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霎时便安静了下来,除了吴兴略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便再无其他声晌。吴兴长长地呼了口气,终于是熬了过去。眼睛被蒙的时间过长,体力透支的过于严重,除了阵阵金星在脑中迸出幻灭,还有种倦极了的沉重之感。吴兴咬了咬舌尖,努力保持着清醒,人走掉了,再过半个小时,馆里就会来人接他,他要等着这个人。
果然,未到半个小时,房门便被轻轻地推开了,眼罩先被解开来,好在屋内灯线柔和,并不甚刺眼,但饶是如此,吴兴还是下意识地闭了闭眼,迸出两滴泪来。来人是馆里的刘青,吴兴一向是由他接应的,他手脚轻柔,灵落,几下便将吴兴身上七七八八的东西择了个干净,之后,便自身后的拉杆包内取出一件包裹得干净整齐的睡衣披在吴兴身上,随后俯腰要抱吴兴。
“不用,我自己可以起来。”吴兴声音还有些抖,但可以听出里头的坚持来。
刘青顿了一下,沉声说道:“没必要的坚持,很无意义。”
“你扶我一下,我要出去看看。”吴兴未接刘青的话,只自己要求。
“你要看什么?你该知道刘老板的规矩。”
“只是看一眼而已,你不说,刘老板不会知道的。何况,就我这身份,知道些什么,也翻不出什么浪,不是吗?况且,辛先生,许先生,薛先生又一向是我的熟/客……”
“那人身份不高,你瞧了也没用,还不如咱们老板呐。”
“青哥……”吴兴先头语气还有些自讽,可看刘青很坚持,他不由地有些急,话里就带出了乞求的意味。
刘青斜眉看向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探手扯过他的一只胳膊搭到肩上,使力架起了吴兴,嘴里低声叨念着:“真是个自讨苦吃的主儿,倒也能混个明白。”吴兴没在意这句话,只欣喜于刘青的动作,看来,他同意了。
吴兴努力撑着一股气,被架出密室,屋外阳光通透,充满了暖意,吴兴深深地吸了口气,觉得腹中的寒气稍减了半分,刘青倒也明白他的意图,搭着他慢慢地挪到窗前,昨夜一场秋雨,院内更显零落,但雨后的晨曦却是颇为柔亮,映得庭中花木更显清透,吴兴定定地看着院内停着的那辆加长凌志,他知道,这辆车是来接那几位“少爷”的,他到底要看看昨夜那人是谁,他希望一切均是那药效所致的幻觉,他祈祷这一切,一定是……
不过十来分钟,那四个各具特色的男子出得门来,门侧不知换过几拔的黑衣男子紧紧跟了上来,吴兴整个人都贴在那玻璃上,仔细地辨认着,这窗子是特制的,里头向外看得极清,外头瞧里却是一丝究竟也探不明的,四人向停车处走去,所以,吴兴只能瞧得见几人背影,当先一袭黑丝手工唐褂,松松垮垮,一身痞气正回头与身后两人说笑的男子,吴兴知晓那就是辛振生,随在他身后的两个,一位一身休闲正在应答的,那是薛明,另一位身着银灰西装跟着附合的男子,那应是许涛,最后一个,吴兴紧紧盯着那人的身影,心狠狠地揪了一下,那人的身量竟与自己那位有□分的相似,只是,只是气质不甚相似,自己那位身上柔和,温雅,带着股谦逊,可这位,从背后便能看都出其锋利来,腰背挺直,既不上前,也不错后,与那三位身份显赫的人在一起,竟也带着股莫名的倨傲,应该不是的,发型都不一致,肯定不是的,吴兴轻呼了口气,慢慢向后退了退,刘青上前托住他发软的身子。
“我们走吧。”吴兴仍盯着那四人,却不似先头那么紧张了。
刘青不着痕迹地松了气,两手插着他的腋下架着,低声问道:“自己还能走吗?”
吴兴正要摇头,却眼光瞥到,辛振生,薛明,许涛已当先上了车,而最后的那人却奇异地回了一下头,面色极为古怪地冲着吴兴正站的窗口笑了一下。而瞧见那人面孔的吴兴,不知自哪迸出股力气来,突地直着身子扑到窗前,瞪圆了眼,面色霎时变得惨白。
刘青微微叹了口气,他还是知道了。
刘老板这招可够狠的,有多少人,为此破罐破摔,成了云风馆的红/牌。只是这小子,先开头还不起眼,不过两年时间,也让刘老板废起这方面的心思,他紧随着吴兴,盯着他的反应。
一般情况下,其会有三种反应,一是全面崩溃,回去后,刘老板再请医师重建其生活信心,只不过,建的是什么,谁也说不好,倒是更放得开了而已;二是,癫狂冲打出去,不过,吴兴这架式,怕是没这体力;三一个,是年龄偏小一点的,嚎啕大哭,从头念到尾,当然最后还是刘老板寻人安慰,这种呢,反倒是不用太过担心的,恢复的极快。好在,这许多年,引得老板费心思的倒着实没几个,所以,遭“祸害”的也没多少,只是……
刘青再一次端详吴兴,他一直闹不清吴兴哪里惹得老板青眼,先头几个那可都称得上是“绝色,”可这一个,冒了头称得上是“青涩”,难不成,近几年流行有些异变?不过,老板一直说什么榻上姿彩,想来,这小子在那方面才是一绝?这事,他不好打探究竟,姑且这么认为吧。而他现在的任务是,照顾好这位,将他全须全尾地带回云风馆。
吴兴两手扒在窗口,用力得十指泛白,直目送了车子远去,才无声地闭了闭眼,好一会儿,才睁眼回神,茫然地回头看了看刘青,刘青一使力,将他打横抱了起来,小心地问道:“直接回馆,还是在这里先清洗一下?”
吴兴神智飘忽,只觉刘青的声音似远非近,他费了好半天劲,才分辩出刘青说的是什么,他低头努力地想了想,才哑声回道:“我想回馆里。”
刘青点了点头,如此带着他出了这个小楼,上了楼后的一辆外观全封闭的房车,启动出发了。
整个路程都极其安静,吴兴不言不语,屈膝缩在加长座椅上,半埋着头一动不动,刘青聚神紧盯吴兴,他总觉得有些不安,不对劲是有的,但能使他心情如此波动倒极少有。
房车一路开得极稳,走了四十分钟,便缓缓停了下来,风云馆后街一扇不甚起眼的电动门在电子眼扫过房车后,慢慢地动了起来,待让出路后,房车径直开了进去。
风云馆坐落于鼓楼老街的胡同里,京味十足的四层小楼,也是外朴内奢,吴兴是第二年才在三楼得了一个屋子。刘青将他送了上去,将浴缸内的水放满,开了电子眼,才扶着吴兴踏了进去。这一行,无隐私,吴兴早在入行第一天便知晓这点,尤其是在馆内,这一条更是贯彻到了极致,所以,对刘青的一举一动,吴兴半点异议也没有,听之任之。好在,刘青不会在浴室内盯着他。
刘青痛快地关出了屋子,关上门,去找风云馆刘宇报告事件整个进程。
硕大的办公室,怎一个敞快形容得了?球案般的老板桌盘踞屋中,四面玻璃,三面向外,极是明亮,此时的刘宇,一张俊脸面无表情,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盯着天花板上吊着的液晶屏,不知在思量什么?
刘青恭谨的敲门声响起,刘宇回神,应了声:“进。”他扫了一眼刘青,随意问道:“怎么样?”
刘青斟酌地答了,简要明了。刘宇听得认真,至刘青述到最后,才微不可闻地扯了下唇角,命道:“这两天盯紧点,他若想来找我,让他直接来。”
“是。”刘青应下,正准备要出去。却听刘宇又道:“等等,你打个电话,让徐医师来馆里住上两天。”
“好。”刘青知晓这刘医师定是给吴兴备的,说实话,刘青倒真觉得吴兴挺需要徐医师来给开解开解的,自那山上小楼出来,他总觉得吴兴身上气息古怪,称不上是什么死气,但也确实没什么活泛气了。
不过,这徐医师,吴兴并没用上。吴兴泡过澡,喝过送上来的红枣薏仁小米粥,便老实的上床,安安静静地睡下了。说实话,刘青神经绷得确实紧,但对这种表现的吴兴,他既意外,还有些摸不着头绪,只希望下午刘医师过来,或许能瞧出点什么端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