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半个时辰前,妙老儿就已经深知江都府现在的局势已经有些超出掌控,绝不是他和玄机子两个人预想的那般予取予求,那波东瀛倭人的实力和谋略已然凌驾在他们之上,将他们二人玩弄于鼓掌之间,所以妙老儿当机立断,选择了一个极端的方式来解燃眉之急——四学令。
四学令,一枚二尺左右的管形物体,外面裹着一层包浆厚布,内部装有硝石,乃是四学会门下人人都会配发的信号弹,只需拉开引信,便会冲天发出一枚黄色烟雾弹,方圆十里可见,而范围以内的“四学会”门人只要见到空中弥漫的黄色烟雾,便会火速前来相助,无论是四学会的哪一个分会门人。
四学令无疑是当下最行之有效的解决方法,但对于这种方式,玄机子本能上是拒绝的,因为从道理上来说,玲珑棋局乃是鬼谷一派的家事,即使鬼谷一派实属四学会的“天学”一门,但是玄机子打从心底就很抗拒别人干预自己做事,因为他从来就是一个独行侠,若非如此,鬼谷一派也不会仅仅只派来玄机子一人前往江都府,夺回本门至宝玲珑棋局。
但现实总是苍白的,更是残酷的,玄机子遭受的打击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实在有些低估了自己的对手,更加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若不是他偶然间在江都府外偶遇妙老儿,恐怕现在他连个可以商量的帮手都无处可寻。
因此在妙老儿好说歹说之下,玄机子终于服软,选择放下自己的面子,毕竟值此分秒必争的时刻,已经不容许玄机子过多犹豫。
却不想鬼谷子在他们刚刚准备使用“四学令”之前悄然出现,给了妙老儿和玄机子一个措手不及。
鬼谷子的出现让玄机子是既兴奋又羞愧,因为他明白,鬼谷子此次亲自出手,为得就是完好无损的将玲珑棋局带回鬼谷一派,并且对玄机子的办事效率协同观察,而今玄机子失手,一时束手无策,一直藏于暗中的鬼谷子自然也就不能再作壁上观,唯有亲临,以求尽快收拾残局,夺回玲珑棋局。
“那些东瀛忍者么?”鬼谷子喃喃自语道。
在玄机子话音落下后,刚刚还是云淡风轻的鬼谷子变得有些愁容满面,她不是不知道那玩偶的真身乃是东瀛忍者,只是那时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如何夺回玲珑棋局之上,鬼谷子并不想因为和东瀛忍者过多的纠缠而延误夺宝之事,即便对于玩偶令人发指的作案手法,她亦是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可是鬼谷一派的利益终究还是击败了鬼谷子惩恶扬善的侠义之心,却不料造化弄人,这些东瀛忍者的目标正是他们鬼谷一派的玲珑棋局,并且先一步得手,若不是他们鬼谷一派独具一格的呼吸吐纳方法,恐怕现在,她和玄机子已然死在了七星海棠的毒粉之下。
“这些东瀛忍者和两个月之前登陆中原的扶桑浪客可有关联?”鬼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暂时还不清楚,不过这些倭人齐聚在中原,说是没有预谋,怕是没人会相信。”玄机子回道。
“妙老儿,你怎么看?”鬼谷子将目光投向了妙老儿。
妙老儿摇头不语,他来江都府的目的并非是为了玲珑棋局,而是为了长发孩童和落尘霜,况且他是“人学”门人,本不应该插手鬼谷一派的事宜,若不是他和玄机子早年相熟,他绝无可能出手趟这浑水,不过妙老儿不想发表言语,却并不代表其他人不愿意。
“什么是忍者啊?”长发孩童在一旁聆听妙老儿、玄机子和鬼谷子三人之间的交谈良久,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和躁动,开口发问道。
长发孩童此语一出,玄机子的脸上顿时青筋暴起,刚欲开口怒骂长发孩童不懂规矩,岂料鬼谷子却摆了摆手示意无碍,而妙老儿亦是适时的出声,缓解了尴尬。
“忍者是倭国特有的一种职业,乃是经过一种名为“忍术”的训练而产生出来的恐怖杀手。常用的兵器与中原武林截然不同,乃是诸如手里剑、撒菱、忍刀、吹矢、忍杖、手甲钩、水蜘蛛、弓箭、苦无、闻金、坪锥、问外等造型极为奇特的短兵暗器。”妙老儿徐徐道来,似乎对于东瀛忍者颇为了解,难怪鬼谷子刚刚亦是征求妙老儿的看法。
“那怎么辨认他们呢?”
长发孩童转动了下眼珠,又发出疑问,不过这一次玄机子却没有加以阻拦,因为这个问题他也颇为关心,如果他能轻松辨认出那些忍者的装束,他也不至于连续两天苦苦追踪那个玩偶。若不是妙老儿自身的“人学”重任,玄机子肯定毫不犹豫的拉上妙老儿和他一同找出这些可恶的东瀛忍者。
“很难辨认,这些东瀛忍者在执行任务的时候,通常都会穿着藏青或深靛色的夜行服,这是两种极为接近夜空的颜色,因此这种夜行着装能让这些东瀛忍者比较不容易被别人发现。而在平时,日常的生活中,这些东瀛忍者常常会乔装打扮,化妆成各式各样的江湖人士或各行各业的角色,并混入其中,成为人群之中的一分子,例如乞丐、苦行僧、路边小贩、卖艺者、江湖郎中等等五花八门的市井角色,根本无迹可寻。”妙老儿的话语中明显透露出,他过去曾和东瀛忍者之间打过很多交道,因为这些东瀛忍者的行为举止,妙老儿如数家珍一般。
“但是这一次的忍者好像不太一样。”玄机子听得十分仔细,在妙老儿结语之时,短暂分析后,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我也只是泛泛而谈,忍者其实也分很多种类的。”妙老儿回道。
“哦?比如呢?”玄机子问道。
“大部分忍者的工作,也就是一些常见的东瀛忍者,他们最主要的职责就是为雇主付出金钱等额的交换,比如暗杀某人,比如刺探消息等等,但是在五十年前,倭国本土忽然出现了一群特立独行的忍者群体,他们是一种自成派系的‘忍术修炼者’,博采各方忍者的长处和特点,并揉作在一起,形成一种新兴的忍者势力,这股势力在短短数年间横扫倭国本土各大派系,且难逢敌手,一时名声大噪。他们虽然使用的是忍者的招式,甚至穿着也与一般忍者无异,但他们从不因为金钱成为职业杀手,也不受雇于任何人或是幕府,行为及其另类。”妙老儿说道。
“那以你的意思,如今在江都府的那些忍者,就是你口中所言的那批倭国的新兴忍者?”玄机子问道。
“除了他们,我想不出任何理由能够解释这些忍者离奇的武功。”妙老儿说道。
“那有什么办法能够找到他们?”玄机子问道。
“除非他们主动现身,否则如同大海捞针。”妙老儿摇头道。
“那我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啊。”玄机子此刻如坐针毡,玲珑棋局对于鬼谷一派十分重要,他无法容忍自己失手,所以他需要尽快找补回来。
“或许我们可以找那个人帮忙。”妙老儿的嘴角扬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容。
“谁?”玄机子赶忙问道。
“薛宇。”妙老儿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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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三刻。
江都府内的一条暗巷。
一双双凌厉的眼睛映着月光,在黑暗中忽闪忽明,似是夜幕中飞舞的萤火虫,却又似隐匿在暗处伺机而动的猎食者。
他们是来自东瀛的忍者,黑夜的幽灵,地狱的幽冥鬼怪,他们出现的地方便会留下鲜血。
不过今天却似乎是个例外。
因为暗巷里踱步而出的两个人。
更因为巷口站着的白袍和尚——无尘。
那两人在即将踏出黑暗的边界时戛然而止,身形依旧隐没在黑暗之中,似乎并不打算露出真容。
“你真准时。”黑暗当中冒出一个男子声音。
“我一向如此。”无尘的眉眼微抬,全然没有了世人常见的和煦和温暖,他此刻的眼中只有冰冷和杀意。
“所以你已经得手了?”黑暗中又发出一道女子声音,虽悦耳动听,但却充满了寒意。
“还算顺利吧。”无尘回道。
“我不得不提醒你,我们这次不是来吴国游玩的。”那道男子的声音再度响起,不过话语之间却满是警告。
“那我也不得不提醒你,你想清楚是在和谁说话!”无尘不甘示弱,立刻回敬,哪还有往日那般儒雅和淡然。
二人之间顿时因为言语上的冲突,一时剑拔弩张,但那位身在黑暗中的女子却立刻制止了这一触即发的局面,立刻呵斥二人道:“好了,都冷静一点,这个时候还窝里反?”
女子的话语掷地有声,无尘冷哼一声,不再和黑暗中的男子多做唇舌之争,反倒看向黑暗中的女子问道:“所以玲珑棋局现在何处?”
“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黑暗中的女子回道。
“看来你们并不打算将玲珑棋局交给我,是吗?”无尘缓缓问道,但谁都能听出他话语之中的威胁。
“但你可以将那个人带到我们这儿。”黑暗中的那个男子忽然开口道。
无尘沉默良久,死死凝望前方黑暗,也不知他是否真的能透过夜幕看清面前男子的面容,接着无尘背身离开,撂下一句话。
“今晚亥时,江都府外三里城隍庙,希望你们不要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