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白玉棋局之上。
尚留在地面上的血迹余温依在。
忽的,一阵山风袭来,那些剩余的高耸石像就好似经历了千万年的风蚀一般,渐渐化为细小的砂砾,在莫无忧、唐依云、唐依云、花间酒和薛宇五人的面前化为尘埃,随着山风一起不知飘落何方,恍若从未出现过一般。
石像的诡异消失,让两位崆峒派弟子的尸首一览无余,一时地上残肢断臂无数,血腥恶臭更加明显,这两位崆峒派弟子死相极惨,堪比五马分尸,唐依依更是不忍直视,躲在唐依云的怀中,微微发抖。
“可惜了这些人......”
薛宇怅然微叹,这两位崆峒派弟子身首异处的脸上充满着绝望和惊恐,连同先前被崔莲英杀害的那位崆峒派弟子一起葬身客地,他们三人本应有着大好的前程,名门出身,又如此年轻,似是未来一片光明,众多江湖客苦苦追寻一生而不可得的名望,身为六大派之中的他们仿道触手可及。
但就是这样的错觉让这三位崆峒派弟子坠入了深渊,所谓的虚荣假象让他们蒙蔽了双眼,根本就没有将一生谷放在眼里,也根本不必正视这里的一切,可是,江湖永远都无自视甚高之人容身,这三名崆峒派弟子便得到了惨烈的教训,薛宇他们甚至都不知道这三名崆峒派弟子姓甚名谁,最后留在这世间的,唯有这一地的腥臭碎肉。
实乃可悲、可叹、可惜,可笑。
可悲他们客死异乡。
可叹他们死无全尸。
可惜他们英年早逝。
可笑他们最后连崔命符的一面都未曾见到。
然而眼下,却并非五人驻足吊唁、惋惜之刻。
暗门在前,钥匙在手,他们依旧身在九层塔的试炼之中,尚未全身而退,谁也无法预料后面将会有怎样的艰难险阻,更别说那个尚未露面的一生谷谷主会有怎样的非常手段在等着众人“自投罗网”。
“走吧,我总感觉下面一关不会太平。”
唐依云轻轻摸着唐依依的头顶,一脸担忧的看向薛宇、莫无忧和花间酒三人,催促前行。
莫无忧早已领教过崔命符的手段,此番两关,莫无忧更是大开眼界,想来当年恐怕真的是崔命符无心取自己的性命,否则单看今日之手段,莫无忧和空空儿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出崔命符的追杀。
快步走向道路尽头的暗门,莫无忧拿着钥匙轻轻开启锁芯,随着一声“咔啦”的轻响,暗门悄然开启,旋即五人没有丝毫犹豫,迈入其中,经过前两关的经验,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
崔命符的古怪想法,常人根本无从揣测,平白臆想,不过是浪费时间,反而让自己陷入被动之中,倒不如索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般痛快,对付崔命符唯有见招拆招,方才会有胜算。
暗门再一次关闭。
但这一次,薛宇、莫无忧、花间酒、唐依依和唐依云五人变得十分从容,全部心思皆是放诸眼前,无暇顾忌其他,毕竟这已经是第三关,倘若再进一步,那么他们将毫无疑问的成为最后的胜利者,当然,有唐依云和薛宇两位高手在场,他们也自信即便失败,也能逃出生天。
不过这第三关,却让唐依云和薛宇同时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们的眼前是一片空无一人的街道。
街道四周断壁残垣,倒下的枯木上满是蛛网,且散发着丝丝朽木的糜烂味道,一段长杆上,挂着一盏残破的白纸灯笼,内里却诡异的冒着烛光,显然这条街道早已荒废了许久。
亦或是说这里乃是崔命符精心装扮后,所要呈现给众人的模样。
“老办法,大家先四处看看。”
唐依云首先发话,多看无益,四处找找线索,才能知道崔命符又出了什么新奇的幺蛾子。
可是莫无忧却忽然出手拦住了众人,这一举动让众人有些出乎意料,莫无忧却连忙示意众人噤声,接着压低自己的声音说道:“你们先等等,听!”
“听什么?”
花间酒环视周围,并未发现任何风吹草动,旋即他一脸茫然的看向莫无忧,不知莫无忧意欲何为。
“嘘……别说话,听……”
莫无忧急忙制止花间酒的询问,把他拉到自己的身边,二人一动不动,仔细感受着暗藏在微风中莫无忧所指的那个声源。
“咚咚锵……咚咚锵……咚咚锵……”
蓦地。
唐依云瞳孔微收,首先发现了异样,同一时刻,薛宇亦是察觉到了莫无忧所指的那个断断续续、颇有节奏的声音。
少顷,唐依云仔细辨认后,沉吟道:“好像是从北边传来的,并不远,最多三条街。”
薛宇点头,他判断的结果和唐依云如出一辙,不过唯一不同的是,薛宇好像认出了这个声音是何来历,旋即若有所思的呢喃道:“这声音......”
“听出是什么了?”莫无忧心知薛宇必然有所发现,旋即急不可待的问道。
薛宇并未立刻回答,而是让其他四人静心再仔细听上一遍后,方才徐徐说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声音的节奏好像庙会上舞龙、舞狮的敲锣声。”
薛宇此话一出,莫无忧、花间酒、唐依云和唐依依四人面面相觑,再细心倾听一遍,果真如薛宇所言那般。
“好像还真是!”莫无忧一脸彷徨的看向薛宇,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可是这里早已废弃许久,哪里来的人?”花间酒问道。
“你们的代入感太强了,别忘了,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唐依云说道。
“难不成又是崔命符的杰作?”花间酒作恍然大悟状。
“咱们毕竟还在九层塔之内。”唐依云说道。
唐依云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不但花间酒,就连唐依依和莫无忧都猛然一怔,再看这四周萧条破落的景象,一时浑身冷颤,这位一生谷的谷主实在手段非常,布置的一切也太过逼真,细枝末节考虑周全,若要使人完全脱离,毫无身临其境之感,怕是不易,除非像唐依云和薛宇这般的老江湖才会免于落套。
“走,看看这次崔命符给我们什么样的惊喜!”
薛宇说完,脚下生风,莫无忧、花间酒紧随其后,唐依云带着唐依依处在末尾,五人一同向北,领教崔命符的第三关。
一炷香过后。
五道身影快速穿梭在大同小异的街道之间,疾驰中,五人鲜有交流,一来怕暴露行踪,二来怕分了精神,毕竟周遭昏暗,若是中了埋伏,怕是苦战难免,因此眼下气氛极为紧张,五人心里都在估摸着崔命符会用什么伎俩在恭候众人,殊不知,就在此刻,薛宇脚下骤停,毫无征兆的歇在了一处巷口,不啻缄默不语,且四处小心观望。
莫无忧的轻功和薛宇难分伯仲,距离薛宇不过十步,薛宇如此没由来的骤停让莫无忧差点撞在薛宇的身上,不过好在莫无忧反应极快,一个转身,悬之又悬的绕开了薛宇,接着莫无忧立刻埋怨道:“老虾米,你怎么说停就停啦?也不打声招呼!”
薛宇却并不理会莫无忧,只说了一声:“不对。”
“不对?什么不对?”莫无忧问道。
唐依云一向拨草瞻风,亦是发现些不寻常之事,旋即附和道:“是不对。”
“你俩打什么哑谜啊。”莫无忧一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锣鼓声听不见了。”薛宇说道。
薛宇此语一出,花间酒、唐依依和莫无忧三人相顾茫然,侧耳倾听之后,顿时哑然失色,那段细微的锣鼓之声当真销声匿迹,四周忽然变得寂静的可怕。
但,就当众人以为就此断了线索之时,一段童谣徐徐响起,萦绕在四周,十分空灵,莫无忧瞬间寒毛炸起,匆忙四顾,想要找到这诡异之声的来源。
殊不知,这童谣缓缓飘扬,越来越近,众人也听得渐渐真切起来。
“离欢下扬州,相送江津湾。愿得篙橹折,交郎到头还。篙折当更觅,橹折当更安。各自是官人,那得到头还。”
唐依云耳力极好,立刻辨认来者方位,接着拔出身后兵刃,对着两丈外一处晦暗的巷口严阵以待,其他四人见状,亦是不敢含糊,皆是厉兵秣马,不多时,那巷口忽的跳跃出三个诡异的人影,手舞足蹈,伴着欢声笑语,显得极为开心,随着人影渐渐明晰,借着昏暗的灯火,众人方才发觉这三个不速之客竟是庙会上常见的玩偶。
可是,当这三个玩偶现身的刹那间,除开唐依云之外,薛宇、莫无忧、唐依依和花间酒顿时如临大敌,瞳孔紧收,这似曾相识的童谣,这如出一辙的玩偶模样,不正是在吴国,傻姑的那一身装扮吗?
七星海棠再加上这些一模一样的玩偶,薛宇即使再愚钝,也该料到了一件事。
“我终于明白了……”薛宇一声长叹道。
“明白什么?”莫无忧问道。
“傻姑没有说谎。”薛宇说道。
“说谎?什么意思?”莫无忧不解。
“当时在吴国审问傻姑,她说并没有杀人,而是听无尘的指使,仅仅只是去那些命案现场游玩,可是那数十条人命却又是真真切切,我那时实在想不通,傻姑为何要抵赖,不过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薛宇说道。
“你的意思是.......”莫无忧欲言又止。
“这还不够明显吗?崔命符,也参与了吴国的那两起大案!”
薛宇的眼睛缓缓眯起,他感觉到了一个巨大的阴谋正在缓缓的靠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