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慕初晴离开这个“研究院”之前,甘小姐又给她复查了一系列的数据。
然而在高精度的科学仪器底下,甘小姐却很是诧异的发现,她眼睛的*组成部分---神经睫状肌晶体等等,都没有太大的变化,也就是说,从外到内,看上去都依旧是正常人的眼睛。
百思不得其解,刨开了仪器,另外一些“家养”的小生物---诸如蛊虫之类,却对慕初晴的脸避而远之,于是甘小姐最终只好将这种威慑力归类为生物本能的趋利避害,比科学仪器更加管用。
慕初晴自己倒是觉得,她对异能的运用更加纯熟了起来。
言语很难描述她的成长和进步,但真正到了实战上,她绝对不再是之前的手无缚鸡之力了。
于是心急着再要去探地宫的她终于开口向甘小姐请辞。
甘小姐很无奈:“我当初答应接收你,一方面是像你这样的例子很难寻,都说传承早就断了,我也是一时好奇,这才一半看在龙族介绍人的面子上,一半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研究癖,才接收了你的。”她撅了嘴,“调养上头的花销倒是其次,你就在我眼皮底下眼看着就有了进益,我却弄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实在叫人……心痒难搔啊。”
慕初晴只是微微的笑了一笑。
甘小姐也不过就是这么抱怨两句罢了,瞧着慕初晴不接她的话,她心里就大概有了数。
她最后低低叹了一口气:“罢了,看起来传承之秘,果然不是这么简单的啊。”
慕初晴瞧着她有些颓丧的样子,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她冷不丁的对甘小姐笑道:“对了,有一件事,我说出来或许对你的研究会有帮助,”顿一顿,“不过,我也只知道这么多了。还有,说完我就真的该离开了。”
“咦?好。”甘小姐有些好奇的对着她睁大了一双眼睛。
慕初晴就把当日在“死阴之地”遇到目连魂魄的事情对甘小姐一说,末了叹道:“其实我也不明白所谓的传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按照目连的说法,他并没有真正跟我的生身之母结合,也就是说,我的血脉里,其实并没有流着他身上的血。假如按照科学的说法,真正携带了基因的是dna,那么我和他的dna,应该是并不相同的。”她略略一顿,微微叹了一口气,“但实际上……那天看见他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种本能的亲近,我们的五官,也有很多的相似之处,反而是我和我的生母或者是我同母异父的妹妹,无论五官也好,能力也好,竟像是毫无血缘一般了。这是不是说明……虽然借了胎,但实际上,传承一切的东西并不在我的血液之中,相反的,可能是……某些更深层的东西呢?”想到这里,她自己都打了个寒战,“比如说,灵魂本身?”
假如携带了传承的是所谓的灵魂这样难以度量的东西,那么甘小姐的研究毫无进展,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毕竟,仪器只能探究*,而无法探究灵魂。
生死之事,才是真正的神之领域。
甘小姐听完她这一番分析最终是呆了,想了半天这才哼哼咬了咬嘴唇,略有些不甘的说道:“你要是早说这些该多好……”
于是她终于放弃了继续探究下去的这个念头。
***
慕初晴回到家第一件事是跟兜兜好好的玩了一阵子。
帮她看孩子的陈蓓很是羡慕的表示:“你家包子真是太萌了,最近这段时间没少帮我教训王恕……”
“欸?”慕初晴回过神来笑了笑,笑容里却有一点淡淡的感伤,“他以前在肚子里也没少折磨他爸爸,这大概就是习惯?”
兜兜搂住了她的脖子就不肯放手,贴上来在妈妈脸上啃了半天弄的她又痒又是口水了这才肯放她稍稍离开,慕初晴被他闹的没办法,哄了他半天才总算让他安静了下来,一旁边陈蓓却知道自己的话恐怕是又勾起了她的回忆,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换了话题:“你现在眼睛的状况……”
“蓓蓓,说到这个,”慕初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怕还是要麻烦王恕了,我必须得,再探一次地宫。”
两个人一番交谈,终于把时间定了下来,陈蓓表示她会回家去拉壮丁,肯定能保证第二天的再探不出岔子,末了小心翼翼的劝道:“慕慕,你也别太操之过急,其实说真的,王恂他失踪都这么久了,要是真的要出事,也不差这么一天两天的,你看你是不是……休息两天再去做这种高危活动?”
慕初晴抿了抿唇,叹了一口气:“我等不及……”她的眸光渐渐黯淡下来,“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我总觉得,若是将地宫里的那东西放任不管,到后头只会越来越难。越来越难处理,越来越棘手。所以,反正是要冒险再探的,迟做不如早做,”说到最后她提了提精神,看向陈蓓微微一笑,“你该不会是担心王恕跟我一起进去会出事吧?你跟他现在……”怎么样了?
一提到王恕,陈蓓立时炸毛:“呸,那个混蛋早死早好。”
两个人笑闹了几句,陈蓓瞧着她精神还不错,终于放心,告辞离去。
第二天傍晚,王恕准时到了她家楼下来找她,两个人再一次去了发掘现场。
一下地宫,慕初晴就立时敏锐的感觉到,里头的气氛有些变了。
王恕走在她前面开路,慕初晴跟在他身后---黑暗里,她闭上了眼睛缓缓的走着。
有些时候,闭上眼睛比睁开眼睛能看的更加清楚。
她能嗅到空气里那种腐臭的,不流通的味道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仿佛广布整个地宫,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一种血的腥臭。
还有那种,连空气里都仿佛无所不在的压力。
王恕走在前头,以龙族本身对危险的敏锐感,他的确像是有了一些不太好的预感,但真要他描述,他却又好像说不出来。
他只是觉得,比上一次来,这个地方更诡异了一些。
就好像是……整个地宫活过来了一般?
他甩了甩头,试图甩去这些诡异的想法,什么活过来了---这怎么可能?
尽管四周围的气氛安静的有些诡异,但两个人依旧是平安的一路通过了甬道,最终在石门口站定下来。
这道门依旧关的严严实实,王恕过去又试了一次试图将门撬开---无果。
慕初晴看着他用力的试了几次,想起上一次自己透过门看到的另外一面的情景,打了个寒战之余,定了定神,走到了王恕身后,心神略有不安,但声音听上去却是平静的:“我来试一试吧。”
“你?”王恕讶异的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当中的意思很明显:我都打不开,你想打的开?
慕初晴摇头笑了一笑:她当然不是不自量力的想去撬门,而是她想再看一看。
对上她平静的眼眸,王恕让开了道。
慕初晴走过去将手贴在了门缝上,整个额头慢慢的碰到了冰冷而坚硬的石门,仿佛是敬拜一般的,慢慢的将自己的整张脸黏在了冰冷的石头上。
从王恕的角度看去,整个动作僵硬而诡异。
没几秒钟,她仿佛是抽筋一般的颤抖起来,王恕急急要去离开她时,却发觉她已经回过了神来,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脸色一片苍白:“二哥……”
“你看见了什么?”
慕初晴打了个寒战:“里头的那个东西,想要开门,想要破除这里的诅咒……我们得拿东西回来给他。”
“拿东西回来给它?什么意思?”王恕一震,却不是很明白。
慕初晴咬住了嘴唇:“当初神女他们为了将它永镇于此,在他死后,将他的胸膛刨开,心肝脾肺四样东西分别割下,将那四样零件各自放置在了这墓穴的四处。”她方才贴在门上看的一清二楚,里头那个人形生物的脑袋已经回归了它的身体,只是中间有一道可怖的裂缝,但那胸膛里,却是一片空无。
那“人”躺在棺中,以站姿死死的压住了大门,但手却不甘心的分别指向他的腹部,分明就是索取它内部的零件。
方才她看见的“前因”更清晰了一些,不再是之前鸡零狗碎的片段,她看见他死后是如何被人放置在这里,看见它如何用了漫长的时间一点一点的拼凑起了自己的脑袋,但却因为失去了身体的另外一些部分,却始终出不去,也凑不齐魂魄。
那一块龙血玉,的确是为了镇压它的,但在那块玉的底下,那个神龛里放着的就是它的心脏。
另外还有肝脾肺,只知道是在地宫里,却还不清楚到底是在什么位置。
王恂听完她说的话沉默了片刻,最后却显得有些愤怒了起来---因为说到底,在这墓里头被镇压着的,是他的祖宗之一啊:“你准备放他出来?”
“我并没有别的选择,不是么?”慕初晴沉默片刻,点了点头承认了。
她只是想要王恂回来。她所做的一切,哪怕在其他人眼里看来近乎于丧心病狂也好,根本不理智也罢,她现在只是……想要集中所有的力量,用尽所有的线索,只为了能让这个男人回来。
那块本来用于镇压这恶灵的玉,如今在阿赞堆手里。而这块玉里的血沁,是用这条恶龙的心脏给沁色的,这块玉本身,是为了镇压这恶龙而放置的,有这么多的线索,难道还不值得搏一搏?
哪怕它真的要作恶也好,哪怕它一出来就要逞凶也罢,这是她现在仅有的线索了。她不可能就这么轻轻放过。
王恕怔怔看了她一眼,最终轻轻点了点头:“那我们走吧。”
***
在原本放置龙血玉的那个位置底下,抛开层层的土地,慕初晴和王恕最后挖到了一个小坛子。
历经岁月沧桑,那坛子本身都已经长出了霉斑,但她打开那看上去已经极弱极薄的坛子一看,却差点呕出来:那里头的一颗心脏,在她打开盖子的瞬间竟像是还在勃勃跳动一般,尽管整颗心都已经没了血液或者血色,但却隐约能感觉到血管的蠕动,哪怕是看上去几近*,却让人感觉它还是活着的,只是那一股味道,恶心的让人几乎不敢靠近。
她干呕了一声,将那个小摊子递给了身边的王恕。
王恕伸头看了一眼也是一怔,半响这才感叹了一句:“我族不愧是生命力最强的。”
“是啊是啊,不愧是小强……”慕初晴听着他话语里淡淡的骄傲,默默在心里嘀咕了这么一句。
尽管忍不住觉得这根本没什么好骄傲的,但慕初晴也依旧是心中一紧:这么小强的生命力,连心脏过了这么久都没彻底腐烂,那那具尸体……
两个人慢慢的一寸一寸搜寻着沉寂的地宫。
这里内部极其昏暗,光线不良,但慕初晴却能看的一清二楚,再加上她之前已经瞧见了“前因”,所以有的放矢,寻找并不是太艰难,唯一头疼的,不过是日子久远,地宫内部结构有所变化,有些本来埋葬的位置有了变动需要多挖几铲子土罢了。
最先找到的是心脏,然后他们在雕刻着花型门簪的门旁,撬开砖石,在墙壁内部挖到了放置着肝脏的瓷罋。
接着,在地宫原本的泉眼,现在已经干涸了的位置找到了脾脏。
至于最后剩下的肺部,则费了一番功夫,两个人寻遍了墓室,只知道是被深埋了---结果最后是在长长的墓道土里,往下挖了半天才挖到的。
王恕皱眉:“埋在这种地方……”绝壁是恨之入骨的人才会干出来的事儿。
要把五脏六腑分开掩埋可以理解,是为了哪怕这墓穴里的孽龙有朝一日有了异动,也不得真正复活,但这摆放的位置,却恰恰说明了这掺杂期间的并不只是公仇,更多的怕是私怨。
而王恕和慕初晴看着手里那些灰扑扑的,却依然在不科学的微微跳动显示着自己生命力的东西,面面相觑之余,心里都不由的有些感慨。这样的生命力,却在地宫中埋葬千年,这样的鲜活带来的却是千年苦痛孤寂,那孽龙该有多深沉的怨恨?会不会毫无理据的就迁怒他人?他们将它放出来之后……事情,真的会像他们希望的那样发展么?
但慕初晴没有犹豫,她看了一眼王恕手中的坛子,只抿唇挥一挥手:“回棺床的位置去吧。它也该是时候……”真正醒来了吧?
许是感觉到了自己的部分越靠越近,这一次,慕初晴他们手中捧着那孽龙的肺腑脏器,当距离棺床的位置越来越近的时候,慕初晴能感觉到自己手里的部分微微滑腻的跳动起来,仿佛是“噗通噗通”因为激动而疯狂跳动的心脏一般,几乎让她捧握不住。
王恕用力往上撬开墓穴门,他显然是颇用了一番力气,但没两下,那原本死活都打不开的墓门就轻轻巧巧的往上移开---千钧之重,待得真正洞开的时候,却几近于悄声无息。
王恕有些诧异的回头过来看向慕初晴:“没之前那么重了……”
想起之前诡异的鬼压门,再看向那黑洞洞的却显然再无一物的门口,慕初晴心里虽然闪过一丝犹豫,但她旋即安了安砰砰乱跳着的一颗心,定了定神,身形一闪就准备先行入内。
王恕却比她动作更快,走在了她先头,回头微微冲她点了点头:“弟妹,还是我先走一步吧。”
“……”喂喂喂,二叔你会不会说话呐?什么叫做先走一步……
先前的恐惧被王恕的一句话冲淡到了九霄云外,慕初晴的嘴角抽了一抽,这会儿却没跟突然有了绅士风度的王恕计较,两个人一前一后,隔开两三步远进了墓室。
扑鼻而来的是略带腥臭的腐烂的不通风的味道,墓室之中四下里空空,并无一件随葬品,只正中直直摆着一具棺材,盖子紧紧阖着,叫人看不清其中状况。
也不知是哪里吹来一阵微风,只倏忽一下,王恕手中原本持着的火把便灭了,室内重归一片沉寂和静默。
“装神弄鬼……”慕初晴夜中可视,真到了这时候反而不怕了,有些不满的恨声高呼了一句,疾步捏着那些烂唧唧的内脏就往棺材那边走去。
“喂喂喂,弟妹……”好在这室内的两个人都能在黑暗中视物,王恕瞧着原本被自己护在身后的弟妹已经走到了棺材旁边,急急忙忙阻拦了一句,猝不及防之下,却已经来不及阻拦。
只瞧着那个胆大包天的女人已经凝神站在了棺材旁边,手直直放在了盖子上,黑暗之中,她脸上却微微绽开了一丝带着怒意的笑容:“二叔,来开棺吧。”
“……好……”瞧着她毫无惧色,王恕在心里“啧”了一声,感慨了一下‘现在女人的胆子都这么大’了,他自然不愿意输给一个人类小女子,便也大步跨前,手在冰冷的棺盖上稍稍一停,使尽全力就要开棺盖。
他用尽全力,全因先前石门沉重,他便以为这棺盖也紧闭难开,孰料这一用力,反而出了个大丑---差点儿用力过猛,一屁股坐在地上,那盖子竟像是轻若鸿毛,只轻轻一掀,就仿佛里头也有人在用力一般,里外合力,几乎没费丝毫力气,就已然悄声无息的滑开了。
只抚摸着棺盖的慕初晴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的手指四下里游移,竟像是在棺盖上摸到了什么痕迹,那痕迹是刻在石缝之中的,天长日久加之尘灰覆盖,已然磨损去了原本的形状,只是粗糙的触感,却不同于原本的石料。
这会儿却已然来不及,眼瞅着那盖子一开,室内陡然大亮---却是那棺中四角放着四颗明珠,瞬间照亮了原本黑暗的墓室。
在那夜明珠的光耀之中,已经碎成了渣滓但依旧依稀能看出缎面的尘埃之内,安安静静卧着一条像是蛇一样的生物。
王恕面上神色震惊,他干涩的咽了咽口水,这才慢慢说道:“……是……是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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