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自制枷锁
直升飞机和三辆越野车最终在废弃工厂的荒草地上汇合,宫远一从机上下来，立即跑到苏弈面前，问道：“刚才那个是苏难吧？”
“嗯,他只是过来救我的,现在大概已经走远了。”苏弈披着毛毯,一张本来就素白的脸因为受冻，显得更加苍白，她无精打采地回答完宫远的问题，低头径直走进营地的帐篷。
宫远跟在她身后走进帐篷,帐篷里麦初初正在和安全局的队员们商量事情，宫远见状，也不再多问什么，只是倒了杯煮好的姜茶，递给苏弈。
麦初初瞥了他们俩一眼，迅速交代好事情便把其余人遣出帐篷，然后疑惑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苏弈咕噜咕噜灌下一碗姜茶，问道：“那些蛇蛋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麦初初答道：“正打算送回到安全局，交给老头老太太们研究。”
苏弈点头道：“我和他们一起回去。”
“你也确实该回去休息了。”麦初初一边说一边俯身从桌子底下拎出一只黑色手枪，手腕一扬，准确地丢进苏弈怀里。
苏弈吓了一跳，惊慌道：“这东西能随便乱丢吗？”
“这把枪你留在身边自卫，以备不时之需。”麦初初想了想，问道：“你会用枪吗？”
苏弈摇头道：“很久没用过了，可能已经忘记了。”
“你不是警察吗？”麦初初笑道：“那你有持枪证吗？”
“我没有申请。”苏弈拿起手枪，在手掌上掂了掂，她不是没握过手枪，前些年感兴趣的时候她也打靶练习过，只是枪法并不精艺，再加上科室里到现场调查的一般都是宫远，她根本不需要接触这些东西。
麦初初笑道：“我明白了，总之这枪你先留着，不到万不得已就别让人看见，这是64手枪，里头一共有7发子弹，我希望你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用上它们。”
宫远从苏弈手里拿走枪，握在手上比划了两下，说道：“找个机会去练练射击吧。”
苏弈接过枪，连着枪套戴在身上，这才问道：“我能先回去吗？我实在是太冷了。”
麦初初和宫远手头的工作都还没有结束，两个人得留在营地里继续调查取证，苏弈便一个人走出帐篷，前往正要押送七个蛇蛋返回安全局的队伍里。
苏弈不好意思和那些不认识的粗壮大汉一起挤在一辆小车里，便蹭到押送用的箱车前，爬上了副驾驶座。
箱车的驾驶是一个没见过的男人，面貌普通，眉眼温和，苏弈经过苏难的事，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车子要出发之前，罗队长一一检查过来，见到苏弈，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押送车终于朝时空安全局驶去，麦初初裹紧毛毯歪靠在车门上，开始打盹补眠。
押送车的前后各有一辆安全局的车子在保驾护航，就这样四平八稳地开进市区，又渐渐远离市区来到山脚下后，苏弈渐渐清醒的耳朵里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咔哒，咔咔，像是什么东西裂开的声音。
司机仔仔细细地盯着前头的路况，神情专注，显然没听到任何声响。苏弈轻推了他一下，问道：“你听到声音了吗？”
司机侧过耳朵听了会儿，也听到了苏弈说的声音，他皱眉道：“好像是从车厢里传来的。”
整个车厢里没有任何活物，唯有七个不知状况的蛇蛋。
苏弈联想到七条大蛇拥挤在车厢里不停蠕动的画面，头皮一麻，紧张道：“不会是这个时候孵出来了吧？”
“我们停下来看看。”司机也紧张起来，他伸手去拿方向盘后的对讲机，要和前后两辆车里的人取得联系。
苏弈翻过座椅，在窄窄的驾驶厢里将耳朵贴到隔板上，屏着呼吸听车厢里的动静。
咔嚓，咔嚓。
还有一种隐隐约约的嘶嘶声。
苏弈确认了情况，正要和司机说话，紧贴着她脸颊的车内隔板忽然遭到重击，磅的一声重响，苏弈被撞倒在椅背上，差点直不起腰。
司机连忙停车去扶苏弈，这一停下，他和苏弈同时看到车厢的隔板朝他们这个方向凸出了一大块，而且那凸痕还有逐渐加大的趋势，整个驾驶厢里都传来铁皮嘎吱嘎吱变形扭曲的声音。
在车厢隔层的另外一头，显然有一道巨大的压力正在往他们这边挤压。
司机扶着苏弈，让她爬回副驾驶座，跟随他们的安全局队员这时已经拉开了他们的车门，司机和苏弈分头下车，一伙人在夜晚的公路上团团围住了已经变形的车厢。
车厢的铁皮还在不停地朝外挤压变形，在嘎吱作响的动静里，后头的厢门扭曲得快要与车体分离，但是没有人走上前将那扇车门打开，因为谁也不知道车厢里究竟正在发生着什么。
整辆箱车开始左右摇摆，苏弈看得目瞪口呆，不由自主握紧了身上的枪。
车子剧烈晃动了十多分钟后，忽然没了动静，有个队员在伙伴的掩护下上前握住了车厢门的插捎，但是因为铁门严重变形，插捎已经拔不出来了，他和伙伴一起用力，将插捎一口气拔了出来。
嘎吱一声长响，两扇厢门从里往外猛然推开，一团黑乎乎带着黏腻滑液的东西从一米高的车厢里滚落下来，咚得掉在坚硬的马路上。
苏弈拿手电筒一照，发现那是一条身形巨大的蛇，蛇头大概有碗口大，可是蛇身却胀得像一截大象腿。
霍然打开的车厢里弥漫着一股闻之欲呕的酸臭味，苏弈捂住鼻子往后退了一步。
有个队员拿枪头戳了戳地上的大蛇，大蛇纹丝不动，似乎已经死了。
“死了？”苏弈走到门前，用手电筒往车厢里照去，整个宽大的车厢里狼藉一片，厢壁上滴滴答答往下垂落着粘稠的透明液体，拿来安放蛇蛋的木箱和枯草都被毁坏殆尽，车厢里遍地都是碎裂的白色蛋壳。
苏弈探头粗略地数了数，惊讶道：“一共七个蛋，看上去全碎了，可是为什么就一条蛇？”
队员们围住那条死蛇，大家的脸上都布满疑云，没有人说话。
苏弈在路边捡了根分叉的木棍，小心翼翼走到死蛇前，用木棍抵住蛇头，然后伸手摸了摸蛇的肚子。
蛇肚饱满结实，一点弹性都没有。
看来那些剩余的蛇，都被这条最大的蛇给吞了，而它自己也被活活撑死了。
可是，这有可能吗？这些蛇不都是刚刚出生的幼蛇吗？
苏弈无奈地看向众人，说道：“把这条蛇弄回车上，咱们带回去解剖看看。”
蛇身不仅沉重而且滑溜，几个男人花了大力气才将它的尸体固定住。苏弈趁着这个时间，爬上车厢，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车厢的地上因为有枯草垫脚，苏弈走路不至于打滑，她踢开塌倒在边上的碎木箱，用木棍拨开地上的草堆，每走出一步，都步履谨慎。
她一边走一边观察地上的蛋壳，发现有些蛋壳里流出的液体泛黄发臭，闻起来就像坏掉的鸡蛋，她心生疑虑，正要回头的时候，却在车厢角落的缝隙里，惊讶地瞧见了一个白色的椭圆形。
苏弈推开身边的障碍物，将手电筒照向那处，果然在角落的草堆里，发现了一颗仅存的最小蛇蛋，这颗蛇蛋和鸵鸟蛋差不多大，表面有些凹陷，苏弈手上的光在它顶上移动，这颗蛋竟然也跟着光微微晃动。
苏弈又惊又喜，正要伸手去拿蛋，蛋的顶部却在这时破裂了。
一个椭圆稍扁的蛇脑袋从洁白的蛋壳里钻了出来，它看上去很小，不过苏弈的拇指粗细，苏弈往后退开一步，这条小蛇似是感受到了苏弈的动作，脑袋慢悠悠转向她。
只要还有一条蛇是活的，苏弈就可以向安全局交差了，她随手从地上抓了个蛇兜，连同那个还未完全破裂的蛇蛋，将这条仅存的蛇一起扔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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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全局的科学家们早已蓄势待发，队员们一把大蛇抬进他们的实验室，他们便有条不紊地工作起来。
苏弈把装有活蛇的蛇兜交给他们，自己独自回到宿舍，冲了个热水澡后，循着走廊上的指示牌，来到食堂。
安全局食堂的小厨房是二十四小时供应食物的，苏弈要了碗牛肉面，坐在食堂里一边跐溜吃面，一边仰头看晚间新闻。
新闻还是那些新闻，没有人知道外星人的存在，也没有人发现城市郊区的废弃工厂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更没有人知晓在大山深处，曾经有一条能够吞下小象的蛇在孵蛋产子。
苏弈不知道时空安全局是怎么把这些事情一一隐瞒下来的，他们好像已经习惯了秘密去完成一些匪夷所思的任务，和安全局里的这些人相比，刚认识苏难时候的自己，简直幼稚无知的像个孩子——一个被安稳和平的现实生活保护得那样好的孩子。
那个时候的苏难，又是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自己呢？
是嘲笑，还是可怜，亦或是无奈？
苏弈将最后一口汤喝光，然后打了个饱嗝。
口袋里的海棠袖扣硬硬地膈着自己，苏弈将它拿出来放在桌上，怔怔地看着。
食堂大叔从小厨房的窗口里探出脑袋，笑问道：“苏小姐，吃饱了吗？要不要再给你煎个蛋？”
苏弈笑着摇摇头，“你怎么知道我姓苏？”
大叔哈哈笑道：“星际安全科的开山鼻祖，你还没有住进来，咱们就都听说你了，没想到你长得这么漂亮，下一届局花评选，我一定投给你。”
苏弈不好意思道：“我只是临时被调来帮忙的，不一定呆得久。”
“那可不一定，在安全局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大叔注意到桌上的小物件，笑问道：“那是什么？”
“哦，是扣子。”苏弈拿起袖扣，展示给大叔看。
大叔笑道：“咦，我还以为是链子呢。”
苏弈双目一亮，突然问道：“大叔，你有绳子吗？”
大叔返身回到小厨房，片刻后回到窗口，手上多了条红色的细绳，“这个可以吗？”
苏弈跑到窗口前，接过细绳，绳头穿过袖扣，又在绳尾打了个结，就这么把坠着扣子的红绳套到了自己脖子上。
大叔笑问道：“这扣子很重要吗？”
苏弈点点头，脸上露出久违的轻松笑意，“等到有一天我可以把它摘掉了，我就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我喜欢的那个人身边。”
大叔恍然大悟，“原来是枷锁啊。”
“是啊。”苏弈低头笑道：“我把自己套进来了，总有一天，我也能自己把它解开。”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