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太随意了,在场的几个士卒都是一愣,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武王爷这是在说什么,反复想了两遍才算是听懂了,可是虽然听懂了这句话,却又想不明白其中是什么道理,面面相觑,傻在了原地。(舞若首发)
这就要放人?这还是他们的武王爷吗?好不容易抓回来的人,就这么随意地审了一小会儿,最多不过几句话的功夫,就要把他放了?这个武王爷莫不是别人伪装的吧?
沈云理的话一向掷地有声,也就是这一次,命令下了半天却没有人响应,他侧着头看着身旁的士卒满脸疑惑地盯着自己,也并没有生气,向着被绑的刘贺仰了下头,咬字十分清楚地又说了一遍:“放人。”
王爷还是那个王爷,话也绝对没有听错,虽然有着满肚子的疑问,但是谁也不愿意贸然开口,干脆还是选择从命,几个人也不大有力气,七手八脚地将刘贺解了下来,随即就去扒他的铠甲。
轻甲比较容易脱,并没耗费多少时间,沈云理也没有就此离开,一双如同雄鹰般犀利的目光盯在刘贺的脸上,心底里有着轻蔑,也有着忧虑。
“王爷?王爷!”方才审讯时还缄默不言,像是块石头一般的刘贺,初始时也是诧异迷茫,脱去这身军装并没有什么关系,可是一定不会这么简单,猛然他想通了什么,脸色大变,焦急惶恐地叫嚷起来。
看到刚要放出去的犯人突然发起疯,几个士卒赶忙力将他压爬在地上,生怕在王爷面前弄出什么闪失。
唇角极难被人察觉地勾扯了一下,显然沈云理很清楚他为何突然发狂,但是却仍是淡定的模样,转身推开半掩的门,屋外的夕阳泄了进来。
“王爷……杀了我……”被紧紧压在地上,连嘴唇都无法合拢,可是这个刘贺却异常执着,从喉咙间唔噜呜噜挤出话。
“不用担心。”淡淡地感慨了一句,沈云理侧过身,让开门口,转头看着这个叛徒落魄的模样,心里并没有什么快慰,随即还是颇为仁慈地宽慰道:“全城戒严,什么消息都放不出去,放心吧。”
目光转向屋外,这个时间的阳光还是真是刺眼,沈云理没有在说话,也没有出去,而是对着梦外仰了下头,示意他们放人。
最后的一句宽慰还是有效果的,那刘贺像是被泄了气一样,也不再做挣扎,垂丧着头,摊成了一块死肉。
这犯人不挣扎了,王爷又催促了命令,士卒就将人失去了力气的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半拖半拽地直接扯向屋外,一路拖到了大街上,往外一丢,就像是甩垃圾一样的干脆。
“不要,不要。”被丢出了们,刘贺又有些缓过神来,爬起身看着面前三两走过的人,心里打起颤,又往官府门前跑回去,想要再跑回去,可是门前的两个士卒不是吃白饭的,挺着刀将他逼了出去。
愁苦着一张脸,很是失魂落魄得模样,惊恐地盯着自己身边走过的人,每一个都像是对他有着莫大的敌意,刘贺害怕,他想要一死了之,可是他又没有自己动手的勇气,只能跄踉着脚步,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
不多时沈云理从官府中走了出来,抬头一看,那个刚被放出了刘贺步履沉重,此时还没有走远,他倒是心下轻松了一些,转头回行府,而身后的邵萱早已经不知去向。
回到行府,天色已经渐晚,然而进门却没有看到焰或者云姝,连郭老也不在,他是奔着时间回来吃饭的,但是似乎也没有平日里饭菜的香气。
沈云理去了墨染的房间,他和那个救回来的孩子还安稳的睡着,屋子里也没有特别的痕迹,这三个去哪里了?让人心里不由得着急,便返身奔着后厨去了。
急匆匆地饶过不算茂盛的花园,沈云理疾步冲到了后厨,不过还好,这一进门就看见三个人都聚在里面,围着蹲成了一圈,嘁嘁喳喳也不知道再讨论些什么。
“咳,在干什么,还没做饭?”刻意掩饰了刚才自己的担忧与着急,沈云理清了下嗓子先是吸引几个人的注意,随后才开口好奇道。
“王爷。”沈云姝最先反应过来,一张娇嫩的小脸紧着眉头,起身凑到了沈云理的身边,因为要隐瞒身份,她就不得不学会改口,此时摊开手很是忧虑道:“饭怕是做不了了,你看这米。”
捏起沈云姝掌心中的米粒,端到自己的面前很仔细的瞧,肯定是发生了很么事情,不然这三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聚在这里。
在沈云理审视米粒的时候,慕容燕和郭老也起身过去,手里同样攥着从米缸里掏出来米粒,慕容燕抬手举到他的面前解释道:“今天若不是云姝细心来问我,我也没有注意到,这些白米,渐渐发黄了。”
不特别说还真是注意不到,尤其是厨房的光线不好,看起来不够白也正常,可是转身将手伸到门外,在屋外的阳光下来看,还真是不正常的黄色。
“陈米?”攥着这撮米仍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沈云理是个身居高位的王爷,怎么会了解这些柴米油盐的事情,就算是遇上什么为难,那也是打野味找野果来充饥,对这米实在是不了解,也就只能应着他们神秘兮兮的意思出言揣测。
“哎呦呦。”听到这个答案显然是不满意的,郭老啧着嘴发声,少不了些许揶揄的意思在里面,走过眼睛一斜反口推翻了这种无端的猜测:“谁敢给你三皇子准备陈米?脑袋不要了?”
虽然有些揶揄的意味在里面,但是这话说的很有道理,沈云理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此时的心情在入城的这几日来算是好的,但是也没心思浪费精力,干脆不再说话,直接将目光投向了焰,等着一个明确的答案。
明明知道沈云理在看自己,但是慕容燕却在此时选择沉默,视线斜向身旁的郭老,方才的话他才说了一半,就被沈云理打断,她要等他继续下去。
郭老的脸上一直都不失得意之色,他是把人命看得最淡的那个,只不过这个研究解药的过程,和救人治病他还是蛮上心的,尤其现在是真的有了大发想。
“方才焰姑娘说了,她来开始来后厨生火做饭的时候米还是白的,做出来的米饭也是白的,没有丝毫异常,现在这米却变黄了,而是这两天我们吃的米饭还是白的,没变化,是不是?”
掂着手中的米粒,郭老前前后后叙述了一遍,这一点只有慕容燕最清楚,为了让废话太多的郭老赶快转上重点,她忙跟着点迎合。
有了这个肯定,郭老就自信慢慢地往下说道:“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记载,有一种叫做阴阳草的东西,长在山崖夹缝之间,每天都只受到正午阳光的短暂照射,其花属阳,因为正午的光阳气最纯最烈,其根则深埋于岩缝之间,十分阴寒之处,很少能被阳光所照射,故而属阴。”
“阴阳草?我怎么没有看到过这种植物。”听起来有些玄妙,沈云姝闲暇时看的书也不少,但是并未见过这东西,故而好奇又是不解:“这与这米有什么关系。”
与沈云姝一样抱有着好奇,沈云理觉得这个郭老的话说的太慢,绕来绕去并不在重点上,但是他耐得住性子,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如果开口打断或者催促,这老头绝对还能说的更冗长,或者干脆倔脾气上来,不再开口。
相比之下面色最为沉重的慕容燕,倒不是因为她觉得郭老在闲扯些无聊的东西,而是她知道,他所说的内容太准确了!
“有关系,不只和这个米有关系,还和这个东西有关系。”那神色太得意了,仿佛越说越是自信,胡子一翘一翘的就像是个老顽童,同时用他干瘦发暗的手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纸包,正是邵萱两次截获的的那个药粉包。
如此一来倒真是牵动了众人的心,尤其是沈云理,眼前猛然一亮,一步迈上前神色中没有了方才的轻松,急声追问起来:“什么关系?”
“别急别急。”这武王爷一着急起来也是横眉立目得,很是唬人,那个郭老收敛起脸色,不大愉快的样子,向后让了半步方才不情愿地开口道:“正是因为极端的阴阳两性,多以花和根分别制药之后,一旦同时服用就会彼此相冲,而产生不适反应。”
“小到昏迷,大到取人性命,可能造成脸部溃烂,或者口吐白沫抽搐等症状?”猛然就醒悟了郭老的意思,沈云理可比他急切太多,一口气复述出城中的病况特征,一双星目盯在郭老的脸上,如同在刑讯逼供一般。
王爷果然不是白做的,英明两个字还是够得上的,在郭老的眼中说不上有什么赞许,但是至少不是什么厌恶的神色,点了点头算是肯定。
又向后退了一步,生怕面前的这个武王爷会吃了自己,随即才解释的更加明白一些:“阴阳草在南苑境内是比较难得的珍贵药材,所以能记载到它的书籍不多,其好处就是在于其经过晾晒,仔细研磨之后,些小的白色的粉末无色无味,融入水中,或者掺杂在米面当中,都是很难被人察觉到。”
水被人动过手脚,米也被人动了手脚,果然,军中的反叛势力还不算太小,但是沈云理还是有想不通的地方,如果只是营中的米也就算了,可是城中的百姓似乎都遭了殃。
“就是说,米和水碰到一起,就成了毒药,多以才会出现现在的中毒情况,那么单独食用呢?”心思相对单纯的沈云姝开口询问,她心里的担心最简单,却也挺重要的,若是这米都不能吃了,岂不是等着饿死?
“没事没事。”轻巧地说道,郭老把手里拿把米送回了桌子上的小碗里,虽然嘴上说的没事,但是两道掺白的老眉却还拧着,似乎并不如他自己说的那样轻松,有些感慨似的自言自语道:“只吃一种没什么害处的,哎,我早该想到,男主阳,女属阴,这体质不同啊,阴阳草所显的症状也不同,哎,早怎么没有想到。”
“呼。”吐了口气,这算是放心下来,沈云姝还惦记着墨染,可不想让他饿着,一听说这米可以吃,心里可是轻松不少,勉勉强强还是笑了一下,而后动手忙乎起来:“那我先煮饭吧。”
对城中的事情沈云姝顾忌不来,沈云理的心思则不能如她一般轻松,他有些忌惮,因为自始至终焰都不怎么说话,她的眼神总是若有似无地飘向郭老,再加上她素日里对这个老头的方法,他总觉得其中会存在着什么问题。
“郭老好像说过,这世间没有解不了的毒,只要知道毒药的出处和制法,就一定能配出解药是不是?”此时此刻救人是当务之急,没有时间给他们用来沉迷于喜悦当中,沈云理这才有了受过,赶忙就逼着郭老配置解药。
“这个……这个吧……”刚才还兴奋不已,沈云理却是一盆冷水浇到了郭老的头上,这句话他当初确实是信誓旦旦地说过,但是吧,事情又怎么可能那么单纯简单呢?一下郭老就变的迟疑结巴起来。
眉宇皱了一下,对于郭老这样的反应沈云理心里跟着一紧,果然是他在吹嘘,看起来事情并不能太过顺畅的完结,不由得再度开口追问:“怎么了?”
“嘿嘿。”这一声笑得有些傻,更有些囊中羞涩的意思,郭老能有这个发现本来是很沾沾自喜的,如果能研制出解药他肯定是更得意,但是现在有个很大的难题横在他的面前:“解药好配,但是得有配置解药的材料啊!”
“城中的药材不足?所有药铺的药材可以全部征用,如果还不足够,你写下所需,我派人遣书信给云熙,让他尽快配齐。”人一定要救,所以沈云理的态度十分的坚决,现在城中人心惶惶,他还没有将投毒的问题放出风去,众人还因为这是瘟疫。
饶是沈云理衣服信誓旦旦的模样,但是他根本不了解其中的困难,郭老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更像是在笑他的无知,随即也给他迎头浇上了一盆冷水,这也算是报复了:“什么药材都好说,就是缺一味,恐怕全南苑也找不出二两。”
“什么?”凝着眉赶紧追问,但是给他回答的却是慕容燕,一脸的冷清,尤其是一双眼睛,里面写着的东西和她的嘶哑的声音一样,太过于沉重:“阴阳草。”
“哎。”又是一声叹息,郭老没接话,但是垂下头算是默认了,沈云理则是怔愣了一下,却不死心地问道:“南苑没有哪里有?你说,我命人去采。”
这个主意是不错,哪里有就去那里采,但是实际的情况确实很令人犯难,郭老显得有些不想说,抿着嘴根本选择了沉默。
气氛明显的不对,这老头突然的沉默令人心慌,可是沈云理在焰的身上也找不到突破口,无奈之下便又转口:“药不好弄,有没有其他的办法治愈?”
“没有,因为是一体至阴至阳的东西,这世间难寻第二件,所以它们滞留在人体之中,根本也排不出来。”很是干脆地否定了沈云理的想法。郭老分析的在情在理,但是也够绝情,说得真像是没救了一般。
“吃饭吧。”一直恪守缄默的慕容燕忽然发声,但是与他们所探讨的问题并没有联系,而是督促着他们吃饭,也不理会沈云理此时难看的面色,转身去帮很云姝忙活做饭。
一顿饭吃得很是压抑,沈云姝看这场面趁机就溜之大吉,心事重重的沈云理只是随意嚼了两口,正要起身的时候慕容燕却叫住他,说要出去走走。
夜幕降临,天空中看不见什么星斗,就像是沈云理此刻的心情一样茫然无措,郭老和焰不愿意提及的,一定是很为难的事情。
“审问出什么了吗?”两个人所去的方向是同向城东的,现在这种萧条的情况,街上也不可能有什么火光,他们就这样摸着黑走了半条街的距离,而后慕容燕才像是没话找话一样开口。
“没有,我把他放了,军中的奸细我要铲除干净。”顺着焰的问题,沈云理回答的也算是恳切,墨染不在,云熙也不在,这个根本就不知道来路的女人却成了他此刻伙伴,有些话说出来,心里能轻松一些。
刚开始沈云理说铲除细作的时候慕容燕还有所担心,但是现在她已经想明白了一些,敌暗我明的情况下一个个排查实在是太难了,但是他们可搅乱他们的内部,让他们自乱阵脚,这就是放长线钓大鱼的办法。
有了相同的默契,两人之间反而更显得沉默,慕容燕借着朦胧的月光瞥向一旁,似是无意地道了一句:“天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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