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三人为了躲避追捕,一路上都是在城外搭篷休息,除了那日的狼群以外,三人碰到最多的都是失去土地的农民。德沃共五大岛屿,加上周围数不清的小岛。洛克岛、塞巴思岛、赫里岛的大部分为人族居住,也有少数其他族裔。而设兰岛上有精灵居住,诺丁岛上居住矮人,至于兽人则分布在塞巴思岛西部,巴奇山脉以西。而德沃的第四大岛弗斯岛却是荒无人烟、鬼魅丛生。
德沃的人族和赤县的不同,多是农民依附骑士,骑士依附小领主,小领主依附大领主,层层依附,秩序严谨。现在领主之间相互开战,受苦的却是农民,大好的土地受战火侵蚀,就牵连出了一大批失去土地的流民。
陆涟清见此情形又想到赤县的当今境况,更觉得心如刀绞,只恨自己现在力量薄弱,难以帮助他人脱难。他虽是出身优渥,但与各阶层的人都有所接触,所以遇到流民就能帮则帮,几乎可以说是倾囊相助。
李夜在一旁瞧着,却觉得满心不解,陆涟清对流民的同情绝不是伪装而是出于真心,但对于陆涟清为何总是对自己爱理不理倒是奇怪。难道自己做了什么对不起天理的事吗?
斯图尔特对这种事一贯不放在心上,他原本志不在天下,只愿野鹤闲云,逍遥一生。若不是东西交战,他断断不会卷身进入这天下局势。他虽然世事不萦于怀,但甚是看重情义,陆涟清为天下不惜放弃所有,最后不得不流落异乡,积蓄力量去争夺皇位,那他又怎么会在一旁袖手旁观,而不去帮他一把?
就这样,三人一路逃命一路救人。却说这一日,陆涟清将受伤的农民救治好后,却是一直沉默不语,直至傍晚时分,搭好帐篷后,陆涟清方才幽幽叹了一声,拿出箫管,幽幽咽咽地吹了起来。曲调深沉,犹如静水流深,带着一种勾魂摄魄的意味,令人心神旌荡,忍不住想掀唇长啸一把。
斯图尔特听得舒服,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李夜抢了先,她本来就对音乐一窍不通,听到这种期期艾艾的箫曲更是觉得心里被塞了什么东西,于是说道,“你吹的什么破曲子?吹得跟丧乐似的,难听死了。”
陆涟清只是冷笑,没有作答。倒是斯图尔特叹了口气,说道,“李,你理解错了,这曲子里自有一种情绪所在,犹如万物有情……”还没说完,就见李夜摆手道,“好好好,你们都是贵族后裔,我就一小卒子,什么都不知道,行了吧?”
斯图尔特本就不善于辩白,被李夜这么一番抢白后反而不知道怎么接嘴,加上他赤县语又不是那么熟练,一时间,竟急得面色发赤,却全然不知如何是好。陆涟清冷眼看着,冷冷道,“有些人和他讲了也白讲,何必自讨没趣。”
李夜本对他就有些不爽,现在一听此话更觉得某人是在火上浇油,当下火冒三丈,对陆涟清道,“你很有钱吗?你知道的很多吗?你很了不起吗?还不是要到处躲藏,还不是要被人追杀?!”
陆涟清只是听着,并没有打断她的话,等她一气说完,才一抬眼,冷道,“说完了没?”李夜被他这一眼吓得心虚气短,只好梗着脖子道,“说完了。”
“很好很好。”陆涟清连道两个很好,眼帘垂下,遮住了骇人的目光,但他的面色至始至终没有分毫改变,单从语气上听不出是褒是贬,就在李夜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陆涟清却突然一扬眉,厉声道,“跪下!”
李夜没有反应过来,口里道,“我又不是你下人——”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涟清一把抓住领口,将她整个人拖了过来。李夜一个措手不及,被他拖到了怀里,还没来得及推开他,就感到眼角有白光闪过,然后就听陆涟清喝道,“无处遁形!”
“殿下好本事,”有一个声音传了过来,“卑职想靠近一点就被发现了。”
陆涟清放开李夜,符笔“青烟”发着幽光,“跟了这么久,终于舍得出来了?”
李夜这才明白陆涟清刚刚所举是为救他,但那家伙救人说的莫名奇妙的,还以为是别的什么事呢……不过嘛,就算这位太子爷再帅也没有斯图尔特好啊……
那人笑道,“卑职倒是忘了殿下‘天瞳’之威。”
陆涟清叹道,“朱雀七秀中的‘柳土獐’,你也来杀我了啊?”
柳土獐只是笑,“卑职也不想杀殿下,但是在其位谋其政,不得不尔。”
“说得好,”陆涟清点头,“那你刚刚为何偷袭?”
柳土獐还没说话,就觉得背后风响,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就见斯图尔特一掌抓向他的咽喉,他赶快一个后翻,避开来掌。但他这样做无疑是将后背要害暴露在陆涟清眼前。陆涟清符笔一指,一道“定身符”直直将柳土獐困住,陆涟清一击得手就不容对手喘息,“弃甲丢兵符”使出,柳土獐只觉指尖一震,符笔已然脱手。
陆涟清走到他面前,冷然道,“今天我不杀你,你带句话给我那二弟,就说:‘让他洗净脖子等我砍下来’。”李夜猛地打了个冷战,陆涟清语调里的冰冷总是令她不寒而栗,此时他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温度,几乎里面放着块万年不化的坚冰。
说完,陆涟清手一扬将符法撤去,冲柳土獐道,“滚。”
那人得了解救,脸上阵红阵白,朝陆涟清拱了拱手,一溜烟去了。
斯图尔特皱眉道,“陆,你这样不是自己暴露了行踪?到时候躲藏起来会更难些。”陆涟清只是道,“不打紧,这里毕竟是德沃,我二弟还不敢拍军队来。只是到了赤县会难一些罢了。”
李夜也凑上来,“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陆涟清冷笑,“你不躲就等死吧,我救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谁知道你要干什么?”李夜怒道,“你还占我便宜。”
“占你便宜?”陆涟清好像是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道,“占你什么便宜?你有什么便宜值得我占?要什么没什么的。”
李夜一时语塞,还没想好怎么反驳,却听见斯图尔特劝道,“大敌当前,不要胡闹。”李夜正好借坡下驴,瞪了陆涟清一眼道,“我看斯图尔特面子……”话说了一半,就被陆涟清一眼给吓了回去,“闭嘴。”
“要起风了啊,”斯图尔特叹道,左手探出,露出血红左臂,“又要下雨了么?”
“是要下雨了啊,”陆涟清冷冷接嘴道,“因为大雨将至之时,天地必以静!
“诸位,来都来了,就出来见一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