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理的眼睛渐渐好了,可是腿却好的很慢,尤其是左腿,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几乎没有什么感知。【更多精彩请访问】
慕容燕有些忧愁,却找不到什么太有效的办法,只能用药一点点调养,沈云理倒是显得坦然,并没有怎么在乎这件事情,或是在床榻上修养看书,偶尔也被搀扶着出去晒晒太阳。
日子一天追着一天过去,平凡的不能再平凡,山野间没有什么好的衣料,沈云理也不得不换上了粗简的山民装,是慕容燕亲手缝制的,就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山民一样,除了生得白皙英俊,再没有其他的区别。
慕容燕痴痴笑着,她常常隔着窗偷偷去望屋里的人,那样大多数的时间都不会被沈云理所发现,她甚至一点窃喜,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金屋藏娇”。
其实是有些意外的,慕容燕以为沈云理的外伤痊愈之后便会想着离开,然而,最深的伤口也已经无碍,算起来竟是这样度过了近三月,洋洋的春日步入了盛夏,转而便是夏末。
惶惶的日子在日升月落间被消磨渐尽,慕容燕慢慢放下紧张地情绪,对于沈云理只字不提的离开的行为,她也选择了沉默,极不愿意去触碰这个禁地。
她甚至以为这样的日子就可以一直持续下去,久得沈云理都忘记了外面的世界,她做着妻子所能所的一切,她希望用自己努力,挽留下这个男子。
然而这注定只是一场不真实的梦,在慕容燕从山下回来的时候,她看到院门口陌生的男子鞋印,便知道,这场梦该碎了。
什么都没说,在进门前就把不争气的眼泪抹掉,慕容燕没有了银质的面具,然而微笑的表情却已经成为了她随时伪装的面具,鲜少能被人识破。
小心翼翼地进屋,沈云理邪倚在床榻上,领口微开,唇角勾着笑,恍惚间竟仍人觉得有些邪魅的味道,抬手向着慕容燕勾动手指,示意她过来。
“呵,怎么了?”艰难地扯起笑容,沈云理一定不知道,此时此刻慕容燕勾起笑容是需要多大的力量,她有点迟疑,有些害怕过去,她很怕自己过去之后,得到的是最不想要的答案。
可是一切都不能随心所欲,就像是再怎么捏紧了手中的水,它还是会从缝隙间流逝,慕容燕也躲不开面前的一切,无奈之下,还是迈开脚步,向着床榻旁走了。
今天沈云理的心情似乎特别好,很有兴致地问询着今天慕容燕下山的见闻,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堆,慕容燕都不知道自己说过些什么,不过好在知道最后沈云理也没有提起离开的事情。
借着做饭的借口逃离了,可是慕容燕知道她逃不了太久,该来的总是会来的,日子又开始过得充满了惶恐,慕容燕开始在半夜的时候惊醒,慌乱地摸向身旁,好在那具温暖的身躯还在。
眼泪只能在夜里偷偷落下,她尽量挨在沈云理的旁边,每一天都意味着失去,就像缓缓升起的太阳,再怎么热烈,最终还是会淹没在山群当中。
而这种折磨似乎特别的漫长,慕容燕明明知道什么会来,可是它却迟迟不到,虽然不期望,却也受不起这样的折磨。
又过了十八天,慕容燕每天都是数着日子过的,那一天来的毫无征兆,天气如寻常一样明媚,逆鳞般的云朵铺叠远去。
慕容燕木讷地望着天,她有点想要哭,却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那么做,随即便又勾起笑,笑得很美很美,只是在她身后的沈云理并没有看见。
他的腿好了,一夜之间,昨日还说着自己无知觉的沈云理从床上下来,在背后环上慕容燕,将她温柔地搂紧怀里,在她的耳畔边低语:“跟我回都吧。”
他要走了,终于还是要走了。
心里回荡着这句话,说不出是怎样的滋味,慕容燕只是像是块木肉一样愣愣地站着,没有反抗,也没有任何不情愿的情绪,最终压一下自己的心情,浅淡地问了一句:“什么时候?”
“明天,明天就走。”嗓音有些沙哑,其实沈云理也是忐忑的,要走一是一直都有的打算,但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他都不敢开口,此时说出,也像是幽怨的哀求。
如果不是被逼上尽头,沈云理也不愿如此开口,但是昨天楚风送来的一份密信,迫使他将迟迟不愿做的事情立刻提上行程,因为沈云腾将在三日后发动兵变!
仅剩的三日容不得他再有耽搁,即便是一直以来他都在暗中操纵部署,但是在兵变期间他必须出现在战场上,那个野心勃勃的二皇子终于还是反叛,他以为自己死了,所以忘乎所以,不知道他再见到自己的时候,是不是会大吃一惊。
“哦。”慕容燕很随口地应了一声,没有表露自己的态度,她心里有了决定,其实当沈云理真正说出的一刻反而算是解脱,她仰起头,正倚在沈云理的肩上,蓝天白云,一望无际的浩瀚。
最后一天在往日的平凡中度过,慕容燕没有收拾任何的东西,因为这里的所有,都配不上他王爷的身份,直等到次日天空微微亮的时候,离别的时刻也终于到来。
沈云理起得并不算早,甚至觉得有些异样的晕沉,才一清醒之后便察觉了哪里不对,转过身向着旁边去看,空荡荡的,连温度都没有。
“燕儿?”不安地唤了一声,迅速地起身下床,屋子里也是一样的空荡,只有桌上摆着早饭,此时并没什么热气。
“慕容燕!”不自觉地提升了音量,沈云理心痛如绞,叫嚣着冲出门外,然而简陋的小院里并没有他所期待的身影。
手捏成拳,身体微微颤着,沈云理气恼到了发抖的地步,难道这个丫头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走了?
不知道自己的出现是不是不合时宜,但是看着自己主子的奇怪行为,出风还是从屋后现身,大步踱到了沈云理的旁边,恭敬道:“王爷。”
“楚风!”看到楚风的出现,就像是遇到了就行,沈云理颇显激动地转身凑到他面前,大手直接捏上他的手臂,阴沉地发问:“你看到慕容燕了吗?”
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深知王爷的焦急之心,可是楚风对于这个问题还是表示了无能为力,据实表述道:“属下来的时候便没有见到王妃出现。”
在沈云理的身边,楚风等人还是坚持了这种称呼,因为他们很明白王爷的深情,此时看着自家主子再度为情伤所困,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唯有试图着转开话题:“王爷,马车已经备好,是否现在启程?”
约定好的今日回都,此时沈云理才会想起,其实那丫头根本没有答应过他什么,目光中明显地写着自己受伤,随即却也明白这才是现实,终于还是无奈地慢慢松开自己的手。
转身,望向院门的方向,这些日子以来,沈云理只有在慕容燕下山或者出门的时候才会偷偷出来走动走动,对这周围的一切完全都是陌生,他的目光从树林间和小路之间晃过,根本不知道那丫头去了哪里。
真的不愿意跟自己走吗?不愿意原谅自己?沈云理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去责备,也没有埋怨她的选择,但是至少,她应该给他留下一个说服她的机会,可是偏偏慕容燕那么决绝地做出了决定,只在片刻之间。
“在等等。”平复下心气,将自己意愿和现实分开,沈云理如此说可一句,而后便笔直地站在小院里,目光定格在了远方,就像是再受某种责罚一般,他还是希望责罚之后,能够换来慕容燕的谅解,哪怕只是给他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同样是奉命于沈云理左右,楚风终究不是墨染,他十分的顺从于沈云理,没有多一句的规劝,便兀自转身,却给准备马车的人通报一声,而后便停留在远处,并不靠近。
当沈云理起床的时候太阳已经高升,这是他这么多天以来气得最晚的一天,他有理由相信,这是慕容燕给自己离开做的准备,一定是在昨夜的饮食里下了药,一面自己在夜里惊醒阻拦她。
如此用心,就只为了逃脱他的束缚,自己做的就那么不好吗?让她连一点点的留恋都没有?那么这么多天过来,他自以为满足的日子算什么?只是给她强加的困顿吗?
心一刀一刀地剐着,沈云理甚至问道鲜血的气味,为什么他没有早些发现,可是明明她笑得那般明媚。
想不通,她为什么选择离开,也想不通,两个人之间所剩的究竟是什么,因为这份想不通,沈云理就在院子里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太阳西落,天际变成昏黄的颜色,然而他所等待的身影仍旧没有出现。
“王爷。”出于无奈楚风还是再次去了沈云理的身旁,眼见着天将要黑了,赶夜路不难,但是如果黑天下山,这路就会很不好走,而且武王爷一整天都没有吃过东西,连口水都未进,总不能等不到王妃,他便要生生站死在那里吧?
原本还想着要如何开口才是最好,才能劝说得了自己执拗的王爷,然而楚风也是费心了,还不等他站下脚,沈云理已经突然转身,很是淡漠地道了一句:“不等了,准备出发。”
突然开了口,倒是惊了楚风一跳,而沈云理的动作极快,转头则是匆匆回到了屋子里面。
桌上的白米粥成了糊,沈云理只是淡淡瞥了一样,眼前就浮现出了慕容燕喂他的样子,目光所及,屋子里的每一寸地方,都像是能看到她的影子,只是她本人,却不在这里。
大手摸上她喜欢倚靠的窗,她的身姿优雅,尤其是沉浸于屋外美景时,她每每都会不自觉地笑起来,那样子更是美极了,让人久久难忘。
这里到处都充满了慕容燕的气息,可是沈云理却无力再拥有,细细地看了一周,想把记录过美好的这里牢牢记住,最后在妆奁盒中翻出一直廉价的木钗,悄无声息收进了袖口中。
这是她常常用来挽头发的,慕容燕懒散的时候就会随意地将长发用这木钗一卷,便能固定住,又是沈云理无聊还会捉弄她,突然地拔掉木钗,便能看到入瀑的长发倾泻而下,亦是好看。
然而这一切终究只剩下了回忆,沈云理不再眷恋其中,只是用手狠狠攥了攥拳,便下定了决心,大踏步地离开了这个充满回忆的小屋子。
天越来越暗,沈云理没有再回头过,他与楚风都只是这里的过客,突然而来,匆匆离去,随即钻进了遮挡严实的马车,一路扬长而去,再没有复返的可能。
他不会是知道,就在茂密的树林里,有一个小小身影和他一样伫立了一整日,苍白的面色,哭肿的桃花眼,一只手轻轻抚摸在自己小腹上,那里孕育着一个很懵懂的生命。
在内心的深处,她很想要跟他离开,她可以为婢为奴,她可以不要那高高在上的地位,只为了能够与他相守,受到他厌倦的那一天为止。
慕容燕可以任性放纵地辜负自己,可是她做不到辜负肚子里的孩子,从他存在的那一刻开始,慕容燕的心便不能之装下沈云理一个,这个两人相爱过得证明,也同样的重要。
她失去过一个孩子了,她亏欠了太多,慕容燕还是自私的吧,她明明可以一早就做好预防,但是她没有,她的本心里渴望这样一个孩子,所以最后的选择也是一早做下的。
如果上天没有赐给她这个小小的生命,同时沈云理愿意带她离开,那她就跟从命运的安排,至少以自己的身份能够留在沈云理的身边,也算是一种安慰。
但是上天不知道是大发善心,还是故意分离两人,这个孩子来的那么及时,就在慕容燕发现鞋印后的几天了,她终于确定了这个孩子的存在,已经存在两个月有余。
既然来了,便不能无视,慕容燕懂医,从开始的怀疑,到真正的确定,这过程中她想了很多,现在一切成为定局,她也有了自己的安排,只是这个安排和沈云理没有关系。
第一个孩子的教训太深刻了,慕容燕知道如果带着孩子回去可能意味着什么,她害怕失去,害怕再一次承受痛苦,所以她选择放弃,放弃和沈云理可能是最后一次交集的机会。
或许这就是女人的母性吧,有了他的那一刻,慕容燕就明白自己不能再肆无忌惮下去,她做不到太后那样,连孩子,都只不过是利用的工具。
目光随着马车走远,自己的心里也有一块跟着消失了,此时的慕容燕甘心将他割舍掉,或者说也不算是格式,他的延续就是这个小生命,他将会填补自己内心那处缺失的地方。
沈云理走了,去奔赴他的家国大事,最后在马车消失的刹那,慕容燕的目光冷了下去,去吧,就此消失,消失在我的所能看到的地方,我只会告诉孩子他有一个很好很爱他的父亲,但不会是你。
忍着泪回到小院,慕容燕微微笑着,她打开柜子,翻出很多书,因为沈云理突然到来,她把生活的重心都只放在了他的身上,自己所喜欢的书藏了那么久,都还没有看过。
眼角的泪水干了,没有留下痕迹,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样,慕容燕答应自己,从此刻开始就只念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她以前都没有在这方面用过心,现在是时候弥补上了。
此后没有了沈云理的生活依旧是生活,慕容燕从不习惯也渐渐变得习惯,只是偶尔会顺着窗向屋子里望去,但是那个男人俊美无双的侧脸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怀着孩子的慕容燕一点也亏待自己,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笑容永远都是甜甜的,低头看着肚子一点点鼓了起来,是那么的神奇,让人如何相信呢,有一个小家伙,正在自己的肚子里慢慢长大。
慕容燕家的男人走了,但是她的肚子渐渐凸显出来,谁都能看得到,当然最高兴的就是林姐,她除了常常来照顾慕容燕,给她帮忙以外,总少不了夸耀自己的偏方了不得,觉得这件事情属她的贡献最大,孩子出世怎么也该叫她一声干娘。
慕容燕只是乐,没反驳也没承诺什么,等到入冬的时候,肚子已经比较明显了,行动便更需要谨慎,林姐索性也搬了上来,两人作伴,也好有个照应。
这个冬天的风雪并不大,就算是飘了雪却也不会很冻人,林姐本来想着干脆让慕容燕搬到自己家里住的,毕竟在山下更方便一些,可是几次劝说都没有什么效果。
慕容燕只是推拒说自己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其实她只是想呆在曾经有过沈云理气息的地方,也让孩子能够稍稍感觉到父亲的存在罢了。
侧着头,隔着鹅毛的雪片凝望向下山的路,慕容燕不知道外面的天下如何了,但是她所牵挂的男人再也没有回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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