一下温柔抚摸在林苗大婶背脊,为这个人世间最伟大无私的人,送去自己最诚挚的关怀和敬佩。
夜晚降临,隐约还可听闻田间地头的蛙鸣。
浴桶中倒满温水,宋初玉将意欲掺和进来的一大一小,毫不留情请出,并言明:“非礼勿视!”
顺带将公仪鹤训了一顿:“他是小孩子不懂事,你也跟着胡闹,你这是要教坏小孩子,出去,出去——”
“砰!”地一声关上门,公仪鹤笑着摸摸险被挤到的鼻子,虎子在一旁睁着大眼望着他:“果然美丽的女人都是老虎,我以后,可不能娶这样的老婆。”
虎子煞有介事点点头。
公仪鹤看着一副小大人模样的虎子,哑然失笑,佯装气恼般拍了拍他的头:“小鬼,说话注意,你说的,可是我娘子。”
虎子对着公仪鹤飞快吐了吐舌头,一瞬弹开好远,嘴里不住道:“是啊是啊,我们村东头李瘸子说过,你的这种行为可以归结为三个字,叫什么来着,哦对,妻管严!”
公仪鹤佯装要揍他,惊得虎子哇哇直叫,口里不住喊着:“英雄饶命,英雄饶命——”
刚褪下衣衫,钻入澡桶中泡澡的宋初玉,听见外面的吵闹,一边舒服的眯着眼,一边无奈笑道:“这两个家伙——”
刚巧捧着女式衣衫的林苗大婶经过,看着那疯闹的一大一小,心里直感叹当初收留他们的决定没有错,不然,虎子哪能有这么欢愉的时光,这孩子早熟,也总是坚强懂事的让人心疼……
澡桶内的雾气氤氲,很快,洗去了宋初玉这许久来的疲惫,因攀崖磨出血泡的手掌,也在这蒸腾的水汽中得到舒缓,卸下所有的防备和心事,宋初玉当真想,好好地睡上一觉。
也不知道眯了多久,宋初玉隐约感觉浴桶中的水,变得冰凉,随着身后房门被“咯吱”推开,一小段月光,随着那缝隙溜进,映着那欣长如玉树的声影,格外挺拔。
宋初玉以为是林苗大婶,她方才有拜托她,替她找一身女装过来,她身上的那套早就被岩石刮得不像样,说是乞丐装也不为过。
因而,她没有回头也没有转身,依旧是享受的模样,如玉洁白细腻的双臂撑在浴桶的边缘,乌黑柔顺的长发披散,晶莹的水滴,顺着那流畅的线条,在地上积成一小片镜面水渍。
那一小片水渍,此刻正清晰倒映着,某人如玉的容颜,伴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宋初玉感谢出口。
“苗婶,谢谢你!”
简单的话语,道尽真诚的感谢,行路的人步子一顿,望着那曼妙美好的背影,漫天的雨樱花似在他周身飘落。
“玉儿,你说以后,我们也生个像虎子一样机灵的孩子,好不好?”
清雅迷离的话音刚落,宋初玉脑袋嗡然,猛地回头,不期而遇公仪鹤潋滟温情的眼波。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该做什么回敬,这不请自入的家伙,公仪鹤则拖着腮,支肘在木桶边缘,认真道:“不行,一个不够,一个太孤单,要不,两个?”
宋初玉的脸越长越红,隐忍的怒气即将喷涌,偏生某男继续发扬眼睛看不见的原则,极其认真道:“玉儿觉得太少,那三个怎么样,或者四个五个?唔,反正再多我也养得起。”
“公仪鹤,养你个头——”宋初玉毫不留情,握拳对着那张欠扁的脸击去。
谁料,公仪鹤微微一避,被他躲过。
“玉儿,你不冷?”
冷不丁一句提醒,宋初玉这才发现,自己大半个身子已脱离水面,猛地一缩,水花四溅,她再度缩回水中,只留脖子以上部位,与公仪鹤对视。
她在心里不住安慰自己,还好他看不见,看不见……
也幸好公仪鹤还装着瞎,不然,宋初玉此刻铁定将他修理的很惨。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出口的话很冷,她记得她是让林苗大婶给她送衣服的,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这厮。
“我不该在这里吗,我们是夫妻?”公仪鹤无辜挑挑眉。
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宋初玉觉得,刚开始对全村人说他们是夫妻的那个傻缺,一定不是自己,早知道,直接说是兄妹不就结了,她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玉儿,反正我也看不见,再说夫妻之间,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公仪鹤继续扮无辜。
“公仪鹤,你给我滚出去!”
一声怒吼冲破云霄,惊飞了夜间的寒鸦,也惊到了贴着门边偷听的虎子。
虎子一脸好奇,回过头看着他娘亲认真道:“娘,他们说的这种事,究竟是什么事啊?”
林苗大婶哭笑不得,她这孩子也太……为防他继续打破沙锅问到底,林苗大婶敲了敲他的头,严肃道:“还不睡觉,明天还去不去市集。”
这一提醒,虎子呀地一声,飞快蹿回自己的房间,爬上自己的小床,将被子往身上一卷,呼呼地睡了起来:娘那么辛苦,我若不早睡早起,到明天,又是娘一个人忙碌……
林苗大婶望着儿子懂事的背影,眼角湿润,望了望天空的圆月,她背过身,将宋初玉与公仪鹤的房门,再度紧紧闭了闭,踏着月的清辉,朝着自己的房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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