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子几乎嗷叫地冲出卫生间,手敲叩着家门,可是门外没有任何动静,因为儿子有伤风化的事,秀琴和神婆被叫去开会,木峰自从放出来后,很长的时间没有出现在家里,他在蓄谋着些什么吗?
满手被烧烫出的泡被敲碎了,淤血和脓水点缀着满身的衣裳,转身望着背后黑洞洞的情景,是的,他什么也看不到,但这是最好的结果了,门外大理石下一只蛐蛐耐不住闷热的气息,叫唤了起来。
鼓起勇气,浩子按下客厅的开关,这回电流似乎够了,明亮的灯光带给人们莫大的安全感,可是在饭桌上,浩子惊惶地发现,三只被扒光毛发的老鼠,硬邦邦地仰躺在菜碟里,内脏也被掘开,凌乱地掺杂在每一道剩菜剩汤里,一家全家福照片被撕碎散乱在上。
“是谁?是谁啊……”浩子无助地跪在地上。
遽然间,安静地坐在正堂木柜上的录音机,响起了自动按键的声音,磁带“嗤嗤”作响,传来一段幽远而又模糊的声音:“我在这里好冷好冷,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我错了,我错了!”浩子泚颊满身,叩着响头,录音机依然在重复着这个声音,躄躄地走过去,按住关闭的按键,松了一口气。
当秀琴和神婆两神色凝重地打开门,看到眼前的情景,惊愕得张开了嘴巴,浩子忙上前抱住神婆,哭喊道:“救我,奶奶救我……”
秀琴从浩子房间里拣出一套衣裤,递给他,“快穿好衣服。”
秀琴从村医疗室买了盒绿药膏,在浩子的手上细腻地涂抹,而神婆听了浩子的哭诉,口中念念有词:“还是来了,还是来了啊!”
在大门后边挂上一幅钟馗画像,搬出经年不用的驱魔桌,摆上一块黄色的台布,在台布上洒了些鸡血,再在上面放了三个大碗,一个碗里装的是鸡头,这个是引妖而用;一个碗装的是满满的糯米,鬼乃阴物,如果在阳间逗留的,肯定需要的是阳气,也就是生之气,而米类属于寒之物,其中糯米属于寒之最;最后一个碗里装满了香沫,三根点燃的香柱插在里面。
神婆一手持桃木剑,一手捏着一道符篆,默念大明咒道:“哦,安嘛呢叭迈哄……”
秀琴抱着被惊吓的浩子,浩子面无血色,凌晨里,在睡梦中,浩子听见大门吱呀地被什么打开,接着又被关上。
红日灿焕的光芒催醒了万物,璁璁珑珑的光色下,却有层层黪澹的乌云遮蔽,秀琴憯恻地抽泣,昨天开会,两个讨论结果:一是,浩子和郭金花结婚,这点是秀琴死都不能赞同的选择;二是,必须把郭金花赶出稻晨村,关于这个,也是秀琴心里所期待的意愿。
竹林菶菶深深,光影斑驳,村主任赵叔、根哥带着村里其他的几人,彬彬济济地跨过竹林,其中几个扛着猪笼、有人握着扁担、有人拿着大木棍,聒天般地喊着:“赶人啦!赶人啦!”
郭金花家院子的大门是开着的,院子里得芍药花绽放得异常明艳,馝馞香气幽幽泛来,可谁管得了那么多,推开屋子的门,却是……
郭金花已经死了,悬吊在横梁上,红色背带挂着她的头,也绑着她的双手,发髻整齐中又有些凌乱,中央也只剩下几片芍药花瓣,脑袋沉沉地低下,Ru房血迹斑斑,全身衣裳被撕得七零八落,一张小木凳被掀倒在地。
几个小孩在庙边用废砖堆起火灶,捡了些木柴、茅草,点上火,烤起红薯,口水直流,傻子有点饿了,他在村里晃荡,闻着香味就来到这里,于是跑过去,一拍手,大喊道:“还不走就吃了你们!”
小孩子被吓得落荒而逃,傻子得意洋洋地捡起地上的半生半熟的红薯,也顾不得烫,就地啃起了来。
阳光有些毒辣,傻子想得找块屋子躲躲。找了几家土屋子,里面都住了人,傻子不知不觉地边啃边走到了这座土屋子,右侧好像是个牛棚,左侧是个简便的炉子、灶台,炉子上面还有一罐煎药壶,轻轻推开屋门便走进里面了。
一股霉臭味刺鼻,呛得傻子咳了几声,墙上粉刷多年的白石灰粉上长出了醭苔,茶褐色的泥土地里蔓上了青苔,但着实有点阴凉,是个躲避闷热的好地方。
红薯啃光了,傻子添了添手指上余留的味道,有些累了,找个地方睡睡吧。
于是推开局室小门,一碗餲饐粉面摆在床边柜台上,已经有些发黑了,白色的细细酶毛也长出来了,傻子伸了一个懒腰,背对着床,提起被子躺下去……
霉臭味更冲了,但是傻子困意更足,一会儿就进入梦乡了,在梦中他感觉到无数只蛆虫在他身上爬,很痒,他便挠了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