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矮矮压着云朵,不久前才接连下了两日两夜的瓢泼大雨,晴好的日子还没过上几天,这头顶上又是一番阴沉的景象。
空气中弥漫着念腻的湿气,惹得人胸闷压抑,慕容燕独自窝在马车里,闲极无聊抬手撩开车窗上的布帘向外张望,往来的军士都很繁忙,大队的人马已经集结的颇为齐整,想必不需多久就可以启程上路了。
天还阴着,显然不是个适宜进军的好时候,但是进入了这样多雨水的季节,再等下去也不会有太大的起色,心急如邱天皓根本坐卧不住,所以还是决定即便冒着风雨大作的危险,还是尽早赶路。
忙碌的人渐渐少了,各归其位俨然蓄势待发的模样,慕容燕趴伏在窗框上贪婪地享受着外面凉爽的空气,无没有注意到马车后侧徐徐而来的两人。
“看什么呢?舍不得离开?”总是带着嘲讽和玩味的话音,邱天皓骑跨着一匹枣红色的汗血神骏,原本往前检查着全对的整军情况,却正好看见了慕容燕半个小脑袋露在外面,就忍不住戏弄了她一句。
闻声惊了一下,慕容燕微微仰起头,等到邱天皓走过自己的面前的时候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发一词地又瞄了眼其身后的赵云,银亮的战盔雪白的战骑不知道比他前面这个混蛋男人好上多少倍,而后慕容燕便愤愤地放下了窗帘,自己躲回车厢中。
什么双赢单赢,傻子才会信了他的鬼话,慕容燕懒散地倚靠在车厢壁上,闭合眼眸,仍旧是觉得邱天皓的如意算盘打得十分可笑,而后不多时随着一声浑厚悠扬的角号响起,队伍开始了正式的进发。
马车行了一段路慕容燕才再度偷偷撩起车帘,看着日头所挂的方位猜测到行进的方向大概是西南,她什么也没有问,邱天皓让她做什么,她便老老实实地做什么,既表明了自己合作的态度,也说明了自己不会掺和进他事情的决心。
微微起了风,慕容燕半眯起桃花眸子,面颊上的伤已经算是痊愈,但是赫然的疤痕却依旧横在那里,虽然不是特别的引人注目,但是只要稍稍看上一眼,还是不容忽视。
薄叹了一口气,山上的青葱依旧,只是不再有那么多的活力,慕容燕孤独的沉思中却忽然想起了天葬师最后的话,他似乎说过,国要破,花草都会透露着感伤。
不知道他是不是有那么大的预知能力,但是说到国破就是一间苍凉的事情,然而慕容燕还没来得及道出诸多感触的时候,视野中已经闯进了一个渺小瘦削的身影,那时立在山头远远向着这边观望的纪灵。
她瘦了,比之初见的时候连给人的感觉都已经完全不同,即便是在这么遥远的距离,还是能让人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凌厉与成熟,还有一份使人望而生畏的肃杀,而这些变化对她这么一个单纯的女孩子来说,竟然是在短短即日间完成的蜕变,着实令人心疼。
因病而死这件事本事没有谁对谁错,但是慕容燕已经向邱天皓提出了这个问题,就是这种虫不可能凭空进入人体,也就是说,下巫术的人才是真正值得报复的幕后黑手,或许他知道是谁,或许不知道,但是慕容燕相信,迟早有一天他能够为纪灵报仇。
心虚地放下车帘,慕容燕望过纪灵最后一眼,随即就躲回了车厢里,也许不见到自己她的心里会更好过一些,而自己最好也不要再回来,就此一别,只能在心里为她默默祝好。
慕容燕在马车上跟着行了几日,最后所到之处是一处旷野间的兵营,看着环境颇为艰苦,但邱天皓给她安排的倒是周全,毫无苛待之意,只不过有一点让慕容燕不怎么高兴,就是无论邱天皓走到哪里都必须她跟在后面。
“邱天皓!”一个轻身女子在满是男人的兵营里晃来晃去,单单是那些狼一样的油绿目光都令人毛骨悚然,更何况耳边时不时还会飘进那些粗野汉子们的有意无意的闲言碎语,甚至难听的荤话,令她越来越难以接受,借着人少的机会忍不住咬牙切齿地生出抱怨。
“就在你面前,干嘛叫的这么狠?”邱天皓斜着嘴轻笑着,装模作样地抠了抠自己的耳朵,他就是在戏弄慕容燕,看着她从不喜不怒被逼到一步步的发狂境地,至少说明她还是个有心的人。
“让我这样跟着进进出出的你有什么好处?”慕容燕看惯了他的假模假样,根本不放在眼里,只是追近到他的身旁,略显懊恼地发问。
脚下连停顿也没有,邱天皓不需要回头看慕容燕的表情,也能听得出她语气中的强忍不住的恼怒,不过这正是他想要的,耸肩的动作在金色铠甲之下并不明显,话语却更加的肆无忌惮:“哎呦,圣女大人,你也在乎别人怎么看你?”
什么在乎不在乎的,这男人根本就个混蛋,是个恶魔,自己说的越多他就越发得意,自己不说他就更加放任下去,慕容燕怒气昭昭地瞪着一双花眸,抿起粉嫩的唇瓣不知道该怎么去反驳他的话。
然而还没等到慕容燕想出什么头绪,身体一轻,白色的纱裙空中绽放开一朵圣洁的白莲花,邱天皓不仅在言语上得逞,更是忽然转身杀了慕容燕一个措手不及,单手环上她的腰肢,向前那么用力一拖,两个人搂在一处,同时进了帐门。
帐帘落在身后,邱天皓站定身子,慕容燕则为了稳住身形不得不搂上他的背,两人最终定格在面面相对的位置,邱天皓神色自然得意,唇角一咧仍是故意气她,不怀好意地傲慢说道:“本王子的女人,谁人敢惦记?”
“让开!”两人距离太近,他吐气间的温暖都打在自己的脸上,慕容燕不由得急红了脸,脚跟站稳立即狠狠地将邱天皓推开,慕容燕嗔恼了一句,皱紧了一张小脸,更难听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发现赵云也在帐子里。
“哈哈。”看着慕容燕吃瘪的样子邱天皓裂开嘴笑的很开怀,解下头盔随手放在桌上,身形一转指着还僵在门口的慕容燕向着赵云玩笑道:“看见没有,这丫头看着你立马脸红,娇羞得很。”
原本晕红的面颊此刻已经红了个通透,慕容燕的桃花眸子瞪得老大,气鼓鼓的却又说不出争辩的话,只能在心里把这个该死的男人千刀万剐。
“呵。”抿着唇很清淡地笑着,为了不让慕容燕为难赵云适时地转移了话题,侧身指向桌案上平铺的地图,同时递出手中最新传来的战报,稍显喜悦地说道:“前方大捷,再下一城。”
“哈哈,好事!”邱天皓拍了拍手上的灰,弯腰看过去,手指也跟着摸上地图,大约画了一个圈,不禁赞叹道:“不愧是母后父王亲征,连战告捷,短短时间内已经拿回了大半的土地。”
慕容燕一个人无聊,负着气就往那边扫了一眼,看着地图上的勾勾画画再加上两人手指的位置,正是一个“凸”字,她倒是没觉得那形势有多好,也算抓到了个机会,耐不住恼火冷冷地丢过去一句嘲讽:“三面包围之势,岂不是瓮中之鳖?自欺欺人。”
听见慕容燕的话两人具是一愣,赵云倒是想到了提醒邱天皓这件事,但是没想到的是慕容燕这样三言两语就说破了现况,虽然不是什么特别的真知灼见,但是作为一个连作战图都未曾见过的女子,还是令人有些吃惊。
而邱天皓不然,先是不满于慕容燕轻蔑的话,其次又提起来戒心,如果她为己所用那不用说,即便是有什么不懂他都愿意亲力亲为教给她,但是既然她不能留为自己所用,那她懂得越多,反而成为了一种威胁,他倒是真的要多提防几分,不能再带着她进进出出的。
脸色冷僵下去,邱天皓所在的位置与慕容燕不同,信仰也全然不同,她的质疑就像是对他父王母后的侮辱,眼眸暗沉下去,阴狠狠地说道:“父王母后不会如此轻敌,这只是我们取胜的开始。”
“报!”邱天皓的话刚刚说完,帐外就像是预备好的一样同时响起士卒报告的声音,随即帐帘被打开,一个身穿重甲的士兵进来,地上了一封书信。
“写的什么?”挥手驱退了送报的士卒,赵云阔步上前站在邱天皓的身旁,从他轻皱的眉宇间看不到太多的情绪,竟然是完全的猜不出心中写的什么,不由得略显焦急地发问。
抬手递出书信给赵云,沉默的视线却是盯向了一旁似是无辜的慕容燕,有不理解却又像是猜到了什么,邱天皓当真是越来越看不清这个女人的存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慕容燕被邱天皓莫名其妙的目光看得倍感惊悚,最终只能选择想读过书信的赵云求救,然而得到的答案却令她一样的镇静。
武王沈云理邀见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