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恂一路上,神色有点儿微妙的恍惚。
和他最是亲近的慕初晴自然不会对此一无所觉。
她不动声色,但当她将手轻轻搁在对方手上的时候,王恂却像是被火烫了一下骤然震了一震。
慕初晴这时方才微微挑了挑细长的眼眸,关切的看着他,柔声问道:“怎么了?”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平日里不管多大的事情都能气定神闲的男人,这会儿却露出这等神思不属的模样,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回想起来,方才出店门的时候,王恂还是好好的。
直到……他好像看见了什么。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变成了王恂他到底是瞧见了什么?
王恂脸上阴霾隐隐,但是对上慕初晴满怀信任的,和温柔清澈的眼眸,他却只是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我这么一说,你也就姑且听之。”他轻叹道,“方才,我好像是……瞧见了目连。”
这么多年过去,他竟也觉得诧异,人类的几十年,却好像根本就没有在目连身上,留下任何岁月的痕迹。
数十年,仿佛不过只是弹指一挥间,那个男人依旧是当时他们初见时候的模样,只是他现在一身杏黄色僧袍却极为整齐而干净,不像当时一样,油腻腻的就像是个假和尚。
惊鸿一瞥,但当他想要确认那个人究竟是不是目连的时候,他却已经隐没在了角落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慕初晴的脸色倏然之间沉了下来。
她张口结舌,那一瞬间,只觉得脑海里一片空白,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第一次听母亲说起,自己的生身父亲应该是一个叫做“目连”的僧人的时候,她恨过那个男人,也想过从此不见他---毕竟作为人类,这么多年过去,也不知那人是垂垂老矣还是不在人世。
她原以为,自己和那个男人,不会再有交集。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却会在这个时间,在这种突兀的情况之下,忽然又听说了有关目连的消息。
王恂轻轻捏了你她的手心:“慕慕,你想怎样?”
他顿了一顿方才补充道:“我之前其实就已经派人去查访过有关目连的情况。可说到底时日长久,线索凌乱。当年目连之所以会在h市停留,似乎是为了此地的一桩旧案,但此案之后,他便消声觅迹,连异能界里头,也几乎没听过他的事情了。今日再见他,连我都不敢确定,是否是我看错……”
慕初晴一瞬间只觉心烦意乱,她闭了闭眼,方才咬牙说道:“既然从我出生到现在他都没出现过,那今日,我们也就当没看见他好了!反正,那个男人也不会在意我的存在……我又何必……我又何必要去在乎他的存在!”她狠狠咬了咬牙,自顾自的略带一点儿激愤的说了下去,“亲缘是要靠彼此一起来维系的。我需要亲情的时候他没有出现,王恂,你不必再管这件事,我们就当……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他就好!”
话是这样说,甚至说的斩钉截铁,但实际上,这接下来的一天,慕初晴做事却频频出错,王恂看得出来,她的心,已经乱了。
目前医院里头有王舜陪着燕桐,暂时也出不了什么事儿,而他们要做法阴婚,需得等到燕桐痊愈之后。
受伤的人阳气弱,若是在此时做法阴婚,只怕未得其利,反受其害。
于是暂时来说,他们都只能静候时机。
只是怀孕进入第六个月,慕初晴在某天清晨起来,却忽然发现了一件纠结的事情:她开始,怎么吃都吃不饱了。
怎么吃都是饿,怎么吃都觉得肚子开始变成了一个无底洞----显然,这并不是因为她胃口大开的关系,而是肚子里的孩子,开始叫着“我没吃饱”了。
事实上,自从王恂再一次出现在了她面前,回到了她生活里之后,她的饮食都是对方负责的。
从做饭到家务,全部都是男方一手包办。
所以当然的,她这会儿的异常,也没有能够逃脱对方的监控。
王恂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她的这种异常。
和她不一样的是,王恂开始愁眉苦脸了。
喂不饱啊,这要怎么破?
自从怀孕第三个月开始,王恂已经是从家里大把大把的拉珍奇的食材过来了---龙肝凤髓是没有的,但是别的珍兽,包括无底海渊之中生长上百年的鱼类,海中极深处才会生长的贝类,种种不一而足。
这些东西全都暗暗的进了慕初晴的肚子,这才有了她这些时日受各种惊吓也没变过的好气色,和稳定的胎像。
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到了第六个月上,显然光光这些,已经不能满足她肚子里的小兜兜了。
兜兜这个家伙,跟他的叔叔伯伯父亲长辈们一样,开始闹腾着,他需要能够真正让他吃饱的营养---但那个,却似乎并不是慕初晴能够吸收的了的东西。
这件事,让王恂背着人的时候,简直就恨不得迅猛把那个小东西给从自家女人的肚子里拽出来放保温箱里成长就好。
不过就算是他也很清楚,即使他再着急,也至少也要再等一个月。
等到满了七个月,以现代医学,或许可以早早破腹产,再加上各种手段吊命,能让小兜兜早点出生,但是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头,小兜兜的营养,却会成为这一对即将做父母的小夫妻的老大难问题。
无它,他要吃的东西,是貔貅赖以为生的那些----金玉!
这天半夜,慕初晴实在饿得受不了。
肚子里仿佛是搜肠刮肚的开始觉得饿,甚至饿的开始发疼。
她只觉得自己的胃里头空的她实在躺不住,她忍不住的睁开了眼睛瞧了一眼在她身边安稳睡着的王恂,几乎是无声无息的,在黑暗里头摸黑下了床,去外头客厅里头找吃的。
冰箱里还放着晚上吃剩下的银耳羹。
其他的都是生食,只有这个算是可以立即吃的,慕初晴急急忙忙的摸到那边端起整个大碗就往嘴里倒---她实在是已经饿的顾不上自己的吃相了。
一直等到倒完了一整“盆子”的银耳羹,慕初晴方才小心的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细细的□了一声。
怎么办?明明肚子已经凸出来了,但是还是觉得好饿啊!!!
她都要泪牛满面了,轻轻抚摸了两下自己已经开始凸出来的肚子,她小小声的和肚子里的孩子商量着:“兜兜,你真的这么饿么?是不是不喜欢吃银耳羹,那你到底喜欢吃什么,告诉妈妈好不好?唉,妈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呢……”
絮絮叨叨的和肚子里的儿子沟通着,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真的听到了,慕初晴忽然发现,自己原本垂在另外一侧的手,自己动了两下,然后拽起她脖子上挂着的那块名贵的,叫做“紫眼睛”的,王恂很早以前送给她的翡翠,就往她的嘴里送。
慕初晴大惊失色---卧槽!
她被这一吓这才回过神来。
正在此时,忽然客厅的灯“啪嚓”一下全部大亮,灯火通明之时,慕初晴眨巴了一下眼睛,正瞧见了从房间里走出来,脸色铁青的王恂。
她刚刚“嘿嘿”干笑了两声---大半夜的被抓到居然在客厅里偷吃,加上她这会儿开始变圆,便更加有些不好意思了。
但她没想到,王恂疾步走到她面前,瞧见她拽在手里的紫眼睛,却忽然一把搂住了她,把她紧紧抱在自己的怀里,眼圈登时就红了。
他搂的很是用力。
就像是,抱着自己无法失去,更不可以放弃的宝贝。
慕初晴呆呆的任由他搂着,半响王恂忽然咬牙放开了她,看着她的肚子,王恂忽然重重闭了闭眼,等张开之时,一双眼眸已经通红:“这孩子太闹腾了!”
他话音狠狠,略带斥责,甚至是用一种看着自己最讨厌东西的眼光瞧着她的肚子。
肚子里的孩子仿佛感觉到了这种眼光---慕初晴一瞬之间只觉得心内酸楚异常,这并不是她的感情,而是孩子的,传递给了做母亲的。
被父亲厌恶的兜兜,这会儿简直可怜到了极点!
慕初晴却不能为此和他闹翻---做母亲的,总是得用一种更和婉的方式来劝解自己的男人。
或许天下父亲和儿子总是有点儿别苗头的味道,但她这个做母亲的,却同样爱着自己的男人,和肚子里的孩子。
他们对她来说,其实是一样重要的。
她便只是笑了一笑:“哎呀,我只是有点儿饿而已,这是怀孕的人都有的症状嘛,怎么,你难道嫌弃我胖了,嫌弃我脸上要长斑了不成?”
她倒是真的略略胖了起来。
但只是略显丰腴,比起之前风一吹就只剩下骨架子的纤细,更得王恂的喜爱。
最少,每天晚上抱着睡比以前舒服的多。
王恂便哑声说道:“怎么会呢。我巴不得你多吃一点儿,吃胖一点儿才好。只是这……”他捏了捏手中的紫色翡翠,脸上露出愤懑神色,却并未再往下说。
接下去,慕初晴很震惊的发现,她身边的玉石,翡翠,任何和金玉沾得上边的东西,统统都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